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敲響新年的第一聲
腰下痣
照射着電梯門的攝像機,一個穿着黑色衛衣身材瘦弱的男人,探望了一眼空曠的四周,再次走回了電梯。
見電梯遲遲沒到,快速走下安全樓道的孫俊剛,一層一層走向地下停車場,身後的聲控燈區域開始快速滅燈,同時監控攝像頭上的紅燈一個接一個地滅掉。因快速接近向自己靠近的黑暗而感到驚訝,轉身快速跑向自己的車輛。
跟隨其後的黑暗,再跑一點就到了。
孫俊剛的車里,後座載着帶着黑色鴨舌帽的男人,慢慢的抬起了來,眼神像是注視着獵物的毒蛇般冰冷盯着孫俊剛看。
看到這一幕,驚訝的快速轉換方向的孫俊剛。出現在眼前用黑色衛衣帽子擋住臉的男人。
……
空曠的街道里,流行着一種傳染病,人們為了躲避傳染,於是都搬到遠的地方居住。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空氣中夾雜着長久頹廢的氣息,冷風吹過,街上除了飛舞的灰塵,看不到任何的生機。
三個月前,看到的那條流浪狗,皮毛像雪花般潔白,仿佛遺世獨立的貴族,從我面前經過。
夠了幾天,那條狗又干巴巴地出現,粉紅色的斑點布滿了身體,雪白色的絨毛也往地上掉,後腿像是受了傷,走路的時候一拐一瘸。很是狼狽。
絕望的眼珠子,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那么看着我,慢慢地躺下,再也沒有起來。
後來,我再見到的時候,終於只剩下一具屍體,蒼蠅撕開了它的肚皮,流出了紅褐色的鮮血與白花花的腸子,腐臭的氣味彌漫在整條街道,蒼蠅趴在它的身上,最後烏泱泱的一片往死里咬。
可能是得了瘋狗病。但不久我,我也被感染了……
“我想消失幾天,可能會有人陪我,你不要來找我……”
從睡夢中驚醒的李志才,腦海中還想起幾個月前,妻子秦沁離開他時留下的話。
電視機還在開啟,正重播着新聞,海鈴橋上一輛小轎車突然發生爆炸,警方正針對監控錄像中穿着黑色衛衣頭戴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展開調查。
“老婆……”
習慣性的脫口而出,但表情馬上又變得落寞。雖然桌子上放着寫有兩人簽名的離婚協議,但他還沒習慣獨眠的感覺。腦袋一陣劇痛,隨後感到頭暈惡心,可能是宿醉的關系。床邊上還放着幾個空酒瓶。離天光還有一個小時,不過醒來之後就睡不着了。
洗漱過後,頭疼總算有所緩解。一邊收拾着房間一邊將掉在地上的警員證撿起,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警局了,雖然請了長假來處理離婚的事務,但一直麻煩同事,讓他內心難免感到愧疚。
望着窗外不遠處的土地,在太陽還沒升起來之前,那里還只是一片黑暗。就在公寓的背後,那個荒廢的老城區,更遠些的地方是江,江河緩緩流動,落日的紅霞在水面上倒影出一輪金黃,仿佛從天上灑下的萬千光輝。但現在黑暗將所有事物連成一片,黑色的海洋里看不見一株燈亮。
泡了一杯熱咖啡,來到書桌前,桌面上放着幾個檔案夾,本該由他處理的案件。都是搶劫案,不知從何時開始,城市里的失業人群突然增加,搶劫案也隨之而增加。在這段時間,恐慌是城市的面貌。
畢竟,物質才是人的生活動力。李志才安慰着自己。眼看就快要天亮,遠處的天空泛起一層魚肚白,高樓的輪廓像像是城堡外的護欄,嚴密的包圍着一個他無法熟知的世界。後面的那片街道還是漆黑,好像陽關無法照射進去。
李志才穿上溫暖的羽絨服出門,看了眼牆上的掛歷,才意識到明天就是新年。
晨霧仍沒散去,霧像從熄滅燭火中逸出的殘煙一樣朦朧了整座城市的畫面。趁着天還沒亮透從酒店的門口出來的幾個穿着性感的女人,手中拿着鈔票,口中討論着低俗的交易與男人的下肢,穿短裙搭配長靴,穿着襯出姣好胸部的十多歲女子嘰嘰喳喳的,從酒店方向往轉角走去,吸引着流浪漢們的注意。看着她們拐入黑暗的巷道,偷偷地跟了上去。
早早坐在公共汽車亭的男人,穿着整齊筆挺的西裝,手中拿着報紙,凝視着就業的信息,領帶和公文包是身體的一部分。或許是要去面試,但一直看着報紙足以看出內心的不自信。或許會成功,在茫茫人海中,機會只會留給幸運的人。
前面的出租車司機無精打采地開着車,眼看調表馬上跳到二十,李志才叫停了車。出租車停在停在了公園門口,季恆廣場在街對面,雖然是白天,但已經能看到里面張燈結彩,在為晚上新年倒數做准備。
李志才走進了公園附近的咖啡館,打算在這里度過上午和下午的時光。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不久後,學生從窗前經過,背着書包,歡聲笑語地從眼前離開;然後是大學生,有踩着自行車的,有結伴同行;之後是穿着西裝的白領,臉上帶着焦灼的表情;看着手上的鍾表等待着汽車;在過段時間,看到的是出門買菜的主婦,雖然步履很急躁,但表情中洋溢着溫暖的笑容;不久後,他看到十來個穿着練功服的老人,有說有笑地走到公園的空地上,練起了太極拳。
到了傍晚,一切又在重復上演。城市像是個始終,一天重復着兩次轉動,人們也跟着重復,上學放學,上班下班,出門歸家。
天暗下來,廣場里面燈火通明,宛如白天,數以百計的人拿着彩燈在廣場周圍游盪,咖啡館里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
