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一路向西(上)
腰下痣
西區屬於工業區,現在主要生產建築材料和家具零件,也有一些機械零件的工廠。
雖然這里建有許多的工廠,早些年有不少生產火葯的工廠,但現在幾乎已經倒閉。汪含雪說過她被囚禁的時候聞到過火葯味,一般火葯難以在房間里生產,也就說明了火葯是直接購買再重新組裝成炸葯。制作炸葯的過程並不困難,只要有設計圖紙,普通人也能夠制作出威力巨大的炸葯。
但李志才擔心的是汪含雪說過她聞到的火葯味十分濃烈,也就意味着火葯的數量絕對不少。
他將車子停在一間工廠對面的街道,這間工廠建在離江邊不遠的地方,之所以建造在江邊是為了能把工業廢料排入江水以減少排污費用。
李志才推開了車門,一陣刺鼻難聞的氣味立即涌入鼻孔,他心想恐怕又是那個工廠正在亂排放廢氣,馬上從口袋里掏出了事先准備好的口罩戴上。但氣味仍然是若隱若現。
環視四周,馬路的兩邊除了一些隱約冒出火光的工廠以外,到處都是些混凝土建築,同樣顯露出工業氣息的天空也充滿了水泥般的顏色,偶爾飄過的雲層也比其他地方要灰沉得多。在他身後不到十米的地方,一根電線桿立在了大馬路的中間,電線桿的低端支撐着蜘蛛網一般錯亂的電線兩三只烏鴉站在電線上從高處俯視着他這個外來者。
李志才看了看手表,手表上顯示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但他不敢確定時間是否准確,直到停職休假的那一天,他才突然地發現戴在手上多年的手表已經出現了故障,雖然指針還在規律地轉動,但比實際時間應該慢了五分鍾。他聽說這里還有不少的鍾表店,回去的時候正好能去看看。
通常會出售火葯的地方無外乎是一些工程用品店或者是漁具店,前者是出售用於定點爆破的零件,後者是出售炸魚用的魚雷,但兩者都很少情況會出售大量的火葯,除非是做地下走私生意店子。
李志才通常會將這種店稱為“黑店”或者是“廢店”,在他之前的辦理走私案中曾歸結過一份走私者的名單,里面詳細記載着部分走私者的名單,大多數是買過他人情的走私犯,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遇到不少熟面孔。
“你知道嗎。世界絕不會因為少一個走私犯,就會少一件走私案的,走私是與物質欲望應運而生的。”
他又再想起幾年前在監獄里遇到過的一名走私犯,他的名字叫張朝憲,李志才稱呼他作“老金”,因為他做的是黃金走私的生意。那時候,李志才被調到去監獄做管理工作,與老金聊着聊着就熟絡了。
後來,李志才替老金求情,讓他提前出獄。主要的原因是老金除了是一個走私犯,還是一名大學教授以及一名父親。
聽說老金出獄後沒過多久就搬到了西區居住。李志才記得自己還留了老金的聯系方式。他試着翻查了電話號碼,果然發現了一個標注為“老金”的電話。
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傳來了一把蒼老沙啞的聲音。
“喂,是什么人?”聲音帶着絲謹慎,李志才猜想這人就是老金,雖然出獄後已經金盤洗手,但凡事小心謹慎的職業病始終不變。
李志才想要戲弄一番對方,於是便假裝嚴肅,用一種盤問的語氣向他說:“是張朝憲先生家嗎?”
“我是,你是什么人?”對方更加認真地說。
李志才繼續端着警察的語氣說:“我是警察。”
“請問有什么事嗎?”他的語氣明顯慌張了。
李志才見詭計已成,說道:“我是李志才,老金,別來無恙啊。”
“哎呦,我說李警官,看你把我嚇得喲。”
聽到老金的抱怨,他的臉上才露出了笑容,跟着說,“老金,方便見面嗎?”
