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夜班司機
欧阳皓白
我剛進門,就聽見老騙子在用他那南腔北調的口音在忽悠着誰。“如子害未,丑害午。你這屬鼠的今年犯太歲啊………..”老騙子抬頭看了我一眼就又低頭忽悠着這個穿着考究的中年人。
“回來了?家里安頓好了?”老騙子邊用食指蘸着口水數着錢邊跟我打着招呼。“我說程師傅,你這兒做的這種生意晚上不會有啥不干淨的東西來吧?”我瞅着一屋子晃晃盪盪的紙扎充滿不信任的盯着老騙子。可是老騙子的回答差點給我雷到水溝里。
“讓繩子里那位晚上陪着你應該沒事吧?”老騙子不確定的說道。我頓時感覺一滴黃豆大的冷汗順着我的腦門滴落。
我睡了一白天,傍晚被老騙子叫醒了。他煞有介事的囑咐了我一番。無非是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行里規矩。老騙子講的最後一條規矩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也覺得毛骨悚然。
“十二點半到三點,點上蠟燭不許開燈,回里屋睡覺外面天塌了也別管。”老騙子鄭重的交代我。後來的事兒讓我後悔沒有聽老騙子的話,腸子都悔青了。
第一夜我十二點睡下之後就一直睡到了天亮,老騙子也沒有責怪我。只是我不太確定的是:屋子里本來顯得很擁擠的紙扎好像少了幾個。老騙子沒有問,我也沒有自己傻呼呼的自己去說。我睡到下午三四點就醒了,幫着老騙子糊了幾個紙人。天擦黑,我去廚房炒了倆菜,煮了一碗夾生飯。我和老騙子面對面的吃着菜喝着二鍋頭侃着大山。而韓娟則在邊上吸溜吸溜的聞米飯味。老騙子說那些東西都是這么吃飯的。聊了一會老騙子喝的迷迷瞪瞪的進屋去睡了。我抬頭看了看表,本來也想去睡。可是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就跟韓娟靠着櫃台點着蠟燭聊天。把老騙子那天交代的事忘得一干二淨。
我也沒注意是幾點。大概是一點多吧,一個臉色發青小老頭着急忙慌的跑進來。他看見我楞了一下。
“小伙子!給我來一對金童玉女,一部轎車,再來一棟別墅。”小老頭邊喘着大氣邊跟我說。我想着也許是他家那個親人晚上走了吧。我一邊答應着小老頭一邊翻找着他要的紙扎。一會兒功夫他要的東西我都准備好了,碼放在了櫃台外面。小老頭一邊給我數着錢一邊招呼着
“那位大姐幫個忙把東西弄出去。謝謝了!”小老頭對韓娟說道。韓娟對着老頭笑了笑就要出來幫忙。我也沒有反應過來有點不對勁,就幫着手一起把東西都弄出去了。
“大伯,你拉東西的車呢?我幫你裝上。”老頭看着我詭異的一笑。自己麻利的把所有東西都放在了紙扎汽車的上面。開開車門,上車開着走了。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呼嘯而去的紙扎汽車,借着昏暗的月光我看見韓娟坐在門檻上笑的前仰後合。
第二天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老騙子。
“我知道啊,不是跟你說你十二點以後該睡覺睡覺啥也別管么?”老騙子抽着煙玩着電腦上的企鵝斗地主,沒心沒肺的跟我說。老騙子甩出幾本發黃的線裝書。
“晚上沒事當雜事看着解悶吧,我這只有這個!”我看着老騙子略有深意的眼神和那幾本書名能讓人驚掉下巴的線裝書不知道該說啥。《茅山夜話》《麻衣神像》《正一伏魔錄》竟然還有一本《太平要術》……我無語的看着這一堆也不知道真假的小黃本。接下來的日子倒也安逸。看看老騙子給我發的“小黃本”時不時的和老騙子韓娟吹吹牛。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的混着。
轉眼就月底了,老騙子倒也大方。大手一揮甩給我了四千塊錢算是我的工資了。竟然還破天荒的給我放了兩天假。我興高采烈的拿着工資回家看老婆孩子去了。
一個月沒回來,老婆孩子都還挺惦記我的。拿着還熱乎的工資領着一大家人吃了頓“開封菜”【kfc】,然後大家一起決定上山玩去了。兩個小家伙一路上都嘰嘰喳喳的興奮的不行。正值初秋,山上翠綠中偶爾露出金黃。太行余脈的風光也算得上是壯麗。一行人興高采烈全然忘了時間。下得山來天已經黑投了。稀稀落落的人群有的鑽進了自己的愛車有的則坐上了旅行團的大巴。而我一個窮屌絲則只能看着電線桿上的小廣告隨意的撥打了一個黑車死機的電話。
“你叫的車”一個破面包停在了我們面前。
“嗯!師傅去新城多少錢?”我忐忑的咨詢着回程的價格。
“算你50吧!這么晚了”死機倒也是厚道沒有狠宰一刀。我們一家上了車,破面包在起伏的山路上顛簸着。
