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面那排房子過來，是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後面就是並排兩個大殿。兩個大殿中間仍是那條磚鋪通道。戴小嵐站在左邊一個大殿的前邊，轉頭看着我。

　　我聞見空氣里的血腥味兒，比剛才更濃了些。

　　我抓着獵槍，跑到戴小嵐跟前，情急地說：“你一個女孩子，怎么敢一個人在這破廟里亂跑？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地方有多危險！”

　　戴小嵐淡淡地一笑：“所以我才在這兒等你。”

　　她這么一說，我也不好再說什么責怪的話。

　　我問：“那個人呢？”

　　戴小嵐說：“跑了，沒看到跑哪去了。”

　　我吸溜了一下鼻子：“你聞到血腥味兒了么？”

　　“聞到了。而且是人血。這破廟里還有別的人。”戴小嵐警惕地說。

　　我當時沒有細想戴小嵐的這句話。連人血和其別動物的血液味道都能區分開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倆循着血腥味兒，踩着斷磚爛瓦，走向一間偏殿。一路上骨骼不斷，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這破廟里。

　　剛走到門口，聽見里面有說話聲傳來。這破廟里果真還有別的人。

　　我一拉戴小嵐，我倆躲在門外。

　　“大頭哥，我們，還能活着出去嗎？”

　　一個年輕小伙的聲音問，聽起來這年輕小伙正承受極大的痛苦。

　　“不能。進來這里的人，一個都別想活着出去！”

　　那個被叫作大頭哥的，冷冷地回答。他的聲音，和切斷了吳紅中一根手指的那個人很象。

　　“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你下的手？這是為什么？他們都是給你做事的兄弟。”年輕小伙好象想到了什么。

　　“不為什么。誰想打這天玄廟的主意，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這是那個大頭哥的聲音。

　　聽這意思，是一群人到這破廟，具體干什么不知道。現在他們大部分人都已經死了。這個大頭哥也是他們一伙的，而且還是領頭人。他承認那些人都是他殺的。

　　我心里一動。難道是見財起意殺人滅口？這破廟里有寶貝？

　　“你不是大頭哥！你是誰？”年輕小伙的聲音驚恐中帶着絕望。

　　“你說的沒錯，我不是什么狗屁的大頭哥。我是這天玄廟的守護者。誰動這天玄廟的心思，就只有死路一條。你好好等着吧，等客人走了，孩子們會接着回來吃你的肉。”大頭哥說。

　　“你殺了我吧。”那聲音絕望地哀求說。

　　“我不殺你，殺了就不新鮮了。”

　　戴小嵐身子一動就進了屋里。我沖進屋里端起獵槍。

　　屋里有兩個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背靠着牆坐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被撕爛丟在一邊，整個人赤果着身體。大腿以下的肉已經被撕咬掉。兩根腿骨暴露在空氣里。

　　他閉着眼睛，臉色煞白。他腿上的血已止住。身下一大片血跡，濃濃的血腥味兒仍沒有散盡。

　　小伙的跟前，蹲着一個四十來歲的人。這人又矮又胖，腦袋很大。他手里還抓着一把匕首。我判斷他就是切斷了吳紅中手指的凶手。

　　聽見有人沖進屋子的動靜，年輕小伙睜開眼睛看了我們一眼，象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救我出去，求你們救救我！”

　　我被這情形深深震驚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矮胖男人對年輕小伙詭異地笑了笑：“你別做夢了。他們是我的客人，不會救你出去的。”

　　客人？這是矮胖男人第二次提到客人。我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但我明白一點，他是一個殺人犯，他殺了很多人。

　　我把槍口對准了矮胖男人：“把手舉起來，你這個殺人犯！”

　　矮胖男人一點兒也不害怕，他對我笑了笑：“有這樣對待主人的客人嗎？你們的事情已了，趕緊回去吧。這里不便久留。”

　　主人，客人。難道這個人就是黃大仙？

　　戴小嵐推了一下我手中的獵槍，輕輕地說：“不要開槍。這個矮胖子被黃大仙附身了。你一開槍就成了殺人犯。”

　　我趕緊收起槍，身上冷汗直冒。如果矮胖子突然發難，我肯定本能地就會開槍。有可能下半輩子就在牢房里度過了。

　　戴小嵐盯着矮胖子：“為什么要殺人？有人進來這里都要殺掉？”

　　矮胖子搖搖頭：“迷路進來的，我們自會把他送出去。對這天玄廟動了心思的人，卻是一個也不能留。這些人都是該死的人。你們趕緊離開吧。”

　　我指了指地上那個年輕小伙：“那這個人……”

　　“他得死。”矮胖子伸手抹了年輕小伙的脖子。

　　一道鮮血飈出。小伙發出咯咯兩聲響，腦袋就歪了下來。

　　我本能地舉槍對准矮胖子，又無奈地把槍放下來。

　　我看了一眼戴小嵐，她把右手伸進了褲兜里。

　　矮胖子把匕首架在了他自己脖子上：“這個人也得死。你們抓緊離開，我不希望我們反目成仇。”

　　矮胖子話落就用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

　　長這么大，我打過架，也見過人家砍人，可從來沒見過殺人。這兩個人就在我眼皮底下死了。我整個人懵在那兒。戴小嵐拉住我往外走。

　　我倆沒有回到吳紅中在的那個爛房子。而是走向隔壁的一個房間。地上躺着一個人，渾身上下已經被咬得血肉模糊。肋骨內臟全露了出來，臉上也是面目全非。

　　我想起了矮胖子對年輕小伙說的話，那是黃大仙借他的口說的：“等客人走了，孩子們接着吃你的肉。”

　　這具屍體，肯定是被黃鼠狼咬的。我不知道這破廟里有多少黃鼠狼。不知道這個叫大頭哥的矮胖子，帶了多少人來這里。不管他帶了多少人，全被他自己殺死在這里了。一個都出不去。

　　我對戴小嵐說：“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這里的事情，也不是我們管得了的。”

　　戴小嵐憤然說：“這群黃鼠狼也太膽大妄為了。居然殺死這么多人。也不怕遭天譴。”

　　我沒有接戴小嵐的話，只想快點兒離開這里。

　　我們趕回那個爛屋子，三餅爺和吳紅中已經離開。我特別留意了一下，吳紅中掉在地上那截斷指沒了。

　　我和戴小嵐從屋子里出去，走上那個磚鋪通道，看見三餅爺和吳紅中在破廟的大門口等着我們。

　　我倆走到破廟大門口，我問吳紅中：“紅中叔，那截斷指你帶上了么？”

　　吳紅中搖搖頭：“沒有。那是黃大仙的意思，讓我以後再也無法扣扳機開槍。我不打算接上了。這是我應該得到的懲罰。以後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三餅爺聽了吳紅中的話點點頭，突然問我：“里面，新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