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恩顧
第一章
段殺花了很長時間,摸索著找到手電筒,把兩顆電池倒出來,兩極靠在一起摩擦了許久,總算能勉強撐出一點電力。手電筒的光線照射在周圍,段殺從廢墟中站起來,屏息凝神聽了片刻,在紛雜的水聲中,有輕輕的劃水聲不斷靠近,他無法判斷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能坐以待斃。
整個空間暗沉陰冷,靜謐得恐怖,柏為嶼不用害怕也不用操心了,他昏迷得很徹底,段殺彎腰拍拍他的臉,「喂,你只能待在這裡了,對不起。」
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又不是段和!段殺如是安慰自己,丟下柏為嶼彎著腰在塌毀的墓道中走幾步,回頭看了一眼。墓道裡的水逐漸漫過地面,柏為嶼半浸在水中,腦袋墊得較高,而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泡進水裡,血絲在水中散開來,傷口恐怕會被感染。
段殺於心不忍,可他清楚地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危險,一個人還能逃脫,若是帶上一個昏迷的人,那兩個人都得死,更何況那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他花了幾分鐘說服自己別太內疚,最後牙一咬,抬起腳步繼續往前走,下定決心想,別再回頭看,我又不認識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下一秒,段殺卻往相反的方向淌水跑回來,一把從水裡撈起柏為嶼往自己身上揹,忍不住罵道:「你這扯後腿的!」帶上柏為嶼,段殺總算沒什麼後顧之憂了,手腳並用往沒有水的地方鑽,只聽身後傳來吵雜的水聲,聽著像是有人在水裡跑,段殺的膽子不算小,頓住腳步輕喝道:「段和?」
水聲驀然停止,遠遠的地方,有一串輕微的聲響:「吡咕吡咕……」
段殺了然,那不是他弟,是水裡的怪物,而且還不止一隻。
安靜了幾秒,密集的水聲再次響起,這一回聲音的來源不是散的,可以清晰感覺到各個方向的聲音聚攏,一齊向一個目標靠近,很不幸,目標就是自己。
段殺皺皺眉,責怪自己不該不明情況亂喊,把怪物都招來了。他提起一口氣,背著柏為嶼貼牆跑出幾公尺,正要拐個彎,卻見一隻黑貓立在斷牆之上,全身隱泛肅殺之氣,碧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們兩個人。
手電筒的光線越來越暗,估計撐不了多久,黑貓一步一步踱過來,陰陰地叫了聲:「喵嗚……」段殺後退兩步,慌不擇路掉頭向另一條墓道跑去,他不是怕貓,大不了一槍斃了牠,可這隻貓太玄了,出現一次就能把死屍吵醒,萬一再出什麼怪招誰都招架不住。
另一條墓道一路向下,水聲逼近,腥味迎面撲來,段殺腳下踏水跑出幾公尺,立刻後悔,正愁前有怪物後有黑貓,不知該進該退,眼一瞥,瞅見墓道右側有個石門,想都沒想衝過去一腳跨入門內,正確來說,這不是石門,是一條較窄的墓道入口,一條有頭沒尾的墓道。
段殺只跑了幾分鐘便再也無路可走,墓道懸在半空,那一端什麼都沒有,手電筒往下照不到盡頭,猶如一條通往地獄的路,連接的是一個無底洞。
段殺有些發愣,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群怪物和黑貓圍追堵,一直被逼到這個死角,只能坐著等死,他把柏為嶼放下來,喘口氣說:「我盡力了,你死了後別怪我。」柏為嶼歪歪地斜靠在他臂彎上,眉頭糾結,很無辜、很不舒服的樣子。
貓叫聲低低的,似乎就在附近,段殺懶得去理會,他把柏為嶼往自己這個方向拖了拖,離水遠一點,猶豫著自己是跳進無底洞裡還是等怪物來把他四分五裂嚼了當晚餐?
容不得他多考慮,一隻鮫人出現在墓道口,由著昏暗的手電筒光線,段殺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這種生物,那面容真是無法恭維,簡直就像一隻腐爛了好幾千年的水猴子。鮫人吡咕吡咕叫了叫,劃水爬過來,舉動居然還有一點兒畏懼,小心翼翼地靠近。
段殺捏緊了手裡的槍,只有一發子彈了,不能浪費!
