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上陣
素食主义
晚上九點,繽海市夜生活最豐富多彩的時候。
醫院所在的路段霓虹閃爍,人流如織,各種商家的廣告聲此起彼伏。
我換了副淺色眼鏡,斜挎着一個大號的單肩包在人群中穿行。
離着還有一段距離,我就看到了醫院門口聚攏的大堆人群。
葛曉琳沒讓我失望,她制造的動靜甚至超過了我預料中的效果,
一條雪白的橫幅在醫院門口拉開,上面寫着一溜鮮紅如血液般的大字——
冤!冤!!冤!!!
二十多個席地靜坐的男女,齊刷刷的面朝醫院大門,表情悲憤。
醫院的兩個保安唯唯諾諾的在一旁的陰影中站着,他們也曾試圖勸阻過,可惜和葛曉琳搬來的這些人相比,實在是螳臂當車。
葛曉琳一襲黑衣,懷抱弟弟的巨幅遺照長身而立,旁邊則是悲傷過度已經滿臉木然的父母。
這群生來就老實巴交膽小怕事逆來順受的人,此刻終於挺起了腰肢。
如果不是我的挑唆指點,他們也許永遠沒勇氣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冤屈。
此刻不用義憤填膺,不用聲嘶力竭,這副陣仗只是從視覺震撼上,就迅速吸引了大批路人前來圍觀。
很多人舉起手機拍照,發朋友圈發微博,相信用不了多久,這里的情景就會在整個繽海市的網絡傳播開來。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
主角劉福平還沒出現,他的家人也一個都沒來。
現在圍觀的人這么多,葛曉琳一方聲勢浩大,劉福平雖然一向囂張撒潑慣了,但畢竟做賊心虛,這時候選擇做縮頭烏龜,躲在小辦公室內裝聾作啞反而更安全。
這樣的局面持續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劉福平必須得出來讓葛曉琳糾纏住他,我的計劃才能順利進行。
當然我還有個備案,如果劉福平始終做縮頭烏龜不出來,那我就讓葛曉琳引導這些靜坐的人,以及義憤填膺的圍觀者們,一起沖進醫院將他從制氧室揪出來。
到時候整個醫院亂成一團,我的意外殺人現場同樣可以制造成功。
不過最好還是讓劉福平主動走出來,這是最保險的方案。。
於是我偷偷給葛曉琳發了條信息,沒有文字,只有一個+的符號,看上去就像隨手發錯了的信息一般。
和聰明人說話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說的太露骨,點到為止即可。
葛曉琳很聰明,她知道自己這次任務的目標就是纏住劉福平,劉福平始終不出現的話她所做的一切等於毫無作用,因此接到我的信息後立即心領神會。
我躲在人群中欣賞葛曉琳的表演。
其實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是在表演,而是在直接發泄她內心憋屈已久的真實情感。
她將手機裝回口袋,醞釀了一下情緒,突然微微彎腰,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出來:“劉福平,你給我滾!出!來!!”
我敢肯定,對於一向以淑女形象示人的她來說,這應該是生命中第一次用如此高亢激烈的,類似於潑婦罵街似的口吻吼叫。
事實證明她的這聲打破常規的怒吼效果是驚人的。
怒吼聲讓整個現場寂靜了一兩秒鍾的時間,然後,來幫忙助陣的幾個同學中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估計是葛曉琳的愛慕者,用剛剛擺脫稚嫩的嗓音跟着大喊:
“劉福平,滾出來!”
“劉福平!滾出來!”其他幾個同學頓時也跟着一起振臂高呼。
“劉福平!!滾出來!!”葛家親友團開始發力,二十多個音色各不相同的聲音匯聚成氣勢恢宏的聲波。
在人群中的我將手臂舉向空中,也跟着大喊。
有時候煽動氣氛只需要一個領頭者,就像燎原的星星之火。
在我的帶頭下,周圍的圍觀者終於不再袖手旁觀,紛紛義憤填膺的加入聲援行列。
“劉福平!!!滾出來!!!”
幾十個人的怒吼聲整齊有力,震耳欲聾。
途徑的行人車輛紛紛停住,加入圍觀者的行列,然後一起聲援的人自然越來越多。
也許是吼聲太大讓劉福平終於沉不住氣,也許是酒精的作用讓他徹底沒了做賊心虛的愧疚,總之他終於出現了。
他顯然是有點喝多了,雙目赤紅腳步踉蹌渾身酒氣,手中還拿着根木棒,氣勢洶洶的就沖進來。
“泥馬勒戈壁的!撞了人還有理了?!老子和你們拼了!”
