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09 轉折3.0
走夜路的羊
照解疑:“孟父可是個老資格的軍人兼警察,當地發生的案件,受調查的會是整個家庭,要是兒子逃匿,他再混淆死者死亡因由也無用,所以,必須讓案件看上去發生在外地。”
“外地?譬如V市?”
“不錯。”
“受害人是神秘外來戶,沒人見過真面目,根本一時懷疑不到是本地人下的手,將其搬運到異地,再換身衣服,當成某類死亡,再容易不過了。”
“那也用不到三天吧?孟父突然離開三天,這在有心人看不是也可疑嗎?”
“助手,V市有軍區(軍事基地),也是孟父從軍的地方——這點洪局長認證過,孟父在那里有大量關系,他當然也最熟識那里……而你知道讓一樁案件天衣無縫地發生在異地、完全調查不出來,會有多么難嗎?”
“多難?”
“本地殺人,異地棄屍了事等着蒙混上天是最笨的辦法,孟父是不會這么做的……完整的邏輯鏈,是讓受害人——至少是疑似受害人,在那個異地屍檢確認的前些天就出現過,並被不等量的人目擊,乃至發生一些可疑的爭執、糾葛,這樣的死亡,警察調查時就可能依照一般思路,推理為報復殺人……而想這整個布局完美無缺,你覺得三天長嗎?”
方良一想就覺得復雜到可怕,搖頭:“完全沒保證!”
“這也是孟父將‘死亡事發地’選在V市的最大理由……他同時要利用關系網,調查死者真正身份,到這個地方來竄訪的真正理由,查清後才可以設定死亡邏輯——以及被擊打一棍子的同時被大量灌葯的合理性……哦,我好像解讀成孟父不會替罪了,但邏輯是一樣的,所以,你想吧……”
方良:“不想了……”
復雜,太復雜了,一般人打死也做不到天衣無縫!
照:“所以,孟父根本沒有處理屍體,他只是將屍體運到自己家,用麻袋箱子之類封裝,再用冰塊延緩下屍變情況,然後叫來情同父子的余家車行小段來幫着運送。”
“那,我們再來審問小段?”
“我不抱奢望,你不可能讓一個跟你一般關系的人一同拋屍,何況,我不覺得孟父會將屍體真相讓小段知道,只要搞一個貨物大箱子,送到面包車後頭,小段覺得可疑也不會深究,他做不了關鍵證人……而且,這時候再去問小段太早,我怕打草驚蛇,出現電話串供之類。”
“對、對。”
“助手,還有疑問嗎?要大膽發掘不理解的地方哦。”
有么……
啊,有了!
方良雙眼放光:“如果說孟父直接凌晨就將受害者屍體帶走,家里沒屍體了,孟妻更換家電、裝修等等,已經夠了,為什么還要連續三天煮魚料咖喱,還要買新菜刀、磨刀石、增添冰塊呢?我覺得單純開開窗清洗下地面也差不多了。”
照贊賞性地笑了笑:“助手,你又問到了一個依常規邏輯解讀不了的現象。”
“再假如,那是個深愛丈夫的妻子,如果丈夫決定為兒子頂罪,你覺得她會動什么念頭呢?”
“自己也想頂罪?”
“准確說,是將丈夫想頂下來的罪名,轉移到自己身上,所以這個聰慧又單純的女人,在丈夫走後,做了另外的打算。”
“她故意買菜刀,買磨刀石,買魚、冰塊,將自己家里弄得可疑無比……他日一旦事情敗露,有這些跡象,就可以在法庭或警局內提出不同的‘見解’了……如果我所料不錯,一旦咱們今天沒有查完,她就會在這個夜里,找車——出租車、車行小段乃至某輛黑車,也去一趟V市。”
“丈夫去V市有關系網解讀,妻子半夜拖帶可疑又沉重的箱子——我覺得可以用新買的家電或舊有藏起的家電來裝進去——去遙遠的V市是干什么呢?何況鄰居的觀念里這位妻子懦弱不常外出,一旦行為詭異必有重大驅動……現在,你覺得理解了嗎?”
