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狐疑的看看手機屏幕，的確是正在和一個陌生號碼通話中。

　　是誰？

　　這個手機號，除了我自己外根本沒其他人知道，他又是怎么打過來的？

　　“不用懷疑，這不是幻覺，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哦對了，你願意我稱呼你現在的名字楚天星，還是你的原名——白雲翼？”

　　語氣慵懶隨意，但又明顯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我感覺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潑下，全身每條神經瞬間緊綳起來。

　　我看了看四周，子葉去忙了，那群司機依然在熱火朝天的侃着大山，附近再沒有人注意我，這才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誰？”

　　“好俗套的對白……淡定點。我沒有惡意。如果想對你不利我早就報警了。我說過對你做過的所有事情一清二楚。”他淡淡說着。

　　“你的惡作劇更俗套。”我鎮靜了下心神，用嗤笑的口吻說，腦海中卻在一刻不停的思索着，迅速將整件事從頭到尾仔細的捋了一遍。

　　我確信自己做的足夠隱蔽足夠完美，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進入制氧室，或者丟棄罪證的時候被人從遠處撞見了。

　　但只要撞見我的人不是自始至終都貼身跟蹤我，就不可能擁有完整的證據鏈。

　　我還不至於那么不濟，被人全程貼身跟蹤了都不知道。

　　所以我斷定，打這個電話的人可能只是虛張聲勢，妄加揣測而已。

　　“告訴我你是誰，否則我要掛電話了。”想到這些，我毫不客氣的說。

　　“我叫狂傑。”他說，“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不是嗎？其實我和你一樣，喜歡自稱為——復仇者。”

　　復仇者？

　　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除了葛曉琳和我下午馬上就要約見的新雇主外，沒人知道復仇者這個代號！

　　詭異……太詭異了。

　　難道是他們兩人中的一個有問題？

　　不可能的，絕不可能是他們！

　　容不得我多加思考，狂傑便繼續說道：

　　“你一直跟蹤監視劉福平，知道他有頑固性肺炎，需要長期服用葯物治療。昨天他和妻子吵架，一氣之下搬到了醫院制氧室住，你得知這個情況後，決定將殺人現場定位在醫院里。”

　　我索性沉默，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你對整個醫院的布局和地形進行了相當細致的觀察記錄，對殺人計劃的時間和地點，用排除法進行了篩選，最終決定在晚上動手，地點就是制氧室。但是，當時你還無法確定殺人的方式。”

　　我沉默。

　　“因為無法近距離的觀察劉福平，無法掌握制氧室內部的情況，所以你只能繼續跟蹤劉福平。晚飯時分，你跟蹤劉福平去了門口的餐館，利用他等外賣的時機，你偷偷溜回了醫院，對制氧室和小辦公室進行了近距離的觀察。而就是這次觀察讓你茅塞頓開，確定了殺人的方式。”

　　我繼續沉默。

　　“你看到在劉福平的床邊放置着氧氣瓶和呼吸面罩，再聯想到他有頑固性肺炎，今天又是第一次在醫院過夜，所以你很確定他每晚上都要吸氧治療。而氧氣是他自己制取的，所以你決定就在氧氣瓶上動手。”

　　我心中開始惴惴不安起來，這家伙言之鑿鑿的樣子，如果是純屬虛空推理的話，也太強悍了些。

　　“你知道劉福平特別貪杯，今晚剛和妻子唱完架更是會多喝一些，這會導致他睡的更深更沉，自然也會讓你的殺人計劃更加悄無聲息。晚飯後你特意轉了個大圈，分別從幾個不同的化工店買了材料和工具，回家自己制取一氧化碳氣體，對於曾經每年都拿獎學金的你來說，這沒有什么難度。”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了，但我還是故作平靜的抑制着越來越粗重起來的呼吸，沉默着。我倒要看看，他究竟知道多少。

　　“一氧化碳制取完畢後，你讓葛曉琳在正門將劉福平引出來，而你自己卻趁機溜到東門，躲開攝像頭潛入制氧室，將一氧化碳注入劉福平床邊的氧氣瓶內。因為劉福平是在睡覺時吸氧，用不了多久就會睡着，而一氧化碳又是無色無味的，所以會在他睡着時殺死他。就像制取一氧化碳的過程一樣，你對人體對一氧化碳的承受力了如指掌。知道該加入多少，既能確保毒死劉福平，又不至於氧氣瓶內的一氧化碳濃度太大，引人懷疑。”

