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生死十分鍾
腰下痣
“汪記者,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安慰着她,慢慢地將手探出。
“我……我們……我們會死嗎?”她的聲音顫抖,雙眼迫切地注視着他,渴望從他的眼睛里尋覓到一處安靜的港灣。
“不會的,我們都不會有事的,放輕松。”他繼續安慰着她,並用手扶着她的後頸,讓她緩慢地平躺在地上。但這件事他自己心里也沒有底。
“別緊張,不會有事的,馬上就會過去。”他安慰着他,慢慢地解開了她襯衫上的紐扣,在貼身背心上突兀起來的塊狀物清晰地展露在他的面前,他繼續安慰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用手抓住她的衣腳慢慢將衣服撩起。
先映入李志平視線的是她光滑如雪的小腹,除了左腹部的一條像是剖腹產留下的疤痕以外,沒有任何一絲贅肉,被汗水打濕的肉體,讓人不禁遐想到情色電影里最能撩撥男人獸欲的鏡頭,但他現在無暇顧及。
他繼續往上掀,在她干淨沒有任何污垢的肚臍眼上半厘米的位置,終於暴露出一絲粗糙的黑色,一顆約7厘米長,5厘米寬,4厘米高的定時炸彈被用防割帶固定在她的腰部,炸彈上的定時器已經觸發,離結束時間還剩下十分鍾。
這種規模的炸彈只能算是小型炸彈,爆炸的規模和范圍必定比不上前兩次爆炸,但在零距離的情況下發生爆炸,汪含雪的性命肯定會保不住,警局恐怕多少也會有所殃及。
“到底……怎么樣了……我……我還有……救嗎?”汪含雪的聲音越發抖動,就連身體也開始不自覺的顫抖,她的眼睛大多時候是緊閉着,偶爾睜開眼也只是望着天花板,李志才明白她是為了不讓自己過度緊張而故意沒去看腰上的炸彈,但事實上,她才是最接近危險的人。
“不會有事的,請相信我,我會有辦法救你的。”他極力地安慰着她,但心里更擔心她會做出過激的行為,畢竟靠近炸彈這種命懸一線的東西需要極強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不確定像汪含雪這種普通人能撐到什么時候。
聽筒那頭已經沒有了聲音,但李志才心里確信對方一定在什么地方注視着。
“馬上通知拆彈專家到我辦公室,立即讓所有的警員離開。”他用內線電話對杜月進行命令。
定時器的數字依然在跳動,看上去很緩慢,但他卻只能看着它遠去,像是在追一軌永不停止的列車。其實,你只要將爆炸看成是一場盛大的煙火秀,就不會覺得有多可怕,只要等過了十分鍾,這間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便不會在出現在這世上。
我們總是希望能在轟轟烈烈中往生,但其實,你瞧,在生命結束之前,你總會害怕。
這間有着二十多個年頭的辦公室,在九分鍾之後,或許就不復存在了。
八分鍾。
坐在居酒屋中的黑色身影,店里顯然還沒開始營業,昏暗的空間里唯有他手中的手機發出微弱的白光,服務員奇怪地看着這個早到的客人,遞給了他一張紙和一支筆。
七分鍾。
“那個人就是個神經病。”汪含雪滿含憎恨地控訴道,但汪含雪的臉上已經血色全無,除了不停發抖的嘴唇還能證明她還活着,看着就像是一具屍體。辦公室外的躁動聲越來越劇烈,警員們離開的踏步聲震動着整間辦公室,但很快這種震動就消失,重新轉回死寂冰冷的空氣,安靜得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安靜得能聽到兩個落魄的靈魂在相互依偎。
六分鍾。
“我覺得我快要撐不下去了。”她壓低了聲音,但聽起來十分脆弱,其實是因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躺在地上,長發被流出冷汗打濕,感到五臟六腑都糾結在一起,李志才緊握着她的手,透過手掌間的細紋能夠捕捉到她脈搏中不安的悸動以及那刺骨的冰冷——和那股在他手掌心蔓延開來的冷汗。
穿着黑色防爆制服的拆彈專家劉巍推門而進,看到緊貼在她肚皮上的定時炸彈也嚇了一跳。
五分鍾。