方良瞠目結舌!
如若照的推斷合理,那么孟家這對兒夫妻就太不可思議了,悲哀到不可思議,也偉大到不可思議!
這樣的父母、這樣的夫妻竟真是有的……
這時候,洪局長有信了。
“孟妻刪掉的那兩個微信語音恢復了,我給您傳過去吧。”
不久,兩人側耳傾聽內容。
一個是一段人語,里頭是個沉穩男人的一句話:“我到了,勿念。”
語音里還有某種雜音,似乎是站在公路邊的樣子。
接收時間是三天前的凌晨6點鍾。
按小段說的,孟父5點離開本地,1小時候正好到達,這個電話證明了孟父的行蹤之一——在心安集團,照聽過孟父對內授課時的語音,確認說話的正是他。
第二個電話,是兩天前,夜晚,也是源自V市。
這次比較古怪,里頭沒有說話,卻有某類廣場音樂之類東西,還有人們的叫好。
方良停了好幾次,不明白問:“這是什么東西?孟父發這個什么意義?”
照搖頭:“助手,知識必須全面,你難道聽不出來,距離那頭話筒最近的,有一連串獨立的鼓掌嗎?”
方良一聽,低叫:“確實有個不同於一般的掌聲,有奇怪的節奏,想表達什么一樣。”
照說:“這是摩斯電碼……當然也不算是。”
“什么意思?”
“如果為了求救,那么電碼越標准越好,如果是兩個人間對口而專用的無聲聯絡,將少量電碼段更改一下,可以混淆竊聽者……這個掌聲通訊,就是這類變種。”
方良問:“孟父長年軍人,孟妻也不會對軍隊知識半點不知,所以這是丈夫在對妻子傳遞不好言明的東西?”
“不錯……如果去除那些特異碼段,矯正一下,電碼意思可以是這樣:我很快回來,勿要多想或采取其他行動!”
“啊,莫非是孟父害怕孟妻也做出我們那樣推理的行為,甚至提前讓事情暴露,所以來安撫妻子的?”
“很有可能……助手,現在還剩多長時間?”
“大約35分鍾。”
“好,我們就利用10幾分鍾,再次拜會那位一心為着丈夫和兒子着想的孟夫人,防范她繼續做‘傻事’……畢竟,她先前以為我們是警方調查人員。”
再次來到孟家樓外,兩人心境又有不同,但也有着沉重——至少是對方良來說,他不知道怎么去審問這樣一個母親和妻子。
照大步踏上一樓階梯,卻又停了,退回來吩咐:“助手,你走前面,做一件事。”
“什么事?”
“用道具鏟將所有見到的紅漆,地面的也好、牆面的也好、鐵扶手的也好,都鏟下來裝袋。”
“哦。”
方良照辦,隱約知道意圖。
非但如此,照還讓方良對着那些同樣紅漆刷出來的小廣告拍照。
很快來到5樓1號貓眼前,這次,孟妻比較順從的將二人讓進去,但方良察覺到了這位家庭女人背過身倒茶的手在顫動。
想必她也知道,“警方”二度登門,沒有點兒關鍵突破和把握,是不太可能的。
這一次,照的模式很直接:“可以告訴我們你丈夫現在在哪里嗎?”
“我、我不知道……”
孟妻雙手交纏,很是緊張。
“你最好還是說實話吧,沒有半點訊息,我們是不會登門的。”
孟妻垂下了頭:“他、他去了V市。”
“什么時間,具體點兒。”
“三天前,凌晨5點。”
“後面有沒有過聯絡?”
“有、有一次,就是那天的六點,來過語音聯絡。”
“哪里傳來的?”
“V市。”
“記錄還在嗎?”
“……不小心,刪了。”
“後面再沒聯絡過嗎?”
“沒、沒有。”
“真的沒有嗎?說謊可是做偽證。”
“沒有。”
“但是我們由調查得知,你在兩天前的某個時段,再次接受到了來自V市的一個聯絡,記錄還在嗎?”
