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復仇者
素食主义
“你真的能幫我?”
“信不信由你,但我會盡力去做。”
“可是……我沒錢……”
“我好像沒說過要你的錢。”
“不要錢……?那你究竟是為了什么幫我,難道……只是為了正義?”
“我沒那么偉大。我幫你,將來你也要幫我。”
“啊?你要我做什么?”
“將來想到了我會找你的……總之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宗交易,我們互相利用。你可以選擇答應,或者拒絕我們的交易。”
電話里沉默下來。
這種沉默持續了半分多鍾的樣子,聽筒里再次傳來她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
“我同意!”
“還有,這件事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完成,你將成為我的同謀,而不是旁觀者。”我補充道。
她咬着牙:“如果能親手殺了他,求之不得!”
“很好。”我說。
電話里再次沉默了幾秒鍾。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么稱呼你?暗黑者?清道夫?不過你的風格更像傳說中的……改命者?”
改命者……
這三個字猶如細長鋒利的鋼針,在我防守嚴密的心臟上惡狠狠的刺下去。
但我還是盡快恢復了平靜,淡淡的說:“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復仇者。”
“好吧……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你,至少,你給了我一個希望。”她說。
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局。
我掛斷了電話。最後一句話並沒說出口。
承諾是很珍貴的東西,我不想在事情還充滿變數的時候就輕易給人承諾。
望遠鏡的鏡頭中,我看到她將手機緊緊抱在心口,揚起年輕的臉,將茫然的目光投向夜空。
我知道,此刻她和大多數長期沉淪在無助和絕望中的人一樣迷茫,不知道還能對這個悲慘的世界有幾分期望。
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局。
我喃喃的對自己重復着。
復仇者,多么直觀而又富有內涵的字眼。
復仇有很多方式,我要報復的對象是一群非常特殊的人,所以注定我的復仇方式要別出心裁。
關於復仇方式我構思過很多種,最後選用的這個是經過了反復推演驗證的,有點曲折,但絕對是最合適的方案。
我用四個字概括我這個龐大的復仇計劃——
劍走偏鋒。
而毫無疑問,幫她完成殺人的願望,就是我利刃出鞘的開始。
……
到繽海市的第五天,我成功接下了第一單生意。
雖然我的雇主是個一貧如洗的窮大學生,雖然這單生意我注定得不到什么報酬。
我海外的賬戶上有不少資金,我的親人在滅頂之災降臨之前,冒着極大的風險幫我存了不少錢。
他們當初的希望是我能靠這筆錢衣食無憂的生活下去,但我不是聖人,我無法做到對仇恨釋懷。
所以我決定用這筆錢,來完成我龐大的復仇行動。
三年的准備工作,已經讓我動用了不少存款,為了節省開支,我徹底放棄了穿名牌開豪車的闊少生活,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低調隱忍,對物質生活沒有過多苛求的人。
坐吃山空很危險,這個我很清楚,但這只是暫時的。