鮫人歪著腦袋,瞪著眼睛滴溜溜打量這兩個人,待水位更高了點,又靠近些許,似在徵求意見:「吡咕吡咕?」
段殺哭笑不得,擋在柏為嶼前面,揮揮手趕蒼蠅似的:「滾開!」
鮫人繞到一邊去,突然伸爪往段殺的腳踝抓去,段殺條件反射一躲,哪想那怪物的目標根本不是自己,半秒沒有停留,閃電般越過段殺抓住柏為嶼的腳踝。段殺沒料到牠會來這招,倉皇之中丟下槍抱住柏為嶼,死命往自己這裡拖,剎那間水花四濺,鮫人瞧著瘦骨如柴,實則力大無窮,連段殺都被拖著帶出一段距離。
「我操!」段殺嗆了一口水,手電筒跌落在水裡,光線更加暗了,他發瘋般連踹鮫人幾腳:「給我放開!」
鮫人渾然不覺,大力甩動長滿倒刺的尾巴往後拖,「吡咕吡咕……」語調像在哀求,給我吧給我吧……
「放開……」段殺暴吼。
鮫人扭身一甩尾巴,從段殺背上掃過去,段殺登時被掃趴在地上,喝了好大一口水,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劇痛之下不由鬆了手。
鮫人乘機拖著柏為嶼往後逃,段殺勉力爬起來摸到槍,抹一把臉上的水,瞄準鮫人,「砰!」槍聲未落,鮫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丟下柏為嶼刷刷刷往後退,轉眼消失在墓道裡。段殺趕緊把柏為嶼搶回來,緊張地摟在懷裡,再一摸自己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直痛得全身發抖,四周的水都被血染紅了。
掉在水裡的手電筒閃了閃,終於滅了,段殺鬆開柏為嶼,冷靜下來覺得好笑,心想:我幹嘛這麼拼命?有病!
在黑暗中等死當真是度秒如年,段殺如履薄冰地聽著嘩啦啦淌水聲越靠越近,不知道那隻受傷的怪物會招呼多少同類過來爭食。
一道手電筒光射進來,段殺一時沒法適應這麼強烈的光線,扭開頭瞇起眼睛,不可思議想怪物也會拿手電筒?
「為嶼!」段殺心裡狂喜一陣,心道有救兵了!可待他看清楚來人,真是無語凝噎,來的是個小孩子,還是瘸腿的!
樂正七拖著傷腿一口氣跑過來,抱著柏為嶼的腦袋搖晃:「為嶼,你怎麼了?」
「別亂晃!」段殺筋疲力盡地勸阻道:「他腦袋受傷了。」
「為嶼,你沒事吧?」樂正七摸到柏為嶼臉上的血,嚇得不輕,看向段殺急迫地催:「我們快把他送出去,他流了好多血。」
出去?這小朋友說的真輕鬆……段殺抽嘴角。
「你揹為嶼,我帶路!」樂正七把手電筒插在褲腰上,扶著柏為嶼站起來,「你是那個書呆子的哥哥吧?書呆子已經出去了。」
段殺打了個冷顫頓時清明了過來:「段和出去了?他往哪走的?」
「跟我走就是了。」樂正七擤一把鼻涕,在髒T恤上擦擦手,指向剛才鮫人出沒的墓道口。
段殺不肯動,「小朋友,你從哪裡過來,有沒有看到什麼?」
「有啊,鮫人。」樂正七眨巴眼睛:「牠們不攻擊人的,別怕。」
「胡說!」段殺展露一下他血肉模糊的後背,「牠攻擊我!」
「我知道了!」樂正七右手一捶左手掌心,「牠和你搶為嶼,你不給,牠才攻擊你的,對不對?」
段殺:「……」
樂正七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玉珠子,「我請牠們吃烤屍蠶,叫牠們幫我找有戴這個玉珠子的人,不然人家才懶得繞著你轉呢!」段殺像聽天方夜譚,看看柏為嶼脖子上掛的玉珠子,啞了。
樂正七露出「你活該」的表情,催道:「快,揹為嶼走,只有一條路可以出去。」說著下巴往墓道末端的無底洞一揚,「那下面是一個巨大的養殖池,一千多年前有人在這下面養鮫人提煉油燈,設了無數通道向四面的地下水引水替換,鮫人出不去,靠吃外面游進來的小生物維生,如果不是你們把西漢墓和戰國墓都炸通了,牠們也不會到處遊。」
段殺一頭霧水,強忍後背的劇痛,背上柏為嶼跟著樂正七走,他只好奇這個小孩到底能不能把他們帶出去。
兩個人淌出墓道,幾隻長相噁心的鮫人守在出口處,段殺一驚,僵在原地不敢動。樂正七道:「別怕,牠們以前長得很漂亮的,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繁衍了一千多年後才變成這樣。」段殺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果然,鮫人吡咕吡咕叫著尾隨在後,並沒有攻擊的舉動。
在沒過膝蓋的水裡繞了百來公尺支離破碎的墓道,拐進一個墓室,樂正七在牆上瞎摸一把,咔咔咔的聲音此起彼伏,出現一道嵌在牆角類似梯子的石階,段殺目瞪口呆,心想他是怎麼發現這個機關的?
