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孤獨的詛咒,十年的約定。
宁下涵
我不會抽煙,也並不喜歡,可見她的樣子這煙不抽看來也沒法談了。我點上,深吸一口,不是很嗆。隨即和她一樣並排靠在牆上,說:“林大秘書長,這醫院可禁煙。”
“我看你往這里一靠也沒要換地方的意思啊。”她嗔我一句,我苦笑。
我又吸了一口,說這煙也會吸醉人,有些事情好像不吸上一口是沒得談。我開口問她:“陳局長喊你來的嗎?”
她點頭,說以後那個座機別瞎打,我們的同志都差點以為暴露了。
我苦笑,問她:“里面那個女孩,有辦法嗎?”
她深吸了一口煙,吐在了我的臉上。在煙霧繚繞之中,她答我:“小子,你真的很厲害。人體煉成到你這個程度的,我只見過三個人。”她打量了我一下,接着說,“沒有付出代價的,我只聽說過一個人。”
我沒興趣知道那些個大拿的名字,直截了當問她,“小美有辦法嗎?我不想她老得那么快。”
她又吸了一口,向上吐去。說:“辦法,有,尤其是對你來說是有的。但沒有意義,相當於你再一次人體煉成,將她的生命剝去再重塑。你的煉成說到底是半吊子的,靈魂固定的很漂亮,但你身上的能量實在太少了,那一下耗費了你全身的能量不過救回了她身體核心的機能。”
我也深吸了一口,問她:“如果我不斷修行,提升自己,有沒有機會。”
她一笑,說:“你這小子是不是聽不懂話?為什么你能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完成了煉成,完全是因為你的右手。單憑你這身子,一輩子都沒這個機會的。”
我不依不饒,:“如果有一天我可以直接利用右手的能量吶?”
她沒看我,直接說:“所以我不是說,尤其對你來說這辦法是有的。”
我那時候心里一喜,她卻以一種極度決絕的眼神看向我。
“放棄吧。”
我不解地問:“為什么?”
她一口吸完了剩下的煙,說:“那本書,你沒看過封面嗎?”
“哪一本?”我沒過腦子追問。
她一笑,不答。
那一刻我如觸電般回想起了那本引我走入煉金術的世界,滿是奇怪符號的古書。
《煉金之術是孤獨的開始》!
她看我表情一變,說:“明白了嗎?那個女孩的死,不是偶然,是必然。從你愛上她的那一刻開始,你們就不會有好結局了。你救了她又如何,再和她一起,再眼睜睜看她死嗎?放過她吧,她才二十歲,即便比常人老得快十倍,現在開始養條狗,弄不好還能一起終老。”
她這話里有股戲謔的味道,我卻一點生不起氣。她也像一下子打開了話匣,見我沒有反應,接着說:“你以為煉金術是一種贈予嗎?我們這些個煉金術士獲得了如同造物主一樣的能力就可以什么都不用付出嗎?”
“孤獨嗎?”我的煙落在了地上。
她俯身撿起,重新夾到我手上,說:“這室內可是禁煙的,可別給人撿了證據。”
我看向她的手,方才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的根部,有着一輪淡淡的戒印。我不該提起人家的傷心往事,那一刻我卻忍不住問她:“你也是嗎?”
她一聽,身子一怔,隨即立馬把手藏到了身子的後面,望着天花板答我道:“是啊。他死了,我沒你運氣那么好”
這話說着,就見幾滴晶瑩滾滾滑下,我是最見不得女孩子哭的,也見不得女人哭,手忙腳亂地找着餐巾紙,不停說着對不起。她卻右手順勢一抹,說,都是陳皮爛谷的事了,偶爾想想也沒什么不好。
那一刻我覺得她不再像之前那個成熟傲氣精干的女人了,而是和小美一樣,有一顆少女心的女孩。我不禁感同身受問她:“你後悔過嗎?”
她愣了一下,說:“從當煉金術士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孤獨是難逃的命運。當然,那時候我也和你一樣,不信這邪,才和他走到了一起。若不是我當了煉金術士,我也遇不到他,你說我後悔不後悔?我怎么知道。我只記得他臨了錢躺在我懷里的時候對我說,如果能再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後悔能遇見我,愛上我。你說,這家伙是不是好傻?”
我沒答,也沒笑,認真的問她:“你後悔嗎?”
她轉身,給我一個背影。背影的那頭她說:“當然。再活一千次一萬次我要是碰上這個笨蛋,我肯定第一次看到他就一腳踹飛他。”
林嚴走了之後我在原地一個人愣了很久才動身。我問她後悔嗎,我也在問自己。如果我當時能回想起煉金術士會迎來孤獨的結局,我還會選擇和小美在一起嗎?