現在這個階段,錢對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我更需要的是其他更彌足珍貴的東西……
目標劉福平,五十九歲,駝背,偏瘦,頭發花白,鷹鉤鼻,小眼睛,有張略顯猥瑣的臉。。
劉福平的女婿在市中心和人合伙開了家私人醫院,女兒劉倩在里面當護士,劉福平不服老,也在醫院里謀了個比較清閑,但又很重要,特別適合自家人的工作——制氧師。
大型醫院的醫用氧氣一般都是從專門的生產廠家采購,但劉福平女婿經營的這個就和很多中小型的私人醫院一樣,是用自己安裝的高分子式制氧機來自制氧氣。
這種方法比從外面采購更方便更快捷,當然最重要的是能省下一大筆錢。
不過近幾年有關部門出台了關於醫用氧氣的規定,這種自制氧氣的方法已經不被允許,雖然法規還不是很健全,但暴風雨似的打擊隨時都可能開始,因此自制氧氣的事情不能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而是轉向地下,由親信可靠的人來負責制氧。
現在的制氧機都是自動化的,劉福平的工作很清閑,每個月拿兩千多塊的工資,福利和其他職工相同,他倒也對這種生活心滿意足。
當然很多人都知道,在醫院工作只是他的主職,除此之外他還有個自鳴得意,而且做的爐火純青的兼職,那就是——
碰瓷專業戶。
劉福平上下班從來都是步行回家,為的就是能隨時隨地更方便的碰瓷。
天長日久次數多了,劉福平已經練就了一雙慧眼。
哪個路段沒有監控,一看車就知道有沒有安裝行車記錄儀,車主有沒有錢,一看車主就能猜出大體什么性格,能拿出多少賠償金,是不是忍氣吞聲的類型,等等。
確定好了獵物後他便施展高超的碰瓷技巧,既能保證自己人身安全,又能把苦肉計表演的惟妙惟肖以假亂真。
因為劉福平是當地人,而且最擅長的就是撒潑耍賴死纏爛打,大多數司機遇到都會自認倒霉,拿錢出來破財免災。
當然有些個別的司機也會據理力爭,要送他去醫院做檢查,讓檢查結果說話。
可惜這樣做還是中了劉福平的圈套,因為最近的醫院都是他女兒女婿所在的私人醫院,一家人里應外合,巨額的檢查費用會讓肇事司機狠狠脫一層皮。
於是就這樣,劉福平的碰瓷生涯進行的有聲有色,宛若流水線一般高效完美。
只可惜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時間長了,失誤總是會出現的。
一周前,下班回家途中,他瞄上了一輛黑色大奔。
在一個沒有監控的路段,劉福平故技重施,假摔攔在車前,慘叫呻吟說自己被撞了。
動作嫻熟表演生動,簡直可以和專業演員媲美。
車門開了,一個叼着煙的紋身大漢,凶神惡煞的來到劉福平跟前,二話沒說抬腳就踢。
這還是劉福平第一次遇到這種硬茬子,憑他幾十年的經驗知道這人不是善類,但他還是不甘心這樣吃癟。
於是忍着疼痛,果斷抱住大漢的腿裝死。
不過他這招顯然對大漢不起作用。
啪啪啪!
又是幾個清脆響亮的耳光。
然後大漢采着頭發將他甩翻在地,又朝他身上吐了一大口濃痰,這才上車揚長而去。
大漢膀闊腰圓,拳腳勢大力沉貨真價實,劉福平被揍的口鼻流血,一顆門牙被打掉,全身的老骨頭都要被踢斷了。
他縱橫江湖這么久何曾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當即在地上打滾哭叫,鬧聲引來不少路人圍觀,但都很默契的遠遠避開。
這時一輛寶馬760經過,車上的年輕人見狀立即停車,跑過來幫忙。
一個路過的老大爺卻攔住了他,好心勸道:“小伙子你別扶,我沒車,我扶不要緊。”
但年輕人卻說“大爺您這么大歲數都要去扶了,我是年輕人有什么不敢扶的?”