樂正七靈活得像隻猴子,蹭蹭蹭爬上去,揚手喊:「往這裡爬。」
段殺深吸一口氣,用攀岩繩將柏為嶼捆牢在自己身上,騰出手來攀上石階,剛爬出兩層,正要脫離水面,一雙濕漉漉的爪子握住了他的腳踝。
一眨眼功夫,樂正七來不及喊叫,段殺和柏為嶼一齊被帶進水裡,一隻鮫人歇斯底里地狂呼不止,張嘴咬向段殺的小腿,生生撕下一塊皮肉,瞬間血水四濺。段殺疼的眼前一黑,差點兒休克,稍一緩過勁來便掙扎著回身去摸防身的東西,無奈揹著柏為嶼行動不便,什麼都沒有摸到,反倒劇烈地摩擦到後背的傷,只幾秒鐘時間腿上接連又被咬了兩口。
樂正七四爪並用跳回水裡,趁亂攥住柏為嶼的手臂:「為嶼!」
這隻鮫人喪心病狂了,兇猛地一擺身甩開樂正七,將段殺帶著柏為嶼掀翻在水裡,向段殺的咽喉猛撲過去,段殺下意識抬手一擋,鮫人咬住他的手臂,使了蠻勁往後拖,死活不鬆口。
「為嶼!」樂正七無從幫忙,驀地拔出青銅劍往鮫人刺去。
鮫人鬆開段殺側身一躲,面對樂正七齜出一口寒光閃閃的白牙,「嗷!」樂正七一愣,實在下不了手,情急之下咬破手指,一滴血落進水裡。
段殺只聽到鮫人慘烈地狂叫了一聲,什麼動靜都沒有了,待他從水裡站起來,鮫人已不見蹤影,樂正七含著手指頭吮了吮,然後解釋說:「不見光的生物都怕我的血。」段殺震驚得說不出話,心想這小孩太神奇了!
