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鬧鬼的工廠
宁下涵
他還有個特點,就是不信神鬼。說都是馬列毛澤東幾位無產階級老前輩培養出來的,正統的唯物主義思想熏陶的。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作亂,都是能科學解釋。
說了這些不是廢話,正因為這些個背景條件,當顏叔煞有其事,表情嚴肅甚至有些猙獰對我說有鬼的時候,那一刻我一點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只想笑。而顏叔那么認真,我一番肌肉斗爭最後還是克制住。關切的問他,發生什么事了?
他顯得有點點神神叨叨的,不僅如此讓人奇怪的是他只穿了兩件單衣,這歲末天寒,只穿兩件衣服這身子也是好得有點過頭了吧;再說他身上也像是好幾天沒洗過澡,頭發油油的,有股怪味,和他平日里一直都是戴着一副精致的金絲眼鏡,頭發上還要上點發油,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遮住他的地中海標准八十年代國企老干部的形象相差甚遠。這顏叔他沒作聲,食指放在嘴唇邊噓了一下,意思這不是個說話的地方。隨即飛快的拉我跑去了一家附近的茶館,大概離得太近,這陰氣還是厲害。顏叔沒見我皺着眉頭,自顧自輕聲敘述了起來。
說這事要從我走了第三天開始說起,那天晚上,工廠里面一個退休返聘的老頭值着夜班。那是個寒冷的夜晚,老頭也好酒,就喝了點隨身帶的白酒暖暖身子。本又是個寧靜平和的夜晚,卻在老頭喝了兩口後變了味道。
滴,滴,滴……
老頭突然聽到一陣滴水聲。
說這老頭開始也沒注意,覺得是聽錯了。人很容易產生幻聽,尤其在太過寂靜的夜晚,那時候似乎你想到什么就能聽到什么。
可這滴水聲持續了一陣,非但沒結束倒是越聽越真切了。老頭想,莫不是這酒喝多了有點醉了。這也沒道理啊,按他這幾十年的酒量,兩口二鍋頭就能意識模糊了?
老頭想了想,估計是這太安靜。顏叔是個好領導,特別給值夜班的保安買了個小電視。這老頭就開了電視,播得是趙本山相聲合集。這東西真是百看不厭,老頭也是看着一陣樂呵,這滴水聲好像也慢慢沒了。可突然一下,那滴水聲又冒了出來。這次老頭聽的真切,那滴水聲近的就在耳邊。
老頭膽子不小,這也算是坐不住了。想着這幾個管道工怎么干活的,還是哪個後生仔水龍頭沒關好。他打着手電,繞了一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廠不大,仔細看一遍不過半小時的光景,這死活就是找不到。
更讓老頭害怕的是,這聲音,一直就像在耳邊,就像這滴水聲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一樣。
老頭回了值班室就關了電視,這時候也管不得了,他一口悶了那二鍋頭,也不顧胸口燒的慌,倒頭就睡。
他很快就睡着了,滴水聲也消失不見了。他卻做了個奇怪的夢,夢里面有個似乎還在牙牙學語的孩子一直喊着媽媽,他追着聲音而去,卻找不到人。
他追啊追,追啊追,他覺得累,卻停不下來去追。就好像他永遠沒法從這場夢中的追逐中解脫開來。突然,他被一巴掌拍醒。他一下子解脫了過來,渾身無力。只見顏叔笑着說,老孫可以啊,二十年來都沒見你夜班睡過幾次,今天這酒可是喝多了。
顏叔沒有責怪他,可着老孫卻拉着顏叔的手說有鬼。顏叔說,不是酒喝糊塗了吧?老孫愣了愣,不是,絕對不是。那夢真實的嚇死人。
聽到這里,顏叔說,當時他還以為這老頭是嫌棄夜班的工資給的太少,要借機加點錢。可顏叔這種唯物主義的忠實追捧者,哪里會睬他。就故作生氣,說,老孫,你這膽子干脆回家得了,值什么勁的夜班。
當然聽到這里我也聽出些蹊蹺來了。說夢是一些神經細胞沒能休息,在睡覺時候繼續工作才產生的。可這做不完的夢,《煉金之術是孤獨的開始》中卻有記載。說這是一種強能量的干擾,這種外界的強能量干擾導致人未休息的細胞處於一種能量飽和狀態。但這種能量只是干預,並不給予能量。這些個飽和的能量還得從人已經休息的細胞里面拿取。一個不停耗,一個不停給。為了保證這個能量,人就處於睡眠之中。如果換作一個通俗易懂的說法,這就是幻術。
當然故事還沒完。那時候有不少人聽着老孫的故事。膽小的有些人還真被嚇到了,膽大的就當是個笑話。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就不對了。工作線上有一個女工,踩到一塊地板。那地板不實,下面看上去空了。輕點還踩不下去,像是下面有水,浮力頂着。那自然就撬開來看看。這一看不對了,這下面可不是水,血紅血紅的。
是血!
人群中已經議論紛紛了,這孫老頭聽到的,可不是滴血聲音?那女工是當場昏厥,所幸沒倒在流水線上,不然可又是條人命。
這事把顏叔給驚過來了。說顏叔到底是顏叔,他過來一看這血紅,想,他媽的不是那個壞小子用三價鐵離子和硫氰化鉀反應,來嚇唬人吧。
那時候我真是差點沒忍住要笑,都是學化學的,我自然懂他的意思。可要嚇唬人犯得着那么麻煩?人血不好弄,搞點豬血雞血不就完事。
顏叔那時候有點氣了,責令保潔上來把這事給處理。那保潔唯唯諾諾的,看着也怕。後來是個嘴角有顆媒婆痣的小伙子,叫陳浩,干了這事。
這時候廠里的氣氛已經不對了。每個人臉上都寫滿着恐懼。顏叔想這事不處理好大家也沒心情干活了。當下就說,今天放大家一個公假,我親自守夜。這不過是一場惡作劇罷了,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接着上班。
聽到放假誰不開心,又想着這廠長親自守夜,自然對顏叔一下子好感度max。當下就有仨小伙跳出來說陪顏叔一起,顏叔一擺手,就挑了陳浩。說這鬼本來就沒有,自然不可怕,可人嚇人,我這快五十歲的身子骨可受不住。留陳浩這個膽大的一個夠了。
兩個人在這個不大的廠里也沒什么事,牌都打不起來,晚上又冷,開中央空調不劃算。顏叔就外賣里面多要了兩瓶燒酒,暖暖身子。這酒飽飯足,困意就上來了。裹了條毯子,顏叔就先睡起來。
這夢里沒有媽媽,也沒有追逐。
大半夜的時候,顏叔被尿給憋醒了。四下一看,這陳浩不見了蹤影。他也顧不得,想着這小子弄不好也尿急,廁所說不准還能遇上。
人都被尿憋過,自然知道這滋味。顏叔跑的急,一拉門就往里面沖,沒成想頭上撞到什么軟乎乎的東西,整個人往地上一坐。
那時候還有些醉意,顏叔忍不住罵了句娘,可抬頭一看,他可就給嚇傻了。
老孫在廁所門口吊死了。他剛才撞着的就是老孫的屍身。
這還不算完,他看到,老孫那瞪着快要爆出到來的眼珠,一點點的往下,正好和他目光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