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夜殺
素食主义
犀利的秋風呼嘯而過,卷着細密的雨絲,將整個夜幕下的繽海市籠罩在凄風苦雨中。
我將車停在路邊張牙舞爪的樹影下,一邊啃着烤紅薯,一邊從後視鏡里關注着天月樓門口的動靜。
幾片樹葉打着轉從空中飄落,悄無聲息的擦過車窗,粘在潮濕的路面上。
今夜,王小山和彭娜,這兩條自以為是的生命,也將如同這枯黃的落葉般歸於塵土。
現在的時間是20點零10分。
今晚風雨凄迷,天月樓依然燈火通明卻客人稀少,停車場上空空當當,王小山的那輛別克轎車顯得有點形單影只。
直覺告訴我,今晚他們離開天月樓的時間肯定比平時早一些。
果然,十分鍾後,門開了。
王小山打着傘,和彭娜互相依偎着出了門,快步走向別克轎車。
估計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這次負責開車的是王小山,沒繼續讓彭娜這位駕駛恐懼症患者繼續“蝸牛行車”。
不過無所謂了,對於這次的殺人計劃來說,司機的駕駛技術並不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我按兵不動,靜靜的看着別克轎車啟動,緩緩離開停車場,拐上公路,直至和我擦肩而過。
我拿起手機撥通李帆的號碼:“獵物上路了,開始准備吧。”
“啊……這么早?”聽筒里傳來李帆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的聲音。
有時候對於一件你必須經歷而又異常重要的事情,你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備,覺得已經成竹在胸。但它真的要來臨時,你的心理卻往往很矛盾:
一方面迫切的希望它快點開始,另一方面又會緊張和恐懼,希望它來臨的時間能延後,再延後一點。
很明顯,李帆此時就處於這樣的矛盾心理中。
兩天前我確定了整個殺人計劃的所有細節,打電話將他從老家召喚了回來,當時接電話的時候他就分外激動,說話都語無倫次了,說沒想到這么快就可以報仇,他還有點沒准備好。
現在殺人計劃馬上就要開始,他這種矛盾心理自然愈加嚴重。
“放輕松點,想想他們對你做過的一切。”我嚴肅的說,“現在計劃已經進入最後時刻,今晚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表現了。”
“明白。”電話那頭的他狠狠的吐了口氣,語氣變得堅定起來。
我放心的掛斷了電話。
雖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讓天生老實懦弱的人去適應殺人這種事會很難,但我相信仇恨的力量。
我堅信仇恨能激發人的潛力,可以逼迫人發揮出不可思議的能量……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啟動車子,加速,飛快的向前沖去,五分鍾不到就堂而皇之的超過了王小山,甩給他一個車尾燈。
我需要趕在他們前面到意外現場附近去,為即將開始的殺人計劃掌控全局。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無論准備多么充分,推演多么嚴密的殺人計劃,都有可能出現一些不可控的意外因素。
今晚的殺人計劃我早已安排設計完畢,李帆負責暗中操控,而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一旦出現意外因素,及時的采取補救措施。
比如恰好有途徑的車輛出現,我就要第一時間阻止它靠近意外現場,杜絕出現目擊者的可能。
而這,也正是我每次都要求雇主成為參與者,而不是旁觀者的最主要原因。
單槍匹馬的暴力殺人還可以,要將其偽裝成完美的意外,一個人單打獨斗就非常困難了。
我用近乎飆車的速度輕松甩掉了王小山,提前趕到了意外現場不遠處,我早就物色好的藏身地點。
因為位置偏遠,這個路段甚至連路燈都沒有,幸虧遠處有個不知什么工程的施工現場,高高的探照燈將微弱的燈光勉強投射過來,讓這里不至於完全的伸手不見五指。
廣告牆的牆體仍然沒有完成,只有孤零零的一段,大概十多米的樣子,在黑暗的風雨中矗立着,就像剛被炮火摧殘過的斷壁殘垣。
而更讓這凄迷的秋夜顯得駭人的是,竟然還有一條看不出什么顏色的大蛇正在風中猙獰的舞動。
這條大蛇的蛇頭在路面上癲狂的掃來掃去,仿佛是極度飢渴下的瘋狂覓食,又像是被控制住了的殺戮狂魔,正在不顧一切的掙扎反抗,一旦掙脫控制,便將狂暴的吞噬整個世界。
