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一路向西(下)
腰下痣
好像是故意這樣做。李志才向老金打探了西嶺鋼材廠的地址後,立即出發。西嶺鋼材廠在西區的最北邊,是整個西區最大的工廠之一,主要生產用於建築框架搭建以及汽車生產所用到的鋼材。
過了下午兩點之後,馬路上開始變得擁堵,運送貨物的大型貨車陸續從工廠駛出,把原本死寂的街道一下子堵得水涉不通。李志才的車子被夾在了兩輛大貨車中間只能緩慢行駛,面對這些裝載着鋼筋水泥的龐然大物,忽然有種到了巨人國的感覺。導航提示距離目的地還有十公里,但按照現在道路情況,起碼還需要三十分鍾。他只好打開了車內廣播,聽着音樂來消遣時間。
一輛老舊發黃的面包車從旁邊迎面而來,外殼有着許多明顯的刮痕和凹痕,擋板上沾滿了干涸的泥垢,排氣管外排出黑煙,汽車也沒有套牌,一看就知道是一輛報廢車被繼續使用,奇怪的是車門處有幾處清晰可見的紅褐色塊,像是血或者是番茄汁干涸後的痕跡,我看開車司機穿着像是鮮肉店的制服,或許是在運送鮮肉是留下的,但汽車馬上就從我的視線里消失,我也沒太多想。
馬路上依然擁堵,像女人多年的便秘一樣,過了許久也不見挪動一下,司機們煩躁不安,車外喇叭聲響成一片,隨後,開始有司機探出車窗對着前面的車子破口大罵,前面的司機也不甘示弱,探出車窗回罵,越來越多的司機也探出車窗加入了罵戰,李志才擔心他們最後會打起來,他只想快點離開這里。
車內廣播突然插播了新聞,一周前在天鄉公寓內發生的凶殺案,遇害者是一名三十二歲的獨居女性,警察到場後只發現一只帶有死者隨身首飾物的殘臂和滿地血跡,凶手疑似身穿工作制服,懷疑被凶手碎屍帶走,離開時帶着灰色的棒球帽,推着一個棕色大行李箱離開。現在的世道真是不太平,他心想着,終於擺脫了大貨車的重重包圍。
西嶺鋼材廠建在江邊,圍牆上掛着“西嶺鋼材廠”的標牌,十數間紅磚廠房支撐着數十條煙囪正冒出濃濃白煙,三四個煉鐵高爐建在工廠的正中央,高聳入雲的混凝土高爐外固定着密密麻麻的鋼鐵護欄,約有五層樓高的高爐正徐徐往雲端噴煙。遠遠站着就能夠聽到從工廠里傳來的炸耳的機器運轉的響聲。離工廠不遠處的江邊停着兩艘貨船,十幾個工人將冶煉好的鋼材包裝上箱,再用叉車運上貨車或貨船。
工廠外牆設有監控攝像頭,鏡頭正對着工廠對面的街道,或許有拍到一個月前出現在此的神秘人。李志才走了過去,穿着制服的保安看到我靠近,立馬打開了安保室的窗戶,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凶巴巴地朝他吼道:“什么人,沒有員工證不准靠近。”他的語氣有種鄙視的感覺,在李志才聽來大有一種“這是我的地盤,識相就別靠近”的意思。
“你好,我是市警局的刑偵隊長李志才。”李志才一邊說着一邊從口袋里掏出警員證。
保安依然帶着藐視的眼光,直到看到我將警員證掏出來之後,這種蔑視的眼神立即變得虔誠。他走出了安保室,語氣也變得圓滑地朝他恭維道:“不知李隊長您大駕光臨,剛才多有得罪,請見諒。”
從李志才拿出警員證之後,他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種轉變的態度讓我十分討厭。恐怕是以為李志才是來突擊抽檢的,馬上就把他帶到工廠負責人的辦公室。
“不知道李隊長你突然來訪,有失遠迎,請多多包涵。”工廠的經理安陽山,穿着墨綠色的西裝,身材肥胖,鼓鼓地頂着黑色襯衫,頭頂患有脫發,最頂端已經開始光禿。
在經保安的介紹下,對李志才的態度也表現得十分奉承,一邊招呼着他坐下,一邊給我斟上茶水,面對這種看人臉色表一套里一套的人,一直是李志才寧願只做外勤工作的主要原因。他不懂人際交往,或者說他不喜歡撒謊。
“不用擔心,安經理,我不是來做突擊檢查。”李志才將他送上來的茶杯推開繼續說,“我只是來調查案件。”
“那不知有什么地方能夠幫到”安陽山問。
“一個月前在貴工廠對面出現了一個怪人,不知道安經理你有沒有聽說過。”
“我記得工人們說過這件事,但當時我正忙着跟廠長處理貨件運送的事情也沒有太留意。”安陽山覺得好奇,向李志才投來一個眼神問“這個人是犯了什么罪嗎?”