　　“你的故事很精彩……”我嘆了口氣說。

　　狂傑打斷了我的話，繼續說道：“為了讓警方更相信這是一起意外，在給劉福平床邊自用的氧氣瓶內注入足可致人死亡的氣體後，你又走進制氧室，在已經加完氧的幾個瓶內都注入了一定量的一氧化碳，這樣便成功的給人造成一種劉福平自作自受的假象——他操作失誤，在給氧氣瓶加氧時不慎混入了一氧化碳，結果自己率先中招，死在了自己制取的氧氣上。”

　　“你不去寫小說簡直可惜了。”我故作平靜的贊嘆道。“告訴我，對於你以上所說的一切，可有半點證據？”

　　“說過了，我對你沒有惡意，所以不用糾結我手上到底有沒有證據，反正我又不會揭發你。”他笑道，語氣又恢復了慵懶和隨意。

　　“那你打電話來是什么意思？”我問。

　　狂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和你都是背負仇恨的同類人，對於你的一切我無所不知，但這不是威脅，而是幫助。”

　　我：“幫助？”

　　狂傑：“沒錯，同為復仇者，我覺得有義務幫你的復仇行動出謀劃策，保駕護航。”

　　我：“不，你沒有義務。復仇是我個人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狂傑：“不不，沒有我的幫助，你的復仇計劃將會千瘡百孔，不堪一擊！”

　　我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狂傑：“比如這次，你的這次殺人計劃很值得欣賞，但是……你的做事風格存在很嚴重的問題，事實上殺劉福平這件事就是個錯誤，一分錢酬勞都得不到，對整個復仇計劃毫無幫助，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畫蛇添足！”

　　我冷哼道：“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狂傑自顧自的繼續說：“我了解你的全盤計劃，知道你殺劉福平是處於什么考慮。我殺掉的都是該死的人渣，你是企圖用這樣的一個理由來寬慰自己，來為自己即將開始的一系列殺戮尋求精神開脫。對吧？但我希望你明白，你要復仇，就注定要成為一個殺人犯，注定會與警方以及整個法治社會為敵，沒人會因為你的初衷，和偶爾的善舉而同情你可憐你！”

　　“我不需要同情和可憐！我只是在堅守做人的底線！你懂什么？”我開始失去繼續對話的耐心了，我討厭這種被動的，弱勢的感覺。

　　“你覺得你現在替人打抱不平，懲奸除惡，就是在堅守底線？如果劉福平的家人知道了真相，你覺得他們也會這樣認為嗎？所謂的正義，底線，對於一個復仇者來說半點都不重要，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殺光你的仇人！至於殺戮的過程和方式，當然越簡單越快捷越好，管它什么正義邪惡做人底線，那些只能成為你的負累，沒有半點卵用……！”

　　“夠了！閉嘴吧，你以為你是誰，在這里對我說教？”我差點就忍不住吼出來了，但看到不遠處的子葉和其他客人，我還是強行壓抑住了怒火。

　　“還後，你是否想過，為了復仇你已經犧牲了多少，你有想過慕容的感受嗎？她如果知道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會認為你是正義，你是正確的嗎？”狂傑冷冷的繼續說着。

　　慕容……

　　這兩個字讓我的心臟再次猛的一顫。

　　這個名字本身帶給我的震動，遠比狂傑為什么會知道這個名字更大，更劇烈。

　　昨晚那個夢境帶來的強烈沖擊，再次以更加迅猛的氣勢洶涌而來。

　　“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再插手葛曉琳這種事了，免費做好人好事只能無謂的耗費你的時間，對你的復仇計劃不會有半點幫助。你現在應該選擇酬勞高，雇主爽快的事情去做，這樣才能讓你的復仇計劃推進的更快，至於雇主和獵物之間的恩怨對錯，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閉嘴吧，混蛋！”

　　我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用力掛斷電話，毫不猶豫的將狂傑的號碼加入黑名單。

　　然後，啪的將手機丟在桌子上。

　　熱血在向頭部上涌，盡管努力壓抑，但我還是失控的緊緊捏起拳頭，清晰的聽到自己關節發出的咔咔聲。

　　慕容……這個名字是我身上唯一的軟肋，狂傑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會知道慕容？

　　他憑什么對我細心准備策劃了整整三年的復仇計劃指手畫腳？

　　按照他的邏輯，我曾經對慕容的傷害也是畫蛇添足，自作自受嗎？

　　我無法容忍這樣的指責。

　　“楚哥，你怎么了？生這么大氣？”

　　這時子葉走過來，將我要的飯菜放在桌上，關切的問。

　　我挺起胸口，用力吐出一口濁氣，強作笑顏道：“沒事，剛和同事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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