他以一副不甘受辱的受害者氣勢,揮舞着木棒沖過來,當頭就朝葛曉琳砸去。
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是一大幫年輕人在欺負他一個老醉漢,老醉漢忍無可忍絕地反擊。
見劉福平要打人,葛曉琳的暗戀者,以及其他幾個同學眼疾手快,立即蜂擁而上,和劉福平撕扯起來。
“你們干什么?!不許打我爸爸,住手!!”尖銳的女人叫聲響起,劉倩夫婦聞訊趕來了。
劉倩丈夫見有人敢圍自己的醫院,敢圍攻自己老丈人,頓時怒火中燒,掏出電話吆五喝六的喊人,說要把在場的這些不識抬舉的人全都廢了。
劉倩夫婦的囂張頓時讓現場頓時一片混亂,有人奪走了劉倩丈夫的手機,一場群毆大戰眼看就要上演。
然後,刺耳的警笛聲適時的從街頭響起……
我並沒見證警方處理這次混亂的神勇,就連劉倩丈夫被搶走手機的事情,我也是後來聽葛曉琳說的。
事實上在劉福平一出現,剛剛和人群撕扯的時候,我就悄悄開溜了。
借着夜色和綠化帶的掩護,我迅速繞了個圈,從醫院的東側門溜進醫院。
東側門位置偏僻,平時主要用來運輸死者,因此這里是最接近制氧室的地方。
從東側門到制氧室途中有兩個攝像頭,不過都是分辨率超低的廉價貨,其實就是擺設而已。
而且路邊有很茂密的綠化帶,只要小心一點,借助綠化帶的掩護完全可以做到在攝像頭下隱形。
其實與這兩個攝像頭相比,我更擔心的是隨時可能會出現的行人。
不過現在是晚上,下班時間,醫院里為數不多的值班人員肯定都跑正門去看熱鬧了。
這正是我最需要的時機。
我輕車熟路,很快接近了制氧室,劉福平跑出去的匆忙,門都忘了關。
我順利進了門,氣定神閑的從單肩包里取出自制的殺人武器,開始設置意外現場。
小辦公室的工作很快完成,為了讓整件事更加完美我又進了制氧室,在已經加完氧的幾個氧氣瓶上做了手腳。
盡管我進門前套了鞋套,但為了確保不留下腳印,設置完整個現場後我用拖把將地板拖了一遍。
我並不擔心地板太干淨會惹人生疑,因為劉福平還有醫院的其他工作人員,會踩上他們的腳印。
做完這一切後我習慣性的仔細掃視一遍整個現場,確保沒留下任何我出現過的痕跡後,按老方法撤退。
來到東側門我觀察了一下,確定周圍沒人經過後直接跑到馬路對面。
在遇到第一個攝像頭之前,借助綠化帶和垃圾桶的掩護,我迅速摘下手套腳套塞進單肩包。
然後,氣定神閑的向醫院正門走。
警方處理混亂的能力是一流的,當我回到現場時,葛曉琳等人正在警方的協調下陸續撤離,劉福平也在女兒女婿的勸說下走回醫院,現場圍觀的眾人漸漸散去。
劉倩丈夫喊的人沒來,現場除了劉福平衣服被撕破外沒什么人受傷,因此這次糾紛算得上圓滿解決。
我沒在現場逗留,步行走出一段後打了輛出租車,對司機說了目的地——繽海東區的一個小區名字。
那里有我的另一個大本營——東風。
在距離東風還有兩個路口的時候我提前下了車,將單肩包里的手套腳套取出來分別扔進不同的垃圾桶,一起扔掉的,當然還有我那自制武器使用後留下來的唯一證據。
做完所有一切後我回到東風大本營,將自己扔進沙發里休息。
盡管我的體能充沛,盡管這次殺人計劃並沒有耗費體力的環節,但精神持續高度緊張的情況下,此刻我還是感覺有些疲憊。
又將整個作案過程在腦海中過濾一遍,一切似乎都很完美,沒發現有什么紕漏。
退一步說,就算在躲避攝像頭的時候出現了錯誤,導致警方在監控中發現我,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因為我自始至終戴着帽子眼鏡口罩,沒暴露過任何面部特征。
再退一步說,就算警方通過監控或者目擊者找到我,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證明是我做的,因為我沒留下任何指紋和腳印。
而且我沒有案底,又和劉福平素不相識從未有過交集,只要葛曉琳不出賣我,警方找不到我的殺人動機。
我在沙發上躺了好一會兒,起身去冰櫃拿了罐啤酒,決定把晚飯時沒喝成的酒補回來。
手機閃爍了一下,鈴聲響了半聲就掛斷了。
我知道那是葛曉琳打來的,此刻的她肯定很急於知道結果。
她肯定很想知道我的計劃成功了沒有,想知道劉福平究竟什么時候會死。
但同時她又擔心會影響我的計劃,所以電話撥出來只響了一聲,她又急忙掛斷了。
我拿起手機想了想,還是打消了打給她的念頭,直接關機,扔到一邊。
目前來說,我設置的這個殺人計劃還存在唯一的變數,那就是時間。
如果劉福平今晚不按平時的習慣生活,那意外現場今晚就無法被啟動,我的殺人計劃就只能拖延。
劉福平……你此刻在做什么呢?
女兒女婿還在勸你吧?
你會聽從勸告回家,或者去他們家暫住嗎?
我猜你一定不會回家去住的,因為你被人圍堵的時候妻子沒出面,所以你這時候會很生氣,絕不會就這樣回家。
你是個倔強的人,而且不修邊幅邋里邋遢,你有潔癖的女兒女婿也不會真心勸你去他們家。
而你,更不想在他們家受約束,無法肆意的喝酒抽煙。
希望我的一切推測都是成立的。
那么……今晚便是你生命的最後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