「一定是你開槍傷了牠,牠氣不過才咬你的,別生氣。」樂正七抹開臉上的血水,「走吧,往上爬,有我在,一切都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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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市中心醫院病房裡,小蠻剃了個三分頭,半邊身子都纏著繃帶,右手不能動,左手抓個蘋果嚼得津津有味,不時叼住蘋果騰出手來翻著膝上的雜誌。
段和拿起雜誌封面,歪著腦袋一字一字把那標題唸出來:「情天恨海兩重天,不倫畸戀釀悲劇,十五歲清純女學生周旋多名富豪的血淚史。」唸完,問:「好看嗎?」
小蠻盯著雜誌看的入神,搖頭,「不好看,沒什麼創意。」
「不好看你還看,從哪弄來的?」
小蠻頭也不抬:「公廁裡撿的。」
段和嗷叫:「你髒不髒啊?」奪過那本雜誌丟進垃圾桶裡。
小蠻氣憤地拿蘋果核砸過去,「可是我無聊啊,你總要給我找點樂子!」
「你很快就不會無聊了。」段和輕而易舉地避開蘋果核,把餐點端上床頭,「吃吧,吃完這餐就可以上路了。」
小蠻突然情緒過度,嚎啕大哭:「我還不想死啊!」
段和習以為常了,把他的腦袋按回靠枕上,「你可以出院了,省點錢給為嶼住院。」
小蠻扯著段和,淚涕交流:「我才住了兩天,我這輩子第一次住這麼豪華的病房,求你行行好,讓我多住幾天吧!」
段和從飯缸裡勺出一杓子稀飯,塞進小蠻哇哇亂叫的嘴裡,「我已經給你辦出院手續了,中午十二點就可以滾蛋。」小蠻含著稀飯嗷嗷慘叫,段和自顧自說:「你想說你無家可歸嘛,我知道、我知道,可住院多貴?我們那些東西都還沒敢出手,哪有錢給你住?」又往小蠻嘴裡餵了口稀飯,「為嶼他更需要住院觀察,你要懂事點!放心,我不會不對你負責的,出院後你跟我去西安,先住我宿舍,什麼時候傷好什麼時候再去鬼混。」小蠻熱淚盈眶,連鼻涕都流出來了。
段和拍拍他的腦袋,「不用這麼感動!你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小蠻艱難地把稀飯咽下去,哭著吐出一個字:「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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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段和把小蠻揹到村診所,因知道自己是O型血,便匆匆忙忙地從自己身體裡抽了五百CC的血,一股腦給小蠻輸進去,緊接著樂正七在墓裡找到柏為嶼和段殺,領著那兩人直奔診所而來。柏為嶼的情況很是不妙,趴在段殺背上人事不省,整個腦袋都糊著血,樂正七捂著他的腦袋嚇得面無血色,知道這回自己捅出大禍了!
段和給柏為嶼簡單消毒包紮一下,一行人挾持了村長,駕著貨車直奔醫院。柏為嶼拍片檢查出額頭上流血的傷口不嚴重,只是失血過多;身上的多處皮外傷有些許感染;最嚴重的是後腦勺的撞傷,造成中度腦震盪。這夥暴徒又連司機帶車挾持了一輛小巴往咸陽市殺去,最後將兩個重傷患送進了市中心醫院的特護病房。
小蠻同志禍害遺千年,死不了,還沒到咸陽就醒了,裝瘋賣傻的要段家兄弟倆負責。段殺隨便處理了一下皮外傷,換身衣服將臉洗乾淨,露出一派威風凜凜的氣場,橫眉悍目,英武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軟柿子,小蠻不敢造次,識時務地轉而與段和糾纏不休。樂正七雖然膽大包天,但畢竟還是個半大孩子,手足無措的待在柏為嶼病床邊一天兩夜,沒有心思吃喝,不停抽鼻子,直等到柏為嶼醒了才放下心,縮在椅子上睡了一覺,醒來後紅著眼睛向段殺要了五塊錢找個公用電話打給魏南河。