“也不是,只是想要調查一下”李志才繼續問“那我方便看一下一個月前監控資料嗎?”
“這個就難辦了,年初的時候,我們將硬盤清理過一次,不知道你要找的資料在不在里面,我還是帶你去監控室看看吧。”安陽山將手作請示狀,李志才起身跟隨他的腳步去往監控室。
監控室內,技術人員調取了工廠正門一月七日之後的監控畫面,李志才坐在屏幕面前,聚精會神地看着,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鏡頭。畫面里出現了一棟棕灰色外牆的公寓,他認得這個公寓,他的車子就是停在了這間公寓旁邊,公寓只有早晨和傍晚的時候才有人出入,其余時間只有三兩個人影經過,安陽山說那棟公寓式工廠租下來給工廠員工作為宿舍使用。
接下來的畫面無外乎就是些汽車經過,人員走動,時間逐漸推移到了十二日,李志才以為是在看一個循環播放的畫面,除了偶爾發現幾個像是沒事找事做的男人將啤酒瓶往牆壁上扔,砸出一塊塊深邃的水跡以外,沒有任何的發現。
時間到了十五日的上午,早上七點,販賣早吃的小販騎着輛三輪車停在公寓門口開始叫賣。早上九點,工人們如同往常一樣穿着厚厚的大衣從公寓里出來,十幾個工人圍在小販的周圍購買早餐。早上十點半,進貨的大貨車從傍邊的街道駛進工廠,一個小時以後,第一輛裝滿貨物的貨車駛出。
直到正午十二點,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公寓的牆外,正面對着工廠,像是在注視。他立即把時間調回去,但奇怪的是在十一點五十九分的時候,公寓前並沒有出現任何可疑的身影,直到十一點五十九分四十二秒的時候,一輛老舊的面包車從公寓前經過,面包車駛出畫面,時間踏進十二點,那個神秘的黑色人影突然出現。他將這個畫面重復看了好幾遍,確保當時附近並沒有任何人,才敢推斷這個人事先坐在面包車上,當面包車行駛到公寓的外牆前在跳下車,營造出一幅“憑空出現”的假象。
李志才繼續調取之後的畫面,更加確信推斷沒錯,這個全身裹黑的神秘人每一次總會在一輛破舊的面包車駛過之後出現或者消失,他將那輛面包車車牌號記下之後,再次找到了安陽山。他似乎是在處理些業務,李志才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通電話,看到李志才站在門外就急匆匆地將電話掛掉。
“還有什么事嗎?”安陽山攤了攤手向我走來,表情有些慌張,但很快就平復自然。
“你有見過這個人嗎?”李志才把孫俊剛的照片遞給了他,他接過了照片,半咪着眼睛凝望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瞳孔再次擴張,但馬上又意識到李志才正盯着自己看,立即裝作鎮靜,轉而將照片還給李志才,說道:“我沒有見過這照片上的人。”
“你確定?”李志才再問。
“是的,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他篤定地說。
“好吧,我還會再來的。”他回答得十分堅定,不像是在說謊,但他剛才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足以證明他與孫俊剛有過相識,但他為什么又要執意地否定,到底是我多疑了還是他另有目的?李志才帶着種種疑惑離開了工廠。
再次回到車上的時候准備前去鍾表店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李志才看了眼,是杜月打來的。
“喂,月,有什么事嗎?不知道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嗎?”李志才接聽了電話。
“你現在在哪里?”杜月急問道,語氣十分匆促,像是在忙什么工作。
“發生了什么事了嗎?”
“那家伙開始行動了。”杜月帶着無奈與急切地回答。
從杜月的口中得知,這一次對方並沒有再打電話給他,而是將一個視頻錄像發到了警局。
“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