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李帆計算過的，交通不是特別擁堵的情況下，從天月樓到龍城新苑，也就最多二十分鍾的車程。

　　但令人郁悶的是彭娜卻足足開了半個多小時，車子才終於像受驚的蝸牛般駛入龍城新苑大門。

　　而這時候別說是出租車司機，就連我都快失去耐心了。

　　我基本可以確定，彭娜這種人將來獨自開車上來，絕對是制造交通擁堵的罪魁禍首，要么就是馬路殺手。

　　我並沒有跟進龍城新苑，而是讓出租車又往回開了兩個路口，下車。

　　之所以這樣，是要讓司機覺得我就住在這附近，作為未來的殺人凶手我必須足夠謹慎。

　　留給陌生人的精確信息越少越好，誤導越多，我就越安全……

　　經過一路的攀談，司機已經對我是記者的身份深信不疑，他問我為什么不跟進小區里去。

　　我說不用了，就算他們有自己的假酒生產基地，也不可能設在小區里，所以今晚就這樣了，收工。

　　當然我還是多給了他一些小費，當做是耽誤他時間的補償，同時也算是答謝他提供的關於王小山和彭娜的信息。

　　他給了我名片，說今後用車一定要找他，同時還特意和我握手，說楚記者你真要是查出天月樓有問題把王小山這人渣給辦了，今後坐我車都算你免費……

　　出租車走了，我對王小山和彭娜的看法也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心中對他們的殺意更加強烈。

　　王小山，絕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人緣好，欺軟怕硬，投機取巧，為了利益可以毫不猶豫的出賣任何人，包括最好的朋友，甚至至親的家人。

　　而彭娜，對李帆的背叛似乎早就在情理之中，能將她當作天使寵愛的，恐怕也就只有單純憨實的李帆而已。

　　總之，我更加確定我這次要獵殺的這兩個人是人渣，是死有余辜的敗類。

　　那么，我就可以更加一身輕松心安理得的去設計意外干掉他們，在賺取一筆佣金的同時，又能為人間除害，快哉！

　　出租車離開後，我並沒有去龍城新苑踩點，一是現在時間不太合適，這么晚了去小區逛游，難免在動機上不被懷疑，被保安當成重點關注對象的話就不妙了。

　　第二，經過這半個小時的一路跟蹤，我更堅定了將意外現場設在從天月樓到龍城新苑途中的想法。

　　我沿着來時的路線，又向天月樓走回去。

　　現在我迫不及待要做的，就是再將這段路反復走幾遍，將殺人地點敲定下來。

　　一個人在夜色中走，馬路上車來車往，不時有行色匆匆的陌生人擦肩而過。

　　對於這座城市來說，我是個完全陌生的存在，但我對於這座城市，現在要做的卻是要盡快的進行了解，對它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建築都要盡快的熟悉掌握。

　　因為這里是我復仇計劃的起點，是我精挑細選，深思熟慮後確定下來的第一個戰場。

　　只有對戰場的格局有了充分的了解，才能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事半功倍。

　　繽海市有11000平方公里的面積，我的目標是像繽海市市長一樣對它的整個版圖有細致而深入的了解。

　　這是一個漫長而繁瑣的過程，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一步步去實現它，與我的殺人計劃同步，分割細化成無數小的板塊依次進行。

　　比如殺劉福平，以他工作所在的醫院，居住的小區，再到我居住的地方，這三個地點構成了一個巨大的三角形，當任務完成的時候，我已經對這個三角形內的所有的情況了如指掌。

　　而現在，天月樓，龍城新苑，這兩個地方構成了一個矩形的兩個對角頂點，我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對這條對角線進行熟悉。

　　而熟悉一個環境的最好方式，就是用步行的方式去接近它，觸碰它，觀察它，感受它。

　　實地勘測，這樣的數據才是最可靠的。

　　我喜歡徒步行走的感覺。

　　尤其是在夜里一個人行走，這樣可以讓我的大腦得到最好的放松，幫助我誕生更多的靈感。

　　經過銀座超市，恰好看到一個中年人在路邊停了車，領着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下車，朝超市門口走去。

　　此時是晚上十點鍾，正值超市下班時間，剛換下制服的超市工作人員正三三兩兩的走出來。

　　“媽媽！”