魏南河提心吊膽地把樂正七的話聽完,劈頭蓋臉好一頓痛罵!放下電話後馬不停蹄地買了當晚的機票趕去咸陽。
小蠻剛勾搭上一個漂亮的護士小姐還沒吃到嘴,段和就逼著他出院,簡直讓他痛不欲生!無賴抱著病床聲淚俱下地痛斥段家兄弟狼心狗肺害他全身換血差點英年早逝,死活不願離開醫院,段殺黑著臉耐心地觀賞一陣了自家弟弟和小蠻鬥智鬥勇,扭頭出了病房,不一會兒回來,手裡拎著個大麻袋,招呼弟弟道:「段和,別和他廢話了,給老子把他裝進去沉河。」小蠻收聲,躲在段和身後瑟瑟發抖。
段和抹一把忙出來的熱汗,微笑:「你看,我哥生氣了。」
惹不得那個煞星,小蠻垂頭喪氣地到柏為嶼的病房裡探望,聽說魏南河要來,瞬間又升起繼續住院的希望,作黛玉狀咳嗽幾聲,對樂正七說:「魏教授來了就好,我們的醫療費就有著落了,我可以商量著多住幾天。」
柏為嶼白眼看他,「你好像住院住得很開心。」
段殺坐在一邊翹著二郎腿看報紙,沉默得像塊大石頭,始終沒有多一句廢話,聽到那兩人的對話,他抬眼看了小蠻一眼,冷峻異常。
小蠻忙裝出一副兔死狐悲狀,「沒有,怎麽會?」
樂正七病懨懨道:「南河來了肯定會先揍我一頓。」
小蠻一驚:「怎麼可能?魏教授文質彬彬的,怎麼會動粗?」
「你就見過他幾次,能知道什麼?」小孩垂著腦袋,拉著柏為嶼的手掐來掐去,「他可兇了,以前我們做什麼壞事,都是為嶼挨揍,現在為嶼這樣,他大概只能揍我才會消氣了。」說著,抬頭望著小蠻,面帶喜色:「對哦,這次有你!」
小蠻殷切地回身抓住段和,「阿娜答,天黑我們就私奔!」
段和眼角抽搐:「喂,不要亂叫,誰是你的阿娜答?」
柏為嶼哎呦哎呦叫喚著撐起上半身:「我躺得全身酸痛,難受,下來運動運動……」
段殺報紙一收,起身按住他的肩,「醫生說你不能亂動。」
柏為嶼嘿嘿傻笑:「我沒有亂動,我正常動。」
「那你動動手腳就可以了,腦袋不要挪位置。」段殺強硬地把他按回去。
柏為嶼氣絕,「你不讓我動我就不動啊?我……」看到段殺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不動就不動嘛……」
沒一會兒,小蠻變出一個小皮球,「為嶼,老躺著也不好,血液不流暢,我們活動活動四肢就可以了。」
段和:「你哪來的皮球?」
「撿的。」
樂正七歡欣鼓舞地揮舞四爪,「來來來,為嶼你躺著別動,我們來陪你做運動。」
段和:「……」
段殺:「……」
柏為嶼謹遵段殺的命令,腦袋不挪一點兒位置,四個爪子活躍非常地東蹬西撲:「看我佛山無影腿。」
小蠻:「哈哈,七仔,往這裡踢。」
樂正七:「小蠻,別撞了燈……」
黑貓:「喵嗚喵嗚!」
三個人,一個手殘了;一個腿殘了;一個腦殘了,依然玩得不亦樂乎,皮球乎溜溜從一頭飛到另一頭,砸在柏為嶼臉上,「哎呀……」
段殺喀拉一下把手裡的易開罐捏扁了,肅殺之氣噴薄而出:「你再動!」
病房裡死一般寂靜,樂正七抱起黑貓無辜地眨巴眼睛;柏為嶼固定成一根木頭;小蠻把皮球撈回來,縮到段和身後去咬手指:「阿娜答,你哥好兇……」
段和溫和地勸道:「你別鬧,為嶼有腦震盪,不能亂動,你別害他……」
門口路過一個小孩,哭哭啼啼地指著小蠻:「媽媽,就是那個怪叔叔搶我的皮球……」
小蠻皺出一張大便臉,揚手丟過皮球,「不是說好向你借的嗎?居然打小報告!」
段和痛苦地扭過頭去,心想,早知道你這麼招人嫌,我就不該把你拖出來!
那隻從墓裡帶出來的黑貓跟著樂正七形影不離,段和看到牠就犯怵,避之不及。小蠻找了塊牛肉乾餵黑貓,順勢拎起來抱在懷裡,順毛摸了摸,笑道:「小七,你說這貓為什麼會在墓裡?」
樂正七撓撓黑貓的下巴,「可能是附近村民家的貓從盜洞裡爬進去玩的吧。」
黑貓享受地半瞇起眼睛,十分可愛溫順的模樣。段和聽了這話也放下心來,抬手揉揉黑貓的腦袋,摸到脖子時,被什麼東西硌著了,他翻開黑貓脖子上濃密黑亮的毛,看到貓脖子上拴著一小塊嬰兒小拇指粗細的玉……玉……
段和低下頭認真觀察了一番,驟然收回手,指著貓失聲怪叫:「牠的脖子上……玉、玉琮!戰國玉琮!」
小蠻大喜:「啥?還有值錢貨?」扒開貓毛費力地解玉琮。
