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倩倩
欧阳皓白
她在電話里很誠實的告訴我:那個南方老板不能生育。而我!以後的機會還很多。
我惡狠狠的摔壞了電話。提起筆簽了字之後就給她郵寄了回去。我想我們倆的交集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我就這樣失去了妻子和孩子。我賣掉了原來的單元房,住到了紙扎店。每天過着渾渾噩噩的日子。師傅走了之後,店里沒有了降妖除魔、算命消災的業務。我整日里靠着賣些殯葬用品度日,倒也撐不着餓不死。師傅走後這段時間,時不常的會有人來找他。他們在得知師傅的死訊後都不約而同的搖着頭失望的走了。我也沒有挽留他們。
要說算命改運,我沒有藍道上那察言觀色坐地起價的本事;要說降妖除魔,我雖看了一堆書聽師傅講了幾個月,卻也沒有親手操作過。
值得一提的是紙扎店晚上生意特別好。來買東西的除了人還有其他的什么“東西”。值得慶幸的是,我沒像小說里那樣,從誰手里收到過冥幣黃紙之類的東西。無論是誰,或者是什么東西,買東西用的都是“RMB”。
有句話叫“哀莫大於心死”,我現在真有了點這種感覺。師傅和妻兒的相繼離去讓我漸漸的有些厭世。我也不記得從是什么時候開始了。反正至今我除了向偶爾路過幽魂饋贈了幾碗倒頭飯外,就沒有什么事是聽師傅的囑托辦了。
晚上我同樣會關了電燈點上蠟燭,但我不會回里屋。我會陪着韓娟跟一些晚上來光臨紙扎店的客人聊上幾句。我從來沒問過對方是人是鬼。可是我覺得凡是晚上來店里買東西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那天晚上我也不記得是幾點了。初秋的天氣,原本不是太冷。可是因為有韓娟的存在哪怕是在盛夏也顯得冷颼颼的。我穿着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歷史的軍大衣,里外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我貓在櫃台里的椅子上和韓娟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一個穿着時髦的俏麗女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推門進來了。她看着似乎在自言自語的我,微微愣了一下。
“要點什么?”我瞥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冷冷的說。
女人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傷感。她吸了吸鼻子,用那有些抖的雙手緊了緊領口“我也不太懂,你給弄一套白事用的東西吧。簡單一點就好。!”女人悠悠的說道。
我拿出了一小箱香爐蠟燭之類的玩意遞給女人。“殯葬簡約套餐,您給200用的好下次再來。”我不無調侃的對女人說道。女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調侃,甩下兩張紅票子扭頭就走了。女人出門之後我追了出去。
我追出去是因為借着門口昏暗的路燈我注意到女人肩膀上搭着一雙有些發紫的小手,嬰兒的手。
“美女,你錢掉了。”我往地上扔了50塊錢,喊着前面的女人。女人有些渾渾噩噩的回頭看了看我,撿起錢道了聲謝就走了。
“你為什么不直接幫她?”韓娟突兀的出現在我背後悠悠的說。
“自己種的因,結的果難道不該自己嘗一嘗么?”我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三天之後的一個上午,一個穿着時髦的女郎來到了店里。
“噗通”女人跪在了我面前,“師傅,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吧!唔………唔……..唔……”女人哽咽着對我說。我看着女人,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我伸出手把女人扶了起來。“我就是一個賣紙扎的,救不了你。”我淡淡的對女人說。
女人拿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的“RMB”低頭看着錢幣背面有些暗淡的塗鴉似的符咒。女人皺了皺眉頭又咬了咬牙似乎做了什么決定。“師傅,您只要救我一命,我什么都聽你的,你想怎么樣都行。”女人帶雨梨花一般的臉上露出了有些不太合時宜的嫵媚。一只手解着扣子一步一步像我走來。
後來韓娟問我,要是她不在麻繩里看着我,要不要那個女人。我很老實的回答:要。
妻子走了很久了,一個身體心理都正常的男人最熬不過的就是女性身體引起的躁動。我後來其實有點後悔當時道貌岸然的把女人趕走了。說起來女人長得還是很漂亮的。只不過她的眉宇間多了些風塵;多了些事故。
女人從紙扎店出來,渾渾噩噩的在馬路上漫無目的的游盪。我則尾隨者她。她走了很久,穿過一個胡同,來到了一個不太高檔卻很雅致的新建小區。