我的答案和林嚴一樣,理由或許有些不同,她太愛他,我不想再欠她。
林嚴走後我終於過了一段平靜日子,不用上班,每天可以想幾點睡就幾點睡,想幾點起就幾點起,我卻過起了極度規律的生活。每天和鬼蘿莉傳功,去看小美,回家之後拿着那本回南通後就沒看過的《煉金之術是孤獨的開始》,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冥冥之中我和煉金術已經脫不開關系,我卻還在奢望能解開這個孤獨的詛咒。猶猶豫豫,我還是沒勇氣再翻開來。
大概過了兩三天,就是新年。2016的第一天,南通在雨中渡過。那天晚上我給家里打了電話,媽媽開心得不得了,換到父親手上,我們只是寒暄了兩句,誰也沒提那天葬禮的事情。那天我給小美買了一束玫瑰,那是我第一次給自己女朋友送花。那天我鬼使神差的給林璃發了條新年快樂,那是我們六年以來第一次節日問候。
日子一天天過着,我卻害怕起來。我想着小美醒來後會怎么辦,一方面她該如何接受自己加速衰老的事實,另外一方面,我又如何能處理我們之間的關系。我離開她是一種解葯,卻也可能是致死的毒葯。
意料之外的事情終究又一次發生,我依往常那樣去醫院看她,病房卻空了。我問護士,護士說病人早就走了。留了一只快枯萎的玫瑰,其他都抱走了。我趕忙沖回去,發現這玫瑰花辮有一個揉成團的紙球。上面只有一句話。
如果再活一千次,鎏茫哥,我也想再遇到你,再愛上你。
那天她聽到了嗎?
雖然說之後她的確是昏迷着,說不定就是那天林嚴使了法子讓她特意離開我吶?
我不知道答案,收起這近乎枯萎的玫瑰,和她最後的紙條。我不打算找她了,不見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她在我心中永遠是二十歲最美的樣子,不是最好嗎?
走在街上,冷風吹過。我向天空哈一口熱氣,白霧隨空而逝。這來來往往的行人中,我恍惚也化身成了芸芸眾生中最最平凡的一個俗人,能有生老病死,能有天倫之樂。等人群散去,我卻油然升起一股孤獨之意。
我真的就此孤獨了嗎?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很無助,我第一次覺得孤獨有多么恐怖。你在人群中你像是暖的,出了人群你就冰冷了。這內在的冰冷終有一天會愈發厲害,直到我的外在也凍了起來。
我不知所措之中,想起那個人,那個我十六歲我未吻到到唇。鬼使神差一般,我忍不住撥通了那個電話,那頭傳來那最最熟悉的聲音。
“喂。還好嗎?”我開口道。
“嗯。還好。你吶?”
我一時沉默,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反倒她先開口。
“流氓,那天我二伯找你做什么啊?”
我沒答。她見我沉默,也沒吭聲。
我突然回想起那一晚,如果那一晚我吻了下去會不會人生都有所改變。那時候我寧可孤獨是因為我知道她在我不會孤獨,我沒有怕過孤獨,自然不會孤獨。她不在之後我一直孤獨,本以習慣了孤獨,可這心卻又被小美誤打誤撞的打開了開來。享受過那一絲溫存,我便再也無法忍受冬日的寒冷。
我回想起林嚴對我說過,當你愛她的時候你們的悲劇就開始了。我現在不能愛林璃,如果再過二十年,再過三十年,我能解開這個孤獨的詛咒的時候,我是不是就和她在一起了?
“喂。林璃,我說,如果二十年後……”
我可笑地說出了那類似電影里濫情的告白,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二十年後我能不能解開這個所謂地詛咒,但如果我現在得不到一絲即便是似有若無的溫存,我必然會變的冷冰冰的。
“不要!不要二十年。十年,十年之後,你未娶,我未嫁,記得一定要吻我。”
她打斷了我的話,然後像是激動的哭了一般,一連串說出了這段話。
十年後,我三十二歲。又是十六年,十六歲那年我沒能把握住得,又一個十六年後,我一定會的。
她沒聽我的回答,電話就斷了。我下意識地從耳邊拿下了電話。那天沒有雪,是一場雨。滴在我的臉上,卻暖到了我的心里。
那時候開始我常會想十年後的自己會成了什么樣,有沒有解開這詛咒,有沒有和她在一起。就像十年後的今天,我也會常常回想我煉金術最初的日子,尤其是這十年前許下的約定。或許現在的我不再會沖動,若沒當年這個沖動,有多少時光我又是扛不下來的。
我們不過是一粒粒棋子,每一步都看似有着自己的意思卻不過都在棋手的把握之下。直到我們成了棋手,才發現這是場永恆對弈,成為一個犧牲品未必會輸,最後輸的才是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