“沒有。”
“也刪了?那個電話說什么?”
“沒、沒說什么,就、就是亂音。”
照搖搖頭:“從你丈夫去的城市,發過來一通奇怪的音頻,你在完全弄不明白的情況下,就刪除了,沒有進一步研究研究嗎?”
“我、我不懂那些。”
照說:“孟夫人,不要裝糊塗了……不久前我來,你還在看一本書吧,那還是丈夫的書,書名叫《軍事常識》……我說的對嗎?指紋可勝於一切辯解,要不要查一查?”
“我、我不過了解下丈夫明白的東西。”
“可以理解,但我翻閱後發現,那本書原本可能停在的頁面,是講‘軍事常規密碼通訊’的,我如果說,你在嘗試翻譯丈夫的特別來信,這個不為過吧?”
孟妻終於有了反擊的苗頭,抬頭,說:“我、我是當時就刪除了的,這個你們也該查得出來吧?”
照不置可否:“要是我,在聽的時候,會錄下來,然後慢慢分析……那段音頻,你已經研究了一天多了吧?”
孟妻又低下頭,怕再辯解會出更大破綻,只嘴硬說:“這、只是你們的猜測。”
“那好,既然你說我都是在猜測,那么,可否容我再猜測一些東西?”
“什么?”
“你的丈夫兼職刷小廣告嗎?”
“我丈夫有正當職業,是個安保公司的顧問。”這句倒是回答很有底氣。
“那么,兼職貼刷小廣告的,就是孟夫人你自身了?如果一個家庭主婦,覺得干點兒別的活補貼家用也很正常,但她不善於跟人溝通、交流,所以接一些不需要交接的雜活,再合適不過了。”
“沒、沒有,這些天,我都在家里……”
沒有說是陪着兒子,因為會引出兒子去哪里了的話題。
“那好,孟夫人,請拿出筆來,寫兩個字,再寫一串電話號碼。”
“寫、寫什么?”
“字有兩個,是‘辦證’,號碼有11位,是——”
孟妻打斷:“我為什么要寫那些東西?”
“我們最近懷疑有個寫小廣告的殺了人,那人是用紅漆寫的廣告,而紅漆的東西到5樓這里中斷,我覺得最可疑的,就是您和對面那家了,您說,寫還是不寫呢?”
方良大汗:你還真的是什么都敢說啊,警察們審問嫌犯的風姿我算見到了。
孟妻無奈,鋪紙動筆寫字,又被叫停。
“請用右手寫吧,孟夫人應該不是左撇子……您已經給我們端過兩次茶了,茶杯上的花紋磨損也是右側居多。”
孟夫人只好略顯顫抖地、將兩個字及一串號碼寫好。
照將那張紙交給方良,後者一看,乖乖,果真和那個廣告的字跡很像,偽裝都不成!
照卻說:“嗯,很好,你的字跡跟外面牆上的完全不一樣,可以排除你的嫌疑了。”
要是脾氣不好的,大概早憤怒了……照你真是欺負老實人。
“嗯,我還是想對這個樓內的各家各戶例行檢查……孟夫人,可以讓我們搜查一下貴宅嗎?”
“不、不可以!我必須讓我丈夫來做決定——”
孟夫人慌張異常,幾乎是伸出雙臂,來阻擋根本沒有動彈的照。
照搖搖頭,對對方心理素質看不進眼的樣子,說:“孟夫人對你的丈夫看來是完全的言聽計從啊……你的丈夫平時對你有家暴嗎?”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孟夫人終於有憤怒的狀態了,仿佛照這些話對她及丈夫還有這個家庭都是莫大的冒犯!
照毫不留情,侃侃而談:“你的丈夫長年是個軍人,暫容我腹誹一下,軍人作風多單調而粗暴——”
“我的丈夫是一個絕對溫柔的人!”
妻子幾乎是用吼的,來為丈夫維護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