我坐在前座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司機聊着天。妻子在後排照顧着兩個瘋玩一天已經累的睡着了的孩子。不遠處的山道上,一個略顯清瘦的女人領着一個目光有些呆滯的孩子擺着手,希望我們能停下。
“師傅,不行捎她們一段吧?這么晚了!”我低頭看了一眼時針指向“11”的手表,扭頭對司機說。
死機沒有答話,目光里透出了駭人的恐懼。我注意到司機用有些顫抖的手掛了四檔,腳死命的踩着油門。突然加速的汽車差點把我甩出去。我恐懼的抓緊了車門上方的把手,而妻子則死死的摟着孩子漏出了一臉驚恐的表情。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明白為什么剛才開車穩穩當當的死機師傅怎么就突然發了瘋。山路上一輛破面包以超過100的時速從一對母子的身旁呼嘯而過。本該出現在女人臉上的絕望、氣憤都沒有出現。女人臉上浮現出了一種嘲諷似得微笑。倆孩子都醒了,躲在妻子懷里瑟瑟發抖。而司機則一臉嚴肅的盡量穩住那因為高速而有些不聽話的方向盤。
“你干什么?”我怒吼着問司機。
“閉嘴”司機則有些歇斯底里的用他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蜿蜒的山路。
“回頭看看還跟着沒有?”司機有用些顫抖的聲音問我。我和妻子莫名其妙的扭頭看了一眼。妻子淚水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扭過頭死死的抱着我們兩個孩子。而我則震驚的看着車後那一對離我們越來越近的母子。他們似乎雙腳離地的漂浮着,做着奔跑的姿勢追趕着我們。我腦子有些當機了。我看了看車速表上鮮紅的“100”,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他…..他們快追上了。”我有些結巴的對司機說。司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一只手盡量穩住方向盤,一只手費力的脫下了他那有些油膩的外套。“拿着,打開車窗扔出去,往車前面扔。”司機勉強保持鎮定的對我說。妻子在後座上死死的抱着倆孩子,身體微微顫抖着壓抑着恐懼。我打開車窗,迎着讓我臉都有些變形的山風。有些艱難的把手上的衣服扔到了前車窗上。“咣當”車子抖了一下,好像壓住了什么東西似的。我回頭看了一眼,女人小孩都不見了。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眼里透露出一種劫後余生的喜悅。慢慢的放慢了車速。
我和妻子虛脫一般的坐在車座上。聽着司機給我們解釋事情的始末。其實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規矩和傳統。但是有一些卻因為其特殊性,那些傳承自老一輩的經驗是可以救命的。夜班司機,一個經常出沒於黑暗荒野的人群有着自己的規矩。
司機師傅跟我們緩緩的說道“老一輩的老司機一般開夜車講究都很多。那會不像現在那都有路燈,大部分地方都是荒郊野外。我師傅跟我說司機最忌諱的就是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了不該出現的人。你倆想想,這半山腰的,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是咋到那的?。”
我發現司機都很健談。眼前的瘦高司機師傅也不例外。“老司機們都說,碰見覺得不對勁的事千萬別停車。要是碰見甩不掉的,就托件衣服碾過去。衣服穿在身上有陽氣,壓過去之後臟東西覺得壓死人了就不追了。”司機師傅心有余悸的繼續說道。
兩個小時後,我和妻子心有余悸的窩在被窩里討論今天的事兒。倆孩子則在一邊呼呼的睡的香甜無比。事情過後我沒有把自己的假期休息完,就顛顛的回去紙扎店了。我把那天的事和老騙子說了一遍。
老騙子則搖着頭嘆息着“唉!那個司機一知半解的死定了,死定了。”
老騙子問我要了那個司機的電話就出去了!我看着店也就沒有再回家。老騙子一走就是五天。中間有不少開着好車西裝革履的人來找他算命的,看他不在就回去了。我還是每天看看老騙子的“小黃本”,跟韓娟聊聊人生談談理想啥的。第五天老騙子回來了,他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本來就不多的頭發又少了幾根。黑胖的臉頰好像瘦了一圈。兩個大黑眼圈跟熊貓似的。老騙子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奇怪:有無奈;有嫉妒;還有一點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