女人上了電梯,而我則跟着進了樓道。電梯停在了九樓,我等了一會兒也上了九樓。可能是因為新小區的緣故吧,九樓四套房子只有女人家一戶住了人。女人家還沒來的急安防盜門,看來也是新搬來不久。
我在小區外找了個網吧,上了幾個小時網。等天黑透之後,我憑着記憶摸索着,來到了女人家的樓道。
九樓,一戶空着的單元房里,我蹲在陽台默默的抽着煙。略微有些苦澀的煙草味刺激着我的肺部和神經。看了看手表,已經十一點了。
我直起身來,扔掉即將燃燒殆盡的煙頭,朝女人家走去。離女人家還有幾步的距離。一股霉變中帶着點異香的味道鋪面而來。
我皺了皺眉頭“好重的陰氣。”我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對着女人家的門抬起手正准備敲門。
“啊…….!”一聲劃破天際的慘叫在我耳邊響起。
我顧不得敲門,“框”的一腳把女人家的門踹的稀爛。女人驚恐的縮在牆角。一個渾身潰爛流着黃水的嬰兒慢慢的朝女人爬過去。
嬰兒嘴里發出了“嗎……嗎……”的怪叫。我看着地上蠕動着血肉模糊的那一團,胃里一陣陣翻江倒海。
我強忍着惡心手里掐了一個道決“晨昏運度耀明古今萬類受稟結化成形冤業誤染三世相侵正一之氣解免冤魂聞之即散聽之離分天丁甲卒扶護無傾速生速免各得安寧元皇符命時刻不停。急急如律令!”嬰兒渾身冒着煙怨恨的看了一眼縮在牆角的女人慢慢的消失了。女人失控似的向我沖過來,一頭攮進我的懷里哭的死去活來。
“自己欠下的債,還是得自己還啊,孽緣….孽緣啊..”我低低的嘟囔着。女人聽到了我的話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震。
“那是你的親生孩子吧?”我無情的對女人補刀。女人眼睛里充滿暗淡,神情復雜的點了點頭…….
女人叫倩倩,八零後。具她說她的童年堪稱是一部瓊瑤似的苦情戲。
她出生在新城邊上的一個城中村里。家里有個哥哥,父母則是那種典型的重男輕女的性格。父母吵架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不止一次的透漏出倩倩是一個擦槍走火的多余產物。她從小用的所有東西都是哥哥用剩下來的。甚至上學之前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玩具這種東西。
上初中後,倩倩漸漸意識到這些年自己受到的是怎樣的不公正待遇。她一直渴望着有個白馬王子出現在她生活里帶她走出苦難。可是教科書上並沒有教她: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長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也可能是一肚子壞水的鳥人。
一個長得還算漂亮的男生在一群壞孩子欺負倩倩的時候救了她。她覺得他就是自己生命里的白馬王子。之後的日子,男孩兒有些慌亂的在她身上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禮。
往往初戀都是最不靠譜的。男孩兒上高中以後染上了毒癮。他輟學跟着一群小流氓混社會。而倩倩則還是固執的認為這個男孩兒能帶自己走出困境。
可是悲劇卻像商量好一樣,排着隊找上了這個可憐的女孩。
父母為了籌集哥哥結婚的錢,就要把倩倩嫁給村里三十多歲的老光棍兒,以換取幾萬塊錢的彩禮。
倩倩離家出走了。他跟着男孩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男孩兒則在一次毒癮發作的時候把她賣進了洗頭房。
就在此時,倩倩發現自己懷孕了。老鴇逼着她把孩子做掉了。之後倩倩則像無數失足婦女一樣被逼着做着那些骯臟的交易。可是從那時起,整個洗頭房怪事不斷。
起先是各種莫名其妙的怪聲。後來客人的東西會莫名其妙的不見。再後來老鴇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的房間里,身上沒有一點傷口。房間斑駁的牆壁上卻全都是鮮紅的小孩子的手掌印。
倩倩重獲自由後四處漂泊,她總是覺得身邊有一個小小的生靈。起初她做夢都看見一個胖嘟嘟的小孩子叫自己媽媽。可是一個女人在外無依無靠的,為了生活就越來越墮落了。而自己做夢夢見的孩子就一點一點變成剛才的那個樣子。
她的身邊也總是充滿了怪事。一個新城的小老板念在老鄉一場包養了倩倩。可是當小老板早上洗臉時從水管里流出了半臉盆的鮮血。當小老板上廁所時,總感覺有東西摸自己的屁股。當他和倩倩做某些活塞運動時則總會在床邊上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
小老板崩潰了,他留下了幾萬塊錢和這套房子之後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一個算命的瞎子教倩倩買點香燭,給小孩辦個葬禮,好好的供奉着就沒事了。這才有了倩倩來我店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