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各懷鬼胎
腰下痣
夜色朦朧,在昏黃的路燈下看到那個中年女人肩膀上撐着個扁擔,前後各挑着兩袋沉甸甸的廢紙垃圾,胸前依然掛在那塊紙牌。
女人穿着衣衫襤褸低着頭走在路上,骯臟的衣服不覺意擦過某個下班白領的西裝,白領對女人冷嘲熱諷,女人彎下腰道歉,幾乎要跪在地上。女人臉上有着深入骨髓的絕望,滄桑的臉頰上還殘留着淚痕,那白領顯然沒有察覺,羅晉從車窗邊看着她,露出了自責的表情。
第二天早晨,那個女人如往常一樣跪在了警局門前,胸前依然掛在那塊紙牌:抗議!還我真相!我的女兒張悅林是被殺害的!
這一天,形色匆匆的白領如往常行過,繁雜的車水馬龍如往常穿梭,好像誰也沒有注意到女人的存在。
……
三天後,李志才拿着一籃水果來到醫院,得知汪含雪從昏迷中恢復。
汪含雪所在的病房在六樓最盡頭的房間,李志才敲了敲門走了進去,但令他覺得奇怪的是,病房里只有她一個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一個來探病的家屬都沒有。
“你來了,李警官。怎么不用工作嗎?”她看到李志才進來的時候,臉上洋溢起微笑。也許是過度受驚的關系,她的臉色憔悴了不少,雖然臉上恢復了血色,穿着病號服,看上去仍十分清瘦虛弱,但微笑十分溫暖,仿佛帶着孩童的天真,但經歷過之前的事情在看來倒像是在強裝堅強才故意擠出來的微笑。
“托你的福,我被辭退了。”李志才開玩笑地說。
“怎么可能!”她訝異地說。
“沒有,我是逗你的,只是被停職而已,過一段時間就復職了。”他說。
“真是對不起了,因為之前的事情……”她欲言又止。
“沒關系,我知道你也是被人指使才這么做的。”李志才繼續說,“怎么就你一個?你的家人呢?”
電視機播放着綜藝節目,但看得出她的臉上沒有笑意。
“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在外地生活,我是不久前才被調派到這里工作”她回答,隨手關掉了電視。
“那你一個人在這里生活應該很不容易吧。”李志才從籃子中掏出了一個蘋果,轉頭望向她,她微笑着點了點頭,李志才拿起了小刀開始削皮。“怎么樣,身體好點了吧?”
“嗯,醫生說,再休養幾天就可以下床活動了”汪含雪從李志才手中接過了一塊被削得十分粗糙幾乎沒有了一半果肉的蘋果說,“我想說你真的很不會削蘋果欸。”
“我一個人生活慣了,不經常削……”他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汪含雪忍俊不禁地看着他,把小刀和剩下沒削完的蘋果接過去,“還是讓我來吧。”
看着汪含雪坐在病床上卻專心地在削蘋果,李志才如坐針氈,只能干咳兩聲,故意岔開話題說:“這附近還挺安靜的嘛。”
對方並沒有理會,很快她就吧蘋果削好,果皮薄如蟬翼,與李志才那厚厚的“傑作”完全不一樣。李志才接過她切好的一小塊蘋果,“你的丈夫娶了你應該很幸福吧。”
“過獎了。”她的表情露出了一點落寞,可能是在思念在遠方的家人,但很快又恢復正常,接着說,“之前的事情,真的是謝謝您了。”
“沒有……這些都是本職工作。”李志才慌張地應答道,因為汪含雪突然轉換了話題,讓他感到措不及防。
“如果不是多虧了李警官你,我可能已經死了。”她說。
“真正救了你的是你的堅強。”李志才咀嚼着果肉繼續說,“其實我這一次來找你還有其他事。”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立馬問道:“是關於那個人的事情嗎?”