仔細看去,它巨大修長的蛇身幾乎橫過了整條本就不算太寬的公路,另一端則漫過牆頭,從黑乎乎的高坡上一直延伸進去,給人一種無限長的錯覺。
本書不是奇幻小說,所以那當然不是真的大蛇。
那其實是一條巨大的橫幅,幾個小時前還威風凜凜的懸掛在公路上方,上面寫着“打造繽海第一形象工程”的標語。
橫幅大概二十米左右的長度,材料是加厚的噴繪布,噴繪布的兩側用鐵絲固定,一端固定在公路這邊的電線桿上,另一端則固定在高坡上面的一顆大樹上。
橫幅太長,已經掛了足足一個多月的時間,再加上最近一直風大,今晚終於將橫幅公路這邊的一端吹斷了,黑暗中像猙獰的大蛇一般在公路上隨風舞動。
橫幅下面,三米來高的廣告牆在風雨中屹立不動,很好的為牆後面的高坡提供了視覺掩護。
目光越過牆頭向上方看,只能看到那個木頭垛的頂端部分——我的推測沒錯,這些木頭這兩天一直都沒被用過。
木頭垛依然保持着剛卸車時的樣子,除了捆綁它的那根粗壯的麻繩。
麻繩粗看上去一切如常,但在木頭垛的下邊卻有了一小段不明顯的磨損,磨損的痕跡看上去就像是自然形成的,但其實卻是我和李帆的傑作——
就在昨天,寂靜無人的子夜時分,我和李帆悄悄的爬上高坡,李帆負責望風,我用石頭摩擦麻繩,制造自然磨損的假象。
這件事說起來簡單,但卻是個精細活兒。
首先磨損部位要選的足夠好,既要隱秘不容易被白天施工的工人們發現,又能和今晚的意外陷阱互相配合銜接,不顯得太生硬以至於產生認為的懷疑。
其次,磨損程度更是要掌控得當,既要保證繩子在計劃開始前不會斷裂,又要確保它不占用今晚太多的時間。
正因為要求嚴格,所以雖然李帆摩拳擦掌想和我換角色,我都拒絕了,我最信任的還是自己。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我盲目自大,而是因為我事先買了一根一樣粗細一樣質量的麻繩,在家里反復做過拉拽試驗……
我朝四周仔細觀察,完全看不到李帆,但我知道李帆就隱藏在我前面不遠處,廣告牆對面的黑暗中。
我已經反復訓練過他避免留下手印腳印,以及所有曾出現過的痕跡的能力。只要沒有目擊者,只要不留下出現過的痕跡,就等於隱身,不會有人知道他在意外現場出現過。
他在激動的等待仇人的出現,我完全可以想像此刻他臉上的表情。
今夜,他將從安分守己的李老實,蛻變為用意外偽裝殺人的凶手。
八分鍾後,後視鏡里有車燈亮起。
我舉起早准備好的夜視望遠鏡,確定那正是王小山的別克轎車。
用手機給李帆打了個未接,暗示他人來了,准備動手。
此刻這條路上再沒有第二輛車,加上沒有任何測速監控,王小山車速很快,轉瞬間便已到了近前。
前面不遠處,那條隨風舞動的橫幅仿佛是累了,突然靜止住了身形。
別克轎車行駛過去,距離靜止的橫幅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突然,就在轎車距離橫幅只剩三四米的時候,橫幅突然再次舞動起來,恰好落到別克車的前窗玻璃上。
於是,別克車上的王小山和彭娜視線徹底被橫幅阻擋住了。
吱——
王小山本能的踩下了剎車,別克發出尖銳刺耳的剎車聲。
橫幅還在隨風舞動,竟然真的如同一條有生命的大蛇,纏上了別克車身。
車終於停住了。
因為光線昏暗,我無法看清現場的確切情景,只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王小山罵罵咧咧的下了車。
毫無疑問,他要去扯掉那該死的橫幅。
關鍵時刻到了,我看不到具體情景,索性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豎起耳朵。
轟!
果然,期待中的聲音出現了!
木頭垛上的麻繩斷了,木頭垛徹底垮塌的聲音!
“卧槽!什么聲音?!”
我清楚的聽到王小山恐懼的喊聲。
這應該是他在這世界上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隨即,便是木頭從高坡上翻滾而下,轟擊在磚牆上的聲音。
轟隆!
又是一陣悶響,這是三米多高的磚牆被撞塌,磚塊水泥木頭從而而降,將別克轎車徹底埋沒。
悶響過後,除了秋風細雨抽打枯枝黃葉的聲音外,現場一片死寂……
橫幅不是風吹斷的,而是李帆割斷的,一根長竹竿上綁上鋸條,輕而易舉的就能做到。
橫幅沒有生命,不會自己纏上別克轎車,之所以如此巧合,當然也是李帆刻意操控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