李志才擔心會妨礙咖啡館的生意而離開,再次來到公園,但公園里面儼然已站滿了人。幾個化妝成小丑的人提着些氫氣球在公園里派發。新年的鍾聲,就像是一個漩渦,將所有的人都吸引在一起。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災難即將到來。
“呯”的一聲清脆的聲音在他的身後傳來,嚇得他馬上轉身探望,一個男人錯愕地看着地上,漆黑的路燈下一個破碎的燈泡,原來是維修人員在維修的時候,錯手將燈泡弄掉,燈泡破碎才發出這么大的聲音。
“真是晦氣,又沒有多帶幾只燈泡在身,只能回去拿了……”
男人一邊埋怨一邊彎腰去撿起地上的燈泡碎片,但他的聲音十分模糊,李志才注意到男人還帶着口罩,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男人提着個黑色包,穿着黑色衛衣頭戴黑色鴨舌帽,但奇怪的是身上沒有任何維修公司的標志,而且手中除了拿着玻璃碎片,也沒見帶有其他工具。
“警方正針對監控錄像中穿着黑色衛衣頭戴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展開調查……”
李志才想起醒來的時候,聽到電視機中的新聞報道,再加上身為警察的對罪犯的直覺,不免對男人產生了懷疑。
男人將玻璃碎片用塑膠袋裝好,轉身離開,李志才眼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怕打草驚蛇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傷害,只能先偷偷地跟在後面。
男人有駝背,壓低着帽子低頭走的模樣,像是個佝僂的老頭,但他步伐迅速,好像不想讓別人注意到他。李志才越看越覺得可疑。只見他走到路邊突然停下了腳步,稍微抬頭往兩邊張望了一下。李志才以為被對方發覺,立即拿出手機裝出一副打電話的模樣。
但男人馬上又低下了頭,壓低了帽子,繼續往前走。李志才將手機放下,往男人方向望去,發現他正鬼鬼祟祟地走進咖啡館。李志才馬上跟了過去。
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排隊,手中依舊提着包,偶爾會換手拎,包里的東西似乎很重。廣場里面響起了響亮的音樂,在馬路對面的咖啡館都能清楚的聽到,想必倒數馬上就要開始。
咖啡館里的人開始往外面走,爭先恐後的要去廣場一睹風采。男人低着頭讓人們從他身邊經過,等到咖啡館里的人所剩無幾的時候重新將頭稍微抬起。
“請問,你要些什么?”
等到男人點餐的時候,男人並沒急着回答,站在身後的李志才看他一邊看着餐牌,一邊慢慢地將包放下。
“喂,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出於警察的直覺,心感不妙,立即抓住男人的手臂。
“啊?”
男人嚇得轉過頭來,望着一臉嚴肅的李志才,疑惑地嘆道,但臉上已被口罩和帽子嚴密遮擋,只看得到一雙眼睛,至於他的表情,只能全憑猜想。
“我問你包里放了什么東西。”
李志才繼續質問,同時將手往包伸去,想要奪過包。
“你要干嘛!”
男人見他想要搶自己的包,一把手將他推開,同時將包往自己胸口護着。
李志才見用說話的方式不能解決,馬上沖上去,打算將包從男人的手中強搶過來。
“怎么搞的,是搶劫嗎?”
咖啡店的保安注意到兩人發生執拗,立即趕了過來,見李志才在搶包,便用力猛將李志才按倒在地。
李志才被保安按在地上,眼看男人趁機准備逃跑,連忙指着男人的包,喊:
“那包里有炸彈啊!”
一下子嚇得所有人往外面跑。
“什么……”
男人也被驚愕的定在了那里,腳底像是被釘了釘子,一動不動。
“那個……您稍等一下啊。”
保安連忙攔住了男人,繼續說道:“抱歉了,但畢竟這段時間不太平……客人,我能看一下你的包嗎?”
“為什么要看我的包?瘋了吧你們?”
男人生氣地說同時將包護的更加嚴實。
“直接搶吧。”
李志才對保安說,保安看到男人的行為也覺得不妥,即刻與李志才一起將男人按動在地,但男人死活不肯松手,口中不停叫罵。保安將手按在他的臉上,想要分散男人注意力,李志才趁機用力往上一抽。
黑色的手提包被高高拋起,里面的東西一下子全都掉了出來,眾人驚訝地望着灑在空中,除了裝着玻璃碎片的塑膠袋和一台重重的單反相機,剩下的都是些偷拍女性裙底或者胸部的照片。
男人臉上的口罩也被保安摘了下來,只見男人的臉上,滿是被火燒傷的疤痕,臉上全是一塊一塊暗紅色的斑駁,鼻子上的肌肉也像是被火燒得失去了活性,松弛地往下墜,像是塊果凍一樣。上唇被燒掉了一部分,即使緊閉着嘴巴,也能隱約看到嘴里變形發黃的牙齒。兩邊的臉頰也明顯畸形,右邊的臉頰也過分的腫脹。
他的臉就像是包含了全世界的丑陋,李志才終於明白為何他要如此遮遮掩掩。
男人慌張地把保安手上的口罩奪回,沒來得及戴上,只是竭力地用那小小的布料遮住自己的臉。眼睛底下的淚水馬上要奪眶而出,男人連相機和手提包都沒帶走,就尖叫着往門外奔。
伴隨着男人的痛哭聲,還有那些不知真相的群眾們,看馬戲般的笑聲。
這個世界不像我們想的那么美好,既然沒法改變,為何不去將它摧毀。
“咚……咚……咚……”
終於,伴隨着新年的第一聲鍾聲敲響,從人群中爆發出最震耳欲聾的煙火。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