李志才看見她低下了頭,似乎不想再記起這件事,他當然明白汪含雪的苦衷和感受,但現在需要的是更多新的線索。
她考慮了好一會才開的口,“我記得那一晚我剛從飯店出來,因為喝了些酒,也有些迷糊了,當時我正准備坐地鐵回去。剛走出飯店沒多遠,就感到後腦勺被人用硬物砸了。醒來的時候在一間沒有開燈四周一片漆黑的房間,發現我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然後聞到一股濃烈刺鼻的火葯味。”她回憶了好一陣接着說,“有時候他會打開燈,但總是遮着臉,看不清楚他長什么樣,但我知道他是個男人。”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嗎?”再次問道,現在的線索還遠遠不夠。
“那個地方可能是在郊區,我很少有聽到過汽車行駛過的聲音。”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大聲地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當時好像還有第三個人在。”
“第三個人?你看到了嗎?”我心想這或許是個關鍵的線索。
“沒有,但我有時候會聽到“嗚嗚”的聲音,就像是被塞住了嘴巴發出的聲音一樣。我想那個人可能也是和我一樣被抓到那里。”
“他把你抓起來就沒有和你說過話了嗎?”我問。
“沒有,他很少說話,而且他好像從不吃飯一樣,我記得他有好幾天沒有進食。”
“你有注意到那里附近有什么顯眼的路標嗎?比方說建築或是路牌。”
“沒有,那個地方的窗戶基本都用水泥磚封死,除了燈光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光源。”她又說,“不過那里面有很多書和書架子,看起來就像是個圖書館。有時候他會好幾天不眠不休地看書。”
她之後的話沒有更多有用的線索,從現在所得到的線索來看,罪犯的主要匿藏地點是郊區的某個房間,可能是公寓或是荒廢的圖書館,被抓的人並不止一個。
一般的犯人不會花長時間去學習,犯人很有可能具有雙重身份。
而且在房間聞到火葯味,極有可能制作那個地方同時也是制作炸葯的地點。
李志才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倆人都嚇了一跳,可能是因為都有個相似的經歷,電話鈴聲在心里多少還會留下些陰影,李志才看了看電話,發現是劉巍打來的電話。
於是向她搖了搖頭,示意讓她不用擔心,走出了門接了電話。她再次打開了電視機,電視上仍然在播放着綜藝節目,
“喂,有什么事嗎?”我問道,李志才對他的來電還是感到很意外的,記憶中他們並沒有太多的交集,畢竟,爆炸案也不是經常發生。
“李隊嗎,你現在有空方便出來一下嗎?”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急,像是有什么要事。
“當然,我現在也沒有工作,閑着也是閑着。”李志才回答說。
“那好,我們在餐廳見面了再說。”他說完就掛掉了電話,手中的手機馬上傳來了一條短信,是劉巍發來的餐廳地址。
劉巍這么急着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李志才心想着與汪含雪做了告別。
在李志才走出病房把門關上的瞬間,汪含雪才再次從病床上的被單下面掏出了手機,電視上的笑聲幾乎要淹沒這個病房,但她卻只凝望着手機屏幕,表情十分凝重,眼神若有所思。不久後,她再次收起手機,轉頭將視線放到窗對面的大樓,那個正在竣工的新病樓。在那空無一物的大樓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召喚着她。
李志才將車子停在了餐廳附近。餐廳在離警局不遠的一家日式餐館,店面不大,但裝修很別致。可能是還沒到下班時間的關系,餐廳里還是很空曠的,李志才剛進去就看見了劉巍的背影,就坐在餐廳最角落的地方。
“歡迎光臨!”穿着一身白色廚師服的店員看到客人進門的時候,用日語跟他打招呼,李志才點了點頭以示禮貌,馬上向着着劉巍走去。
“有什么事嗎?”李志才坐在劉巍的對面,看見他正埋頭吃着一碗濃湯拉面,雪白色的濃湯上面放着幾只大蝦和雞蛋,味蕾一瞬間炸開。
“你被停職的時候,杜月開始暗中調查孫俊剛的事了。”劉巍說完將充滿勁道的面條送進口中,原本干裂的嘴唇瞬間被濃郁的湯汁淹沒濕潤。
“你讓我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李志才心里也能夠猜出杜月這樣做的目的。
“當然不是,你看看這個。”劉巍一邊吮吸着濃湯一邊從屁股後面拿出了一個文件袋。李志才將文件袋拆開,里面只放着兩張照片,照片里所拍攝之物是一個被拆開的定時炸彈,從照片上來看能夠看到炸彈上的計時器已經被拆開,每一根電線都清楚地裸露在他的眼前。李志才馬上認出這是綁在了汪含雪腰上的那枚炸彈。
“這有什么問題嗎?”李志才不解問道。
劉巍用手指着照片上的電路板解釋道,“我當時就覺得奇怪,覺得兩條導線都像是真的,後來我拿回去拆開一看,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這是顆假彈。”
“你的意思是說這枚炸彈不會爆炸嗎?”