她的眼皮時不時跳動,能夠看出她正竭力地控制自己睜開眼的沖動,最終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盡管還是望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或許在她看來那盞還沒開啟的燈就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她的眼睛里充滿淚水,她的肌膚在蒼白的汗水中融化,她的整個身體發出悲慘的哀嘆,雖然散發着淡淡的花香氣味,但在這具被束縛着危難的身體上,倒顯得過分的凄美。
她的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從她身上掉下的汗水隨時將她覆沒。她的嘴唇變得青紫,仿佛中毒一樣,眼神也逐漸失焦,變得迷蒙。
四分鍾。
李志才把在旅游時帶回來的八音盒播放給她聽,播放着一首很動聽的樂曲。這讓他不禁再次想起向我兜售這八音盒的禿頭胖子,他的店子就在離機場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店面了除了放置着各式各樣的八音盒之外,還放着幾把尤克里里和口琴,有時候他也會一邊彈奏着不知名的小調來拉攏客人。以為他是個音樂家,但熟絡之後才知道他其實是個房產中介。
雖然頂着個能輕易抽出一百千克油脂的大肚腩,但他同時也擁有着世界上最巧妙地口才,李志才一直糾結着該是稱呼他騙子亦或是聖人,其實這沒有太大區別,即使他說的再多的花言巧語,但他的語言確實讓人不容置疑,甚至連李志才也落了他的套。但此時,他多么希望能像他那樣健談。
拆彈專家似乎成功找到了連接起爆器的電路,鉗子剪斷了計時器下的紅色電線。
計時器上的數字熄滅,他和拆彈專家的臉上才露出了喜悅的神情,竭力地叫喚着汪含雪,才發現她已經暈厥過去,拆彈專家用老虎鉗剪斷了綁帶,將炸彈帶走。
三分鍾。
離警局不遠的地鐵站前,“藤齋居酒屋”拉起了閘門,從門里流出昏暗的流彩。一個男人緩慢地從地鐵站走出,向着居酒屋走去。穿着藍色羽絨外套,棕櫚色休閑長褲,頭上罩着頂黑色針織帽,手中拎着個工具箱。
在居酒屋開門之後,坐在里面的另一個男人,背對着窗戶,穿着一套黑色運動裝,帶着黑色的鴨舌帽,低着頭,手中拿起一小盞清酒,面前放着一小盤壽司。兩人背對而坐,互不相看。
男人將工具箱子放到桌子上,點了一瓶清酒和一盤照燒雞翅,店員轉身進入廚房。背後的男人站了起來,轉身離開,剛邁出兩步,卻從袖子里掉出一張紙條,男人彎身去撿,起來時卻發現對方已經離去。
他無意間望到紙上的內容,便拿起桌子上的工具箱子飛身離去。
服務員再次來到店里已經空空如也。
兩分鍾。
在某個地方的電子配件店里,正忙着向客人兜售新進貨的產品。男人雖然挺着個大肚子,但臉上梳理整齊,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看起來就像是個成功的商人。但現實中他卻十分潦倒,他必須時刻保持着一定顧客到他的店子里消費,才能保證自己未來一個月里的基本開銷。
此時,他正拿着某個手機配件遞到那個看起來十分外行的中年女人面前,女人告訴他她的手機掉在地上就無法啟動了,其實是機體的自我保護系統,只要過會重啟就可以了,但女人顯然是剛接觸手機不久。
男人告訴她,機子內部出現了問題,必須更換零件才能使用,女人也摸不著腦袋,只能循着他的美言掉進坑里。而結果就是,男人能從中多掙了幾百塊的修理費。
女人帶着惆悵離開店面,男人看她走遠,轉手按動着手機的啟動鍵,然後隨手放在桌子上,等待着他的下一個目標。
不久後,放在桌子上的那台手機突然響起,男人接起並想要告訴對方事情的經過,但手機里的那把聲音,嚇得他猛地往門外看去。
一分鍾。
電話再次響起,李志才用幾乎虛脫的力氣接起了電話。
“李志才警官,恭喜你救活了一個生命。”對方說。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絕不會放過你的。”李志才說
“我們遲早都會死的,李志才警官。但不能因為預見自己的死亡而感到悲哀,人生總需要抱着希望前行。生命需要微笑,不是嗎。”他的話剛完轉而又傳來一陣笑聲。
“你這個瘋子。”李志才說。
