“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有的話，我想我還可以追的上。”我信誓旦旦的看着趙穎。其實我追的上個毛啊，我連人家從哪邊走的都沒看到，只不過是對於剛剛的失態還有被冒犯我還是有些尷尬，想盡力挽回些面子罷了。

　　“真的嗎？”趙穎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可是我覺得就算是國威哥也很難追的上吧。”

　　“技術上其實是沒什么問題，”我只好繼續硬撐，“我的顧慮主要是在於道德感上面。人家都說窮寇莫追，這小伙子逃的這么倉促狼狽，一定是不想讓我們繼續盤問他。我要是現在追上去一把把人家給拽下來，是不是顯得太咄咄逼人了？”

　　趙穎這回看出我是在吹牛，白我一眼。

　　“剛剛這個人說的話，你怎么看？聽起來跟瘋子是沒什么區別，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包瘸子的，還知道他的真名叫包八白，恐怕你也不知道吧。”我認真地問趙穎。

　　“我也說不好。我想起我爸以前老告訴我，男人的話大多不可信，越是俊俏的男人越是會騙人。哎，何飛你莫名其妙的高興什么？”

　　“我笑是當然是因為你居然願意因為我而破例，連你爸的話都不聽。”

　　“臭不要臉。”

　　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這里居然和外面一樣，也會有黑夜，天天慢慢暗了下來。我和趙穎都心事重重，簡單吃了一些東西，生了一堆火，就都鑽到了睡袋里。我們沒有心情開玩笑，沒有商量之後的事兒，也沒有和對方提自己的選擇。就算那兩個洞真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走，趙穎呢，真的會去殺包瘸子嗎？

　　我躺了一會兒，心里一直想着那個奇怪的少年。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語氣，想着想着，我突然心頭一熱，一個大膽的猜測從我腦子里跳了出來。

　　趙穎似乎睡熟了，吧唧着嘴，像是在說着什么。我小心翼翼的從睡袋鑽出來，一提身子，躥到了樹上。

　　我運用朱國威教的輕功在樹枝之間閃轉騰挪，好半天才竄到了樹的中段，風嗖嗖的，有點涼。我看到一個人坐在樹枝上，一襲白衣，背影落寞。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睡不着，沒想到晶晶姑娘你也睡不着。”我念着周星馳在《大話西游》里的台詞。

　　“說要是敢再和我說你小子傻，我保證親手打死他。”

　　“不是我軍狡猾，是國軍太無能。”我此生居然也有機會能嘲笑他，剛剛的仇也算是報了。“你太笨你知道嗎？你不該扮成西門吹雪的樣子，你不該說星爺的台詞。你更不該隨便走路，雖然你瘦成這樣，但走起路來還像是一個胖子。”我笑了，“二叔，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那會兒還在想，現在我變了模樣，變了聲音。但是要說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會有人能認出我來，那也一定是你小子。而且我就知道，當初丟下你也沒有用，你還是會想辦法進來找我的，你小子真的是長大了。可是你知道嗎，雖然我確實也很想你，可是看到你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小飛，這回就算是我求求你，我求你，別再問了，這些事兒你真的不該知道的。”二叔啞着嗓子低聲道，“我就算是這樣了，你就當我十年前走了以後再沒聯系過你。”

　　“我答應了我爸要帶你回去過年的，現在我好不容易進來找到你了，你要我留下你一個人離開？”我急了。

　　“已經又要過年了嗎？”二叔掰着手指頭算日子，“哦，是快了。我都有十年沒有好好過一回年了。我還記得當初我們在一起過年的情景，你還記得嗎？哈哈，真好，我記得你他娘的連個炮仗也不敢點，吃餃子倒是一把好手。哈哈哈……”

　　二叔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自顧自的回憶，想着想着他大笑起來，一直笑到開始咳嗽：“可惜這個年我還是過不了了，小飛，我想我走不了了。”

　　“你怎么就走不了了，我看你來去自由，難道這里有人綁着你嗎？還是說你自己舍不得離開，你舍不得放棄你那個狗屁傳信人的身份，舍不得你終於窈窕的身材和神似潘安的臉蛋？”

　　“別說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二叔嘆了口氣。

　　我有些後悔了，我不該那樣和二叔說話。

　　“十年以前我離開的時候，本來是想偷偷告訴你的。我知道只有你能理解我，只有你不會覺得我是個瘋子。但是那會兒你太小，我擔心你會不小心說出來，於是才悄悄離開。小飛，現在你不能理解我了嗎？我希望你還能像以前一樣的支持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心里矛盾極了。