樂正七奮力爭奪,「這是我的貓……」
小蠻:「是我的妾發現的!」
柏為嶼起不來身,喝斥小蠻:「要不要臉啊?連貓的東西都要搶!」
「那些不是重點,你們給我正經一點!」段和把小蠻拎出戰局,「這隻貓很蹊蹺,你們不覺得嗎?」
小蠻恍然大悟:「對啊!」眼神詭異地望向黑貓,「你的意思是……牠是戰國的貓?」
「說不定牠在墓裡待了兩千多年!」段和不寒而慄。
樂正七說:「這麼說牠有兩千多歲了?」
柏為嶼讚嘆:「稀有啊,老妖怪!」
一陣僵窒的安靜,樂正七眉開眼笑地撲向黑貓,拉著牠的前爪,「會說話嗎?說句你好。」
「你不要低估我們老妖怪的智商!」小蠻一臉唾棄地奪過黑貓:「我們學說英語,來,跟我唸:『噢!穴特!』」
柏為嶼:「我說哥們,你別一教就教粗話啊。」
小蠻:「哪來這麼多廢話?小七,給牠取個名字吧?」
樂正七:「不是叫咪咪嗎?」
小蠻:「牠是妖怪耶!」
樂正七:「妖怪不能叫咪咪嗎?」
柏為嶼:「取個有個性的名字吧!」
樂正七:「旺財怎麼樣?」
小蠻:「那是狗的名字!」
樂正七:「誰規定貓不能叫旺財?」
柏為嶼不耐煩:「先弄清牠是男的還是女的!」
小蠻抓住黑貓的後爪:「翻過來看看有沒有小雞雞。」
樂正七無比好奇:「妖怪也有小雞雞嗎?」與小蠻合力翻過黑貓。
黑貓撲著四爪保衛貞操,悲號:「喵嗚。」
小蠻樂歪歪地嚷:「有雞雞。」
柏為嶼反駁:「可是也有咪咪。」
小蠻往他胸前一戳,啐道:「你沒有咪咪嗎?」
柏為嶼捂住自己的胸:「啊……」
「果然是公的。」樂正七擤了把鼻涕,總結道:「取一個威風的名字吧,007叫什麼?」
小蠻:「007不就叫007?」
柏為嶼:「那是代號,人家有英文名!」
小蠻一拍腿,「想起來了,他叫傑士邦!」
「好名字,有氣魄!」樂正七抱起黑貓舉得老高:「寶貝,你以後就叫傑士邦!」
段和弱弱地插嘴:「人家明明叫詹姆士龐德……」
小蠻接過黑貓,往上一丟,「傑士邦!」
黑貓慘叫:「喵……」
段和:「喂……人家叫詹姆士龐德……」
小蠻在牠落下來時及時接住,又往上一丟:「傑士邦!」
黑貓:「喵。」
段和:「……有沒有人要聽我說話?」
「傑士邦!」
「喵。」
「傑士邦!」
「喵。」
段殺被吵得無法忍受,耳膜嗡嗡作響,摔下報紙大步走出病房。
「哥,等等我……」段和無力地扶牆而出,心想,你們比什麼妖怪都可怕……
黑貓淚流滿面,心想,人類好討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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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離西安很近,小蠻到達段和學校時過了晚飯時間,食堂關門了,段和朝他揮揮手,「跟我回宿舍去,給你下碗速食麵。」
小蠻眼裡埋著兩泡大大的淚水,在夜光下閃閃發亮,「段二哥,我已經嚴重失血了,你不要用速食麵打發我好嗎?」
段和想了想,「加兩個雞蛋。」
「……」
「一根熱狗。」小蠻搖著尾巴跟上去。
段和滿意地摸摸他的腦袋,「看來你還是挺好養的嘛。」
站在宿舍樓下,小蠻抱著僥倖的心理打探:「你住幾樓?」
「六樓。」
「電梯可有?」
「無。」
「段二哥,阿娜答,你饒了我吧,我在這裡搭帳篷。」小蠻原地坐下,刷白的臉上褪下最後一絲血色。不是耍賴,他出院的時候打了一劑止痛針,現在藥效退了,肩上劇痛無比,加上輸進去的血只能保證生命安全,身子還十分虛弱,這一路顛簸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段和無可奈何地在他面前蹲下來,「上來吧,我揹你。」
小蠻笑顏逐開,肩上也沒那麼疼了,屁顛屁顛爬上段和的背,「阿娜答……」
段和不語心想,我真該在墓裡就把你消滅掉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