“李志才警官,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游戲還在繼續。”對方繼續說:“對了,我還留下了些東西在汪記者的身上,就作為這次精彩表演的報酬,關於我身份的線索。”
李志才馬上尋遍了汪含雪身上的所有口袋,她似乎沒有帶任何財物證件在身。李志才只在她的褲袋里發現三張塔羅牌。
“喂,這是什么意思?”李志才不明白這這話中的意思急問道。
“這當然要靠你的智慧了,李志才警官。”對方說完便掛掉了電話。李志才望着仰面倒在地上只發出虛弱呼吸的汪含雪,終於也支撐不住身體的沉重負荷而跌坐在地上。
救護車很快就就將汪含雪帶走,但門外的媒體還沒來得及驅散,因此李志才遭了殃,因為汪含雪被醫護人員送出去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再加上她先前懷疑警方對爆炸造假的事情,媒體必定會在這兩件事上大肆地添油加醋。
幸好,李志才最後也只是被調令停職,由刑偵副隊長杜月暫為代替他的工作,並不至於為此丟了工作。
也好,這也有更多時間用來分析線索。但他不會想到杜月也開始了對他的暗中調查。
以電話的內容來看,三張塔羅牌是能夠推斷出凶手的重要線索,但他看着這三張畫滿了中世紀圖案的紙牌,始終看不出來個所以然。
於是他決定去一趟羅莎的占卜店。
羅莎的占卜店在灰幕市的最北面,李志才對那個地方並不算熟悉,但他知道再過兩個月,那個地方會再次降到零度,也可能是這樣的原因,並沒有太多人願意在那邊居住。
羅莎住在一所看上去已有些歷史的公寓里,可能是她的愛好原因,周圍還有好幾棟相似的老式公寓,李志才對她的接觸並不多,認識她也僅僅是因為有同事曾在她的店子里光顧。
羅莎的性格倒算熱情,可能因為是外國人的關系,高鼻梁,深眼窩,尤其是他那一雙散發着地中海風情翡翠一般的瞳孔。她的店子叫“Star's Dream”翻譯成中文叫做“星夢故事”,店子就在公寓的附近,與店名相符的室內裝飾也充滿了夢幻的感覺,紫色的琉璃燈,水晶流蘇垂簾以及一些不知名卻散發着神秘香氣的葯草。
她平時穿着很普通,但奇怪的是只要進入了占卜店,她立馬換上了一套淡紫色的抹胸高叉占卜師裙,這種衣服像是海盜與舞娘的結合,以她豐滿的身材穿起來渾身既充滿了原始的狂野又不乏女性的魅惑,再加上她特有富有磁性的聲音,讓人時常感受到心頭上的傳來莫名的瘙癢,仿佛有位美麗的吉普賽女郎在心臟上舞蹈。
李志才把三張塔羅牌交給了她,她告訴李志才這三張牌分別是:太陽,力量,教皇。我不明白,隨後,她解釋道:
"太陽,這是大阿卡納中最好的一張牌。它表示在月亮中你已經正是了你的恐懼,在魔鬼中你面對了你的黑暗面,可以把它理解成已經跨過了人生的困境,朝着光明的太陽前進。"
“力量,與太陽一樣也是一張獅子座的牌,它象征內心的力量足以面對任何困難,是太陽牌中的力量之源。”
“教皇,象征神在人間的代言人,能夠與神接觸,引導信徒正確的方向,代表新思想的形成,老舊思想的退卻。”
羅莎再次說:“如果從牌面上解釋,可以理解為擺脫曾經的逆境,擁有了足夠戰勝過去的力量後,獲得了新的目標和思想。”
但是這與孫俊剛又有什么關系?李志才不解地心想。從孫俊剛的資料上看來,除了五年期通南醫院的大火,似乎沒有其他原因能夠解釋他為何要放棄醫院的高薪工作而去廣場打雜工,看來有必要對通南醫院的大火調查一番。
“既然來了,要不也為你測一下運程。”羅莎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副塔羅牌,她的口吻讓他想起了機場附近那個買八音盒的禿頭胖子,似乎他們都擁有着讓人無法拒接的語言魅力。
在抽牌之前,羅莎端給了我一杯散發着淡香的花茶,按她的話來說,抽牌者必須保持心情放松,李志才沒有多想,一口就把花茶全咽下去,羅莎看着我略顯急躁的樣子,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你最近的壓力很大吧。”
五分鍾後,李志才從她掃開的牌陣中抽出了三張,她翻開了牌,三張牌分別是:月亮,魔鬼,隱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