說着,年輕人義無反顧的跑過去,熱心的扶起劉福平。
有時候好心並不會得到好報。
他這個執意的好心舉動換來的不是感恩,而是無休止的大麻煩。
訛錢不成反被揍了一頓,劉福平正滿腔郁悶無處發泄。
開寶馬的年輕人自己送上門來,不趁機訛詐一番簡直對不住碰瓷專業戶的美名。
在他的人生字典中,從來就沒出現過知恩圖報這樣的字眼。
於是熱心助人的年輕人被誣陷成了肇事者,爭執中劉福平為了讓效果更加逼真,猛踢猛撞年輕人開的寶馬車。
事情從這一刻開始變得無法收拾。
劉福平這次是真的失算了。
他原先想訛的是地痞惡霸,惹不起,這次訛的對象雖然開着豪車,但卻真的不是有錢人。
年輕人名叫葛小力,汽車美容店的一名普通學徒,寶馬車是客戶的,他只是偷偷開出來過過癮。
路上好心扶人卻遭到誣賴,劉福平施展撒潑神技糾纏不休,非要葛小力拿五萬塊錢出來賠償。
要么,就一起去醫院耗着。
而更嚴重的是,劉福平在爭執中把寶馬車給撞了,維修費就要五六萬。
於是一次固執的好心救人,換來的卻是十萬塊錢的巨額賠償,還有無休無止的麻煩。
葛小力剛參加工作沒多久,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姐姐葛曉琳還在讀大學,家里經濟條件捉襟見肘,十萬塊錢對於他來說簡直猶如天文數字。
葛小力自幼患有輕度的抑郁症,比一般人心理脆弱,這次的遭遇給了他巨大打擊,終日渾渾噩噩,情緒極度低落。
寶馬車的車主也算通情達理,說只要把車修好就行,不會再要求額外賠償。
汽車美容店的老板也同情葛小力,表示會先替他把錢墊上,讓他安心工作,錢慢慢在每個月的工資里扣。
但葛小力知道,自己接下來等於沒了收入,劉福平那邊的糾纏勒索更是個無底黑洞。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劉福平就煞有介事的坐着輪椅,在女兒女婿的陪同下一起到店里鬧,大吵大鬧聲引來無數人圍觀,汽車美容店的生意都沒法做了……
兩天後,不堪其擾精神崩潰的葛小力,爬上了劉福平所住的居民樓樓頂縱身跳下,當場死亡。
葛曉琳得知弟弟的死訊後痛不欲生,多方詢問得知真相後,決定和劉福平死磕到底。
無奈她只是個外地來的無權無勢的窮大學生,劉福平卻是根深蒂固人脈寬廣的本地人。
而且葛小力在自家樓前慘死,絲毫沒能讓劉福平感覺愧疚,相反他變本加厲,要從葛家人身上多敲詐點精神損失費。
劉福平的女婿是個老油條,最擅長的就是欺弱怕硬,在社會上很是混的開,因此經過他的上下打點,沒人願意為葛小力作證,就連警方也為劉福平說話。
於是,短暫的兩三次交鋒後,葛曉琳非但沒能幫弟弟討回公道,反而要面臨弟債姐償的結局。
葛曉琳是不幸的。
她失去了心理脆弱的弟弟,有一對膽怯怕事的父母,面對的又是無賴強勢的地頭蛇。
一個柔弱的年輕女孩要獨自面對這一切,的確很殘酷。
但她又是幸運的,因為她遇到了我。
在韓國殺死鄭醫生的前夜,我在深網看到了她寫的帖子——像其他大多數弱勢的受害者一樣,現實中葛曉琳無力抗爭,只能通過網絡的方式一吐為快。
可惜就連這種方式也並不可靠,往往稍微牽扯到敏感話題就會被封殺刪除,葛曉琳也不例外,因此國內很少有人知道她的遭遇,我也是在韓國通過深網,才看到了她的帖子。
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幫她……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我要把劉福平,當做我利刃出鞘後的第一個獵物。
於是到了繽海後,我第一時間打通了葛曉琳的電話……
葛曉琳說她恨劉福平,她希望這個作惡多端的猥瑣老頭兒能用最慘烈的方式死掉,給死去的弟弟償命。
我說:我會幫你,我能幫你。
她肯定是把我當成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殺手,所以很膽怯的說她拿不出佣金給我。
那一刻我發自內心的笑了。
不管她信不信,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在這件事上賺錢。
其實我內心中很感謝葛曉琳,是她及時的將第一個獵物送到我面前,為我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正式拉開大幕。
之所以讓她做這次殺人計劃的參與者而不是旁觀者,是出於兩方面的考慮:
第一我希望她能明白,要想擺脫被人欺凌的命運,就要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我要讓她和我站在同一條船上,成為一條線上的螞蚱。
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證我的安全。
獵殺目標已經明確,第一場殺戮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