　　“不管怎樣，你都要聽我的話，明天一早，你就一個人從東邊的洞口出去。”

　　“一個人？趙穎你覺得她不會和我一起走，她會聽你的去殺撫養她多年的包瘸子？”

　　“我不知道，或許她不會，或許她會和你一起走。可是何飛我要告訴你，你不能再像一個小孩一樣想問題，不能再無條件的信任你遇見的任何人。你要知道以後我不會再保護你了，你要一個人面對一切。趙穎這個姑娘沒你想的那么簡單，而且這里面的所有人，除了你以外，大概沒有一個是清白的。每一個人進這里來的人都心懷鬼胎，都時時刻刻在想着怎么去害別人，不明白這一點，你就不會明白呆在這里會有多危險，你也就不能毫發無損的從這里出去。”

　　這里是挺危險的，可我覺得二叔還是說的有點誇張了，他太保護我。

　　“這要是以前我早提溜着你把你從洞口扔出去了，可是現在你大了，我不能再替你做決定了，你是該有你自己的選擇了。”

　　我沒再說話，我不想再和他爭論，時間不多了。我靜靜地陪二叔坐下，天快亮了。

　　二叔很滿意我的表現，開心的看我一眼，然後像個小孩子一樣耷拉着兩條腿，手里拿着半個果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這果子皮兒是白的，看起來晶瑩剔透，沒想到里面的果肉卻是深黑色。我一下想到了在三哥他爸挎包里發現的那半個果子，應該就是這種果子。我伸手也想摘一個吃，手剛伸出去，被二叔打了狠狠打了一下。

　　“這果子不能吃。”

　　“你能吃我不能吃？小時候家里的肉就是這樣讓你騙去的，結果你一個人長成了一個胖子。我不管，你要是想不出一個靠譜的解釋，我就非要吃。”我滿是委屈和不服，說的話居然和趙穎當初撒嬌時說的一樣。

　　“你可以吃，不過我要告訴你，吃了這果子，你就能看到一些未來的事兒，吃的越多，看得越多。”

　　“哦？”以為我聽錯了，說好的是靠譜的解釋呢？

　　“你以為這是好事兒？”

　　我知道這不是一件好事兒，我想到三哥他爸在吃了那個果子以後的表現，面對虎子的鏟子不躲不閃，襲擊六爺之前的詭異一笑，還有提前寫好的絕筆詩。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他是在一心求死，會不會是他在吃了果子以後看到了未來的什么可怕的事兒？

　　那他為什么還要吃呢？這就是他說的，他是樹的傳信人的意思嗎，所以他告訴我們的，都是他吃了果實以後看到的？難道說趙穎真的殺了包瘸子？

　　我把這一堆問題都拋給了二叔。

　　“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我吃這個果子只是想看看你聽我話沒。”二叔又大大的咬了一口，迸濺出黑色的果汁。然後他眯着眼睛像是真的在看什么東西，過了一會兒他笑了。

　　我一直陪着二叔坐到天徹底亮。

　　“我要走了。”我真的不擅長告別，每次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小飛，不管怎樣，你要做一個善良的人，其他的，就交給上天安排。”二叔並沒有看着我。

　　“哦。”我有點難受，二叔這話說的，就像是以後不會再見了。

　　我向前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二叔，你現在真的挺帥的，真他媽的帥呆了。”沒等他回什么，我頭也不回的飛奔着絕塵而去。我邊跑，眼淚就邊滴下來。

　　可我下去才發現，趙穎不見了。

　　在我的包的旁邊放着幾盒牛肉罐頭，而我書包里剩下的幾片餅干不見了。

　　趙穎先走了嗎？她是選擇出去了，還是按二叔說的，去殺包瘸子？

　　我不該管，也管不了。像二叔說的，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選擇，她也該有她自己的選擇，我本來就不該干涉。

　　盡管我喜歡她，盡管我很喜歡她，盡管我還沒有告訴她，我很喜歡她。

　　而對我而言，或許一切都該結束了。

　　我緩緩向着二叔指的出口走去。走了好半天，一個像是來時候那樣的洞出現在我眼前。

　　可是我卻怎么也不能讓自己跳下去，我兩條腿倔強的一動不動。

　　他媽的，我該怎么辦。

　　我想了一下，回頭向着相反方向跑去。跑到樹下，樹上密密麻麻的果子朝我砸過來，我抬起頭，仿佛看到了二叔隱藏在樹枝中的那張氣急敗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