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犯罪天才的殺人回憶(下)
腰下痣
當我坐在回國的飛機上,始終覺得心悸,像是即將要登上舞台前的慌張,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為飛機顛簸造成的不適,亦或是逐漸靠近家的土地而感到害怕。我並不是第一次殺人,照理說我應該不會感到緊張才對。
我凝望着手中母親抱着還是嬰兒的妹妹的照片,心里再次告訴自己,這個計劃必須成功。
國內的政策與國外不同,要想無聲無息地殺掉一個人,必須考慮到目標的家庭環境,身體情況,,社會環境,工作環境。
首先,我是我父親的親兒子,如果父親身亡,我將成為遺產的第一繼承人,當然,這同時也意味着,如果我的父親無故死亡,我將因為謀奪家產成為最重大的犯罪嫌疑人。
我的父親已過知天命的年紀,他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人,即使現在在城市里生活,但始終改不了鄉音與習俗,他十七歲的時候就開始在農村的工地上幫人干重活,積累了一身老病,諸如風濕,腰腿關節痛等。而且長期在工廠中受到工業廢氣影響,在近幾年也患上了呼吸道的問題,肺癌將是潛在的殺手。
父親二十七八歲的時候才到城市里工作,人際交往圈中除了極少數像我父親那樣自己投資設廠的人,大部分都是些工人農民,也就是低知識分子,這類人的性格往往是正直善良,貪財愚昧。換句話來說,可以利用。
父親的鋼鐵廠,是在父親四十歲的時候與兩個我的叔伯合資建設,父親不懂打點生意,但有好運,鋼鐵廠剛建好,就遇上了城市改造,需要大量的鋼材建造高樓,那一年,父親的鋼鐵廠掙了一大筆錢,那一年,我只有十歲,那一年,我的妹妹邵羽出生。
我在畢業之前就已經提前在國內遞交了投職簡歷,以我的學歷,我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但對我來說,着並非工作,而是一個落點,將所有分散的點連通的重點。
農村人向來重視孩子成人後的出息。通常這種出息,直接顯示在薪資的多少,那么我的這份月薪兩萬的工作,想必會讓父親的臉上貼上不止一層金。
不出所所料,我剛回到家見過父親之後,他就馬上告訴我,已經為我准備了一場盛大的“歸國宴”,那些年輕時與父親一起闖天涯的老伙計,父親家鄉里的叔伯兄弟,與鋼鐵廠合作的大老板。
果然,在這一晚上,我被回答過最多的一個問題:掙了多少錢?
這種庸俗至極的問題為父親產生優越感,想比之下我還有其他的追求。
他們喜歡看到謙虛有禮而事業有為的人,這種人將會是他們的孩子的楷模,我向他們報以微笑,這種虛偽而又自然的微笑,我在每天每夜對着鏡子演練了數百次。
當這張笑臉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絕不會想象到面前這個謙謙有禮的紳士,會是滿腹陰謀的犯罪專家。
晚宴直到深夜才結束,我扶着醉醺醺的父親回家。我給他喝了熱水,他才有所清醒,但腦袋還搖搖晃晃,昏昏欲睡的樣子。
父親抓住了我的手,跟我談了許多我小時候的事情。父親年紀大了,就想要找人說說話。
我跟他說了許多以前的事情,在鋼鐵廠剛有起色,父親用他創業掙來的第一筆錢,帶着我和母親還有妹妹到郊外野營,那個地方有一個小湖,湖邊種滿了垂楊柳,草地上長滿了綠草與野花,鳥兒們在樹上吱吱喳喳,妹妹拿着面包碎屑丟給草地上的白鴿,看着白鴿向她飛來,妹妹發出了咯咯笑。
湖上有人在租劃槳小船,父親租了一只小船,我和父親坐在船上的一頭一尾乘船,母親抱着妹妹觀賞着周圍的湖光山色,父親沉穩的笑聲,母親溫柔的笑聲,妹妹稚嫩的笑聲,我的笑聲,四種不同的聲音在空氣中完美地融合。
父親已經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將毛毯披在她的背上,望着父親那張滄桑的臉,眼眶下留下了滾燙的眼淚。
仇恨的眼淚。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該多好。
第二天,父親上班前,出現了頭痛,晚上睡覺時常常失眠多夢,出門時經常忘記帶鑰匙或手機。
三天以後,最先看到父親的變化是工廠里的那些工人,父親因為一件小事而對工人們大發雷霆,父親起初對這種反常的暴露也感到奇怪,但再過幾天,當他看到有人在他面前竊竊私語的時候,他就會懷疑他們是在針對自己,過去又是一頓蠻不講理的謾罵。