“這倒不是,炸葯的分量還是能輕易炸平你的辦公室。我的意思是說,這枚定時炸彈並沒有連接起爆器,也就是說即使讀秒完了,它也不會爆。”
“犯人不會如此粗心大意的。”李志才繼續說:“除非他是故意這樣做。”
但他為什么又要這樣做呢?從之前經歷來看,犯人的行為處事十分果斷決絕而非常謹慎,完全不把生命放在眼里,但為何這一次又會在汪含雪身上安放一個假的炸彈,難道只是想單純地戲弄警方嗎?也有可能是故意!
“我也是這樣覺得,但我急着來找你的原因還有一個。”劉巍說完把碗里剩下的濃湯也喝掉,緊接着,又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我,說道:“這是從電路板下面找到的,似乎是故意塞在里面讓人發現。”
李志才接過紙條,紙條上的內容如下:
——沒有人奪我的命去,是我自己舍得。我有權柄舍了,也有權柄取回來。
“這是《聖經》的經文,基督復活後對信徒說的話。似乎是故意留下的。”劉巍聳了聳肩,繼續說:“你覺得會是宗教徒嗎。”。
“或許吧”李志才並沒有在意他的話,靠着窗台凝望着手中的照片。窗外的車上一雙眼睛在暗中注視。
徐徐過後,李志才又在說:“你能幫我個忙嗎?我需要汪含雪和五年前通南醫院大火的資料。”
“我會盡快調查。”劉巍說罷正要離開,卻又被李志才的一聲停下了腳步。
“還有,這件事絕對不能讓杜月知道。”
劉巍點頭離開,李志才背靠着座椅,看着那張照片陷入了沉思,絲毫沒有注意到走出門口後,劉巍徐徐走向那輛黑色的轎車,車上早已坐着一人。
“他在調查汪含雪和通南大火的事了。”劉巍坐在駕駛座說,車後座的女人點了點頭,他脫下了外套發動了汽車,在手臂上出現被衣服短袖遮擋着一部分的狼頭紋身。
再過半個小時就是下班時間了,不遠的飯店外,一個穿着西裝革履,像是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地搖曳着步伐,最終還是躺在了飯店外的垃圾堆上,剛從地鐵口出來的早下班白領看見他,就像是看見了瘟神一樣避而遠之。沒過多久,男人就口吐白沫,倒在垃圾堆里一命嗚呼。
我們從來都以為死亡離我們很遠,但死亡永遠與我們同行。
她飛速地敲打着手機屏幕。窗外的烏鴉飛過,留下尖啞的啼鳴。電視上的綜藝已經結束,她抬頭看了一眼,取而代之的是無聊的新聞節目。汪含雪再次拿起手機,然後對着手機話筒低聲說道。過後,她按下了按鈕,手機中播放出一把男人的聲音。
“鑰匙在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