“當然了。”
老金掛了電話之後又發給了李志才一個地址,李志才重新回到車上並打開了導航,地址離他所在的位置需要大概三十分鍾的車程。
沿着公路前行,右手邊千篇一律的建築在眼前出現又消失,左手邊是亘古不變的江河緩緩流動。還會看到幾個赤裸着上身的工人從路邊經過,拿着些個工具箱談笑風聲。
不知不覺間,車窗兩邊的建築漸漸減少,越是遠離江河,越是接近不遠處的小山丘,房屋和工廠也相繼變得稀疏,馬路也漸漸變得崎嶇不平。最後終於變得一覽無余地空曠土地。
在行駛的過程中,李志才無意間地瞄到了一個封鎖的地鐵出口,入口的牆磚已經完全脫離,混凝土的牆面裸露出一大塊鋼筋,看上去十分殘破不堪,大鐵閘門封鎖着出口大門,一串手指頭粗的大鐵鏈捆綁在閘門上。
聽說早些年為了帶動經濟發展而在西區加增地鐵線路,據說當時的隧道已經打通,但工程最後卻因為某些原因而不了了之,這么看來這些地鐵口應該就是在當年未完成的工程後留下的。
到達目的地以後,發現自己已經在山附近,面前只有有幾所紅磚青瓦的三兩層高房子,幾乎都是背靠着山而建,山底下有個小水潭,水是從山上流下來的,房子的的周圍用木籬笆隔開,耘了幾十畝地,耕種了些水果蔬菜,在門口處放着幾張白色太陽椅,一個老人穿着短褲躺在上面,手中拿着把蒲扇扇涼,活像是古時候隱居山林的世外高人。
李志才懷疑自己是否開錯了路,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個走私犯住的地方,他下了車准備在給老金打電話,這時候一個頭頂着灰白頭發,上身只披肩襯衫,下身只穿條寬松短褲的男人向我走來。
“李警官。”男人興奮地朝他喊道,李志才看他臉容滄桑,頭發稀疏,有半數的頭發已經發灰,下巴飄逸着幾縷幾乎花白的胡須,走路的時候佝僂着腰背,看上去像已年逾古稀,但手腳靈活,而且相貌也與老金有幾分神似,便試探性地問道:“老金是你嗎?”
“瞧你幾年沒見,都把我給忘了。”老金笑呵呵地走到李志才身邊。
在李志才的記憶里,老金不過是只比他年長十歲,今年也應該只有四十六五歲,回想着他出獄的那時候還十分健壯,這幾年不見,他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莫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是,你這變化也……”李志才感嘆道。
“可能是煩心事太多了,本想着金盆洗手,就能孜然一身,安度晚年,沒想到煩心的事情更多了。”他的臉容始終帶着慈祥和藹,像是幸福的抱怨。
李志才好奇地往着前面看去,幾個只穿着短褲的孩子朝着老金揮手大喊,在這里只能聽到他們稚嫩而嘹亮的聲音,但李志才似乎能夠明白了老金口中那“幸福的煩惱”。
老金把他領進了他的家門,就在中間的那所房子,聽老金說其余住在這里的幾戶人都是以前跟他一起干活的老伙計,老金金盆洗手後帶着些家當來到了這里定居。
屋內都是些用木頭做成的家具,手工不算精致,應該都是自己做的,李志才坐在一張木頭椅子上,一個略有些肥胖的女人將茶水和糖果端到他面前,女人是老金的老婆,叫做張樂,與老金一起生活的還有老金的兩個六歲大的孩子。
老金拿着木茶壺給他的杯子斟了半杯水,問:“李警官,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老金,果然瞞不過你,實話說我這次來是想托你的關系幫我打聽個人。”李志才邊說邊端起了茶杯,茶杯里的茶水滲着淡紅,扶着兩條似花瓣的植物,他對茶道不感冒,但他從來沒見過這種茶葉,小心地用嘴唇在茶杯上抿了一下口,一股清香從喉尖沖上鼻孔。
“什么人,你說,能幫的上忙的我一定幫。”老金喝了口茶,又抓起了幾粒花生往嘴里送。
“你有沒有聽說過最近有個男人在這附近一帶大量購買火葯”李志才
老金馬上搖頭說道:“現在已經沒什么人敢碰火葯了。”
“那你有見過這個人嗎?”李志才將孫俊剛的照片遞給他,老金接過了照片,戴上了老花眼鏡凝望了一陣子,才說“我都是在這生活的,很少出去,不過我倒是可以托人幫你問一下”
“謝謝你了,老金。”李志才略感失望,但也是預料到的結果。
“不過我倒是聽過些年輕人提起過在西嶺鐵廠附近見過一個怪人。”老金摘下了眼鏡煞有介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