一周之後,副廠長告訴我父親性格突變的事情。
我開始感到高興,這棋盤上的無數顆點,終於慢慢地連接起來了。
一周後,父親的行為變得更加異常,一向在工人面前熱情樂觀的父親,一反常態,沉默不語,常常呆呆地站在一個地方,望着着一處看了很長的時間。工人看父親不舒服,擔心父親長時間呆在工廠里會吸收許多廢氣,勸他回家,但馬上又遭到父親的怒罵。
後來,父親變得自言自語,或是總對着空氣做些莫名奇怪的動作,令人費解又覺得詭異。
第二周,父親中邪的消息在工人的私底下傳開,當然也傳到了我的耳中。
三天後,我和幾個父親的好友一同勸父親去醫院檢查,但父親一再拒絕我們的關心,甚至到最後還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
夜里,我們在父親的水中放了兩片安眠葯,等父親徹底昏睡過去,我和幾個父親的好友一起將父親送到了醫院。令人吃驚的消息,因為長時間地在工廠里吸入了大量的工業廢氣,父親患上了肺癌。
經過心理治療,確診父親得了精神分裂症。父親的好友們認為父親是早知道了自己患了肺癌的關系才會得了精神分裂的。
一個月後,父親因為意志消沉,病情一直惡化。終於在一個月後的深夜,鮮血從父親的手腕中留下,染紅了整間病房。
只有我知道這一切的秘密。而現在,即使調查了起來,也沒有證據指明我與父親的死亡有任何的關系。警方的判斷是,父親年少就出外謀生,沒有受過高等教育,認為癌症就是絕症,因此喪失了求生的意志,也因壓力巨大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最終不堪折磨而自殺。
我被繼承了父親的所有遺產。但不會有人知道我到底對父親做了什么。在那個晚宴結束的夜晚,我對精神恍惚的父親進行了一次催眠。
我用一整年的時間為父親編寫一個虛假的童話,在那個童話里,我們一家四口歡聲笑語。
而當父親意識恍惚地時候,主觀意識就會默認地接受了這個認識,而當一個人的主觀意識與客觀條件之間發生沖突的時候,這個人對事物的認知方法也會出現分歧,這就是父親精神分裂的真正原因。
這個真實的客觀條件,這個讓我在編纂整個故事時流淚不止的真實。
在我十歲那年,父親籌辦了第一間鋼鐵廠,父親不懂經營,鋼鐵廠馬上虧損,聽說再過幾個月後,市里需要大量的建築鋼材,父親知道這是他唯一翻盤的可能,但他需要大量的資金,即使東借西籌。仍需要幾十萬資金才能周轉。
就在這時,我的妹妹出生了。
父親是個地道的農村人,在他受到教育的時候,農村還沒有開放,重男輕女的封建風俗在他的意識中根深蒂固。
就在那道門後,正在我想要去看一眼我可愛的妹妹時。從那道門後傳來的聲音。
“醫生,我麻煩你了,我真的不想要這孩子了!”
三天後,父親告訴我妹妹患上了先天性心臟衰竭,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去。
但我並不相信,我的妹妹,三天以前我還看到過她,哭聲像驚雷,動作如疾風,那么健康活潑的妹妹,怎么可能會得病。
我不知道父親到底給了醫生多少錢。一個月後,我知道了妹妹的視網膜移植到了一個失明人士身上,這位失明人士重獲光明,作為感謝,那個重獲光明的人是一個房地產商人,他為了答謝我妹妹的視網膜給了父親五十萬元以及大量的訂單。
父親的鋼鐵廠終於能夠重新工作,遇到新的契機,父親馬上掙到了創業以來第一桶金。
因為妹妹的事情,母親在產後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被父親送到了精神病院,在我被父親送到國外留學的那天,聽到了母親在病院中自殺的消息。
那天晚上,我夢見我的妹妹,顫抖着身體向我走來,眼眶上兩個大黑窟窿,嘴巴發出痛苦的哭聲。
從那天起,仇恨憤怒成為了一切行動的必然動機,即使被鮑里斯扒衣毒打,喂屎吞尿,即使有過無數次想要自殺的念頭,支撐我生活下去地,唯有那憤怒的仇火。
……
李志才合上了筆記,感覺自己看不下去。這之後還有許多的記載,想必還有許多關於這件爆炸案的記錄。但他此時多么希望筆記會就此結束。
而此時,杜月若有所思地走向李志才的辦公室,但此時她的心中不免開始對李志才產生懷疑。在她手中拿着的那份“檔案管理登記表”,杜月赫然注意到記錄在物件欄中,分明沒有登記在武海身上找到的手機。
這讓她想起幾天前接聽手機時那個奇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