　　小女孩從人群中認出了媽媽，歡呼着掙脫了爸爸的手迎上去。

　　年輕的媽媽俯身將女兒抱起，在她稚嫩的小臉蛋上親吻着。

　　丈夫則走上前，將外套披在衣衫單薄的妻子身上。

　　一家三口親昵的談笑着，向車上走去。

　　這隨處可見的溫馨，仿佛讓蕭瑟的夜風都變暖起來。

　　然後我想起了在出租車上和司機的聊天，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彭娜那張看上去美艷動人的臉。

　　曾幾何時，李帆和兒子李小毛，也像這樣開車出來接彭娜下班，一家三口也像這樣溫馨甜蜜過吧？

　　可憐的李帆，李老實，也曾一度沉迷過這種幸福，認為這種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吧？

　　我猶豫着，還是忍不住撥通了李帆的電話。

　　“怎么了？是不是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李帆接電話的速度很快，仿佛始終拿着手機等着我一樣。

　　仇恨和恥辱，已經讓他對即將開始的殺戮迫不及待。

　　“彭娜什么時候考的駕照？”我稍稍遲疑了下，還是沒直接將最想問的問題問出口，而是選擇了先問另一個問題。

　　“彭娜……沒駕照啊。難道最近才考出來的？”李帆顯得很詫異。“不過不太可能啊……”

　　“為什么不可能？”我問。

　　“你不知道，彭娜這個人很奇怪，連摩托車都不敢騎，當初騎電單車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鼓足了很大勇氣才敢上車的呢，她好像說過她有什么……駕駛恐懼症。”

　　“駕駛恐懼症？”我滿頭黑線。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病症。

　　“對，她對所有駕駛的東西都充滿恐懼，我剛認識她的時候連自行車都不怎么敢騎呢，電單車學了一周多才敢上路，應該是前年的時候吧，我們家剛買了車，我勸她去學駕照，連哄帶勸的好幾個月她愣是不肯去，說是一握方向盤就緊張到手抽筋……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明白了。”我說。心想彭娜現在敢開車，看來都是王小山的功勞，所謂“真愛”的力量吧。

　　“突然問這個干什么？難道……她現在敢開車了？”李帆狐疑的問。

　　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李帆……我還想問你個問題。”我猶豫着，還是決定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

　　“什么？”他狐疑的問。

　　“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斟酌着用詞，想盡量用最含蓄的方式表達我的疑問。

　　“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楚先生，你這話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有點聽不懂。”他說。

　　“好吧我換個問法……究竟是因為什么讓你下定決心殺人的？是彭娜帶給你的恥辱？是卷走了你的財產？是奪走了你賴以生存的清苔小築？還是……因為她奪走了你的兒子？”

　　李帆沉默了幾秒鍾的時間：“你所說的，都是，都對！這其中的任何一條，還不足以讓我下決心殺掉這對狗男女嗎？”

　　“但我想知道這些原因中，比重最大的那個！”我加重了語氣說。

　　聽筒里再度出現十幾秒鍾的沉默。

　　“是孩子……小毛。”終於，他喏喏的說道。“錢沒了可以再掙，彭娜如果真的和我過不下去，我也可以離婚，清苔小築如果她真的想要，我也可以給她……但是，她不能帶走小毛，我是小毛的父親，他是我的骨肉，是我們李家的後代……”

　　“明白了。”我嘆了口氣說，“就這樣吧，還是原計劃，明天一早你就回老家去。”

　　“可是……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李帆疑惑的問。

　　“沒什么……隨便問問。掛了。”我搪塞着，把電話掛斷了。

　　耳邊再度回響起出租車司機的話：“彭娜，那就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賤人，浪貨，也就李帆把她當寶貝寵着！你看李帆那個兒子……好像叫小毛是吧，長得哪里有半點像李帆？還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種呢，李老實這人太實誠，整天就知道鑽在廚房里忙活，自己女人在外邊干啥他都不知道，除了他之外，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小毛不是他親生的，看那孩子的鼻子眼睛，倒是和他店里的廚師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見過李帆兒子李小毛的照片，的確在外貌上和李帆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基本上可以確定，李小毛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這個真相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卻只有李帆被蒙在鼓里。

　　李帆說他其余的都可以舍棄，唯獨最在意的是孩子，如果他知道了孩子並不是他的，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那么我，是不是該把真相告訴他？

　　叮咚。

　　我正想着這些的時候，短信鈴聲響起。

　　笨蛋！你要做的只是收錢殺人，其他的一概與你無關！你知道我是誰。

　　感謝花落兄的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