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豔鬼
薊小妮
就像他的父親,葬於孽火之下那麼多族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化為灰燼,歸於塵土。
說起人心比不過就是冷水下的浸泡的東西,有了鮮血和生命所以才能活著,風映秀最明白不過了。
龐大家族里不受寵的庶子,沒有活命的份。風家里,除了他有命在,那些庶子早已被丟去喂養弒神和野獸。像他能活到現在,也極為好奇。說是老爺子好心,不,那到可惜了。
他笑笑,捏碎了手中的翡翠玉杯。
猜不透他人心思,最是惱恨。
旁邊彎曲了腰,畏畏縮縮站著的下人見他發火,不禁嚇得往後稍稍退了一步大氣不敢吭一下。
風映秀半坐在窗戶上,坐累了便換令一只腿搭著,漆黑的袍子將他裹的一點不剩,沒有一點其他顏色,只是里面的里衣是紅色的,暗紅色比血更為濃烈。
他本身又極為白淨的一個人,蒼白,帶著點病態的氣息,五官又不很好看,只算個有韻味,經得住雕琢。那雙狹長又如夜色般漆黑的眼睛更添了幾分鬼魅,其余的,到底平平。
不過,他的手是非常好看的。極其的。修長白皙,如玉,極致晶瑩澤潤,就這一雙手凡誰都比不上。指甲粉嫩,指頭勻淨,摸上去冰涼刺骨,不知其溫度。
這樣的,最適合拿桃木劍,弒神殺鬼,滅妖除魔。
這般的血腥,連旁人都能嗅到其中淡淡陰森陰寒的味道。
沒有星辰的夜空,吹過的風涼的刺骨,燭火搖搖曳曳,人影反映在墻上,拉得好長好長。
無盡的黑暗涌入屋子里,畏畏縮縮的下人身子佝僂的不行,只差躲進地里去,背上全是冷汗,心跳的聲音在寂靜寂靜的屋子中,頗為響亮。
當鋪天蓋地的黑暗湮滅這里面的全部微光時,風映秀輕扯出一絲淡笑,接著刺破耳膜的是撕心裂肺的驚顫喊叫……
躲在角落里的下人,被一只手穿破了胸膛,血腥味由淡變濃,彌漫了整個屋子,淡淡的月光侵入窗中,微微看得清那只尖利的手中,跳動著脫離了人身體的心臟……慢慢的,血滑落指尖,點點滴入地上。
月光下,是妖嬈的鬼面。
有妖異的眼,烏黑的秀發,毫無血色的蒼白的臉和那似血一樣鮮豔欲滴的紅唇,還有一張兩指揉搓就能撕開的人皮……
風映秀雙眼微瞇,輕道:“豔鬼。”
生為禍水,死為怨魂。
不能投胎輪回,只得作遊魂野鬼,存留在世間。
發絲散盡,豔鬼厲聲大笑,猙獰的面孔流著血,猩紅的眼直直的瞪著風映秀,紅衣飄飄,顯盡了陰森和可怖。
“生前為名樓歌姬,豔名遠播。遭人妒,遇人害,毒酒白綾,埋於桃花林。”他單指一劃,空氣中出現一個似水面一樣的影像,里面有著豔鬼死時的景象,玉簪菱花,血色羅裙,都被泥土一點一點覆蓋。
豔鬼怒,風中是她發怒的咆哮,紅紅的細長尖利的五指伸向他,月色漸漸退入浮雲後……
鬼最怕的是看見自己死時的樣子,像剜心之痛,引得魂魄像被深深分裂般,鬼之大忌。
風映秀冷笑,狹長的眸子似最沈寂的星辰,幽暗又迷人,他空手畫符,金光一閃飛去豔鬼的身體中,一串模糊快速的咒語從他的薄唇中吐出,古老又神秘的咒文,像一把富有法力的劍,刺穿豔鬼的身體,疼的她的魂魄四分五裂。
“啊……”豔鬼仰頭大喊。
風映秀目無表情的看著她渾身冒著青煙,那是被符燙傷的痕跡。
“束魂,收。”
“不……不……啊……”豔鬼驚顫的叫喊,面色恐懼,讓人驚寒。
“叫什麼,死時就該死了,誰讓你做鬼停留。”風映秀說道,話語輕輕地,像聲音被風吹一吹,就能聽不見的,那張臉淡漠的不行,那掛在唇瓣的淡淡笑意也是極為諷刺。
風聲靜靜,在豔鬼最後發不出一絲聲音時,雞鳴聲起,天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