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恩顧
楊小空無語,遞上一罐可樂。
柏為嶼拉開拉環喝了一口,文謅謅地說:「從今兒開始,我就是裝B堂掌門,任何事無論巨細,得先與我稟報,聽懂了嗎?」
楊小空忍笑點頭,「為嶼,我挺崇拜你的。」
柏為嶼疑道:「崇拜我什麼?」
楊小空照實說:「你還真是樂天派中的極品,什麼天塌地陷的事你都能扛,頂多沮喪幾天,過不了多久就復活了,生命力比蟑螂還……」話沒說完,卻見柏為嶼收斂了笑容,換上一副死氣沉沉的臉孔,扭過頭去默默垂淚,「想起來了,我是沒前途的流浪藝術家,這一輩子玩完了……」
楊小空忙撒下手裡的漆刮,扳過他的肩,急切地說:「為嶼,我就那麼一說,你別往心裡去!」
柏為嶼捂著眼睛,肩膀微微顫抖,抽泣道:「別理我,我一想起自己的前途就難受得厲害!」
楊小空以為他哭了,不由心裡一陣絞痛,「真的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事,柏師兄……」
柏為嶼:「叫『掌門師兄』!」
楊小空硬著頭皮說:「掌門師兄,你別哭了!」
柏為嶼拿開手,笑得滿臉是牙,「唉……我沒有哭呀!」
楊小空冷眼,「你乾脆改名叫『柏小強』吧!」
柏為嶼諄諄教導:「羊小咩,亂給人取外號是個壞毛病,得改!」
正說著,段老師帶茅山派掌門來了,那聖虛子的傷口拆了線,癒合神速,不過瘦了一圈,臉上缺乏血色;他一手拄著根水管充當拐杖,一手揹在身後,一派道骨仙風地站在妝碧堂門口,朗聲喚:「柏掌門,貧道來啦!」
柏為嶼春風滿面地迎出來,「夏掌門!哈哈,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段和惡寒,「夏威,不許裝道士!」
夏威嬌弱地咳嗽兩聲,「人家本來就是道士……」
柏為嶼指向妝碧堂右側的小儲藏室,慷慨道:「夏掌門,這間無用,只需刷上黃牆便可建立茅山派分道觀,夏掌門意下如何?」
楊小空:「喂喂,掌門師兄,你是真的想氣死曹老吧?」
「柏掌門!」夏威激動地握緊柏為嶼的手,熱淚盈眶,「大恩不言謝,待我重振茅山派威風……」
段和忍無可忍,揪住夏威腦袋上的毛,拔腿往工瓷坊走,「我就說不能放你和柏為嶼湊在一起發神經!」
夏威踉蹌著跟了過去,倒拖著水管一路呻吟:「呀、呀咩蝶!禿了、禿了……」
魏南河在配釉房忙碌,沒空招呼段和,正好,段和要找的是樂正七。
樂正七連續一個禮拜在下水道裡過夜,白天趴回宿舍睡大頭覺,好容易挨到週末,忙著趕欠了一個禮拜的各項作業,精神萎靡地直打呵欠。
楊小空也找藉口溜進書房,反手關上門,開口便問:「什麼時候動手?我半夜出門被白教授懷疑了。」
段和問樂正七:「你打探得怎樣?」
「那一帶的下水道我都走遍了,他們的作業區涉及面太大,從派出所大樓下一直延伸出幾畝地。」樂正七轉動著手裡的筆,自信滿滿地說:「太深的地方我聽不到,不過離地面二十公尺內的幾層全摸清了;就算夏威的炸藥沒有把握好,從出口處再往前塌一百公尺,也百分百安全!」
「開玩笑,我配的炸藥爆破範圍只有一、兩公尺差距,差五公尺,我自刎謝罪!」夏威打個響指,「不過,為了製作更精密,炸藥恐怕要臨時配;既然情況都摸清了,就盡快動手吧!」
段和看向夏威,「你的傷……」
「我沒問題了,要等傷好全不知道還得等多久!」夏威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就定四月一號凌晨吧!送給杜老闆一個愚人節大禮。」
「那就是後天。」段和一皺眉,「小空,你明晚早點到達旅館,我們保持聯絡。」
「沒問題。」楊小空略一躊躇,打開派出所附近街道的手繪地圖,用鉛筆畫了一條東拐西拐的線路,「你們照這條路走,能避開各處的攝影機,不過以防萬一,全都戴頂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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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六留在工瓷坊吃個飯,「有幸」認識茅山派掌門聖虛子,萬分驚喜地繞著夏掌門問七、問八,問題無非是些看相算命之流;夏威根據所學的半桶水「周易」,同時結合參照樂正七的身世,唬了一通,居然把樂正六給唬得深信不疑,自以為遇上了活神仙!
難得有人相信,夏威還裝得挺像那麼一回事,收起他那一套「阿彌陀佛」,煞有介事地問:「咳咳,這位苦主,您還有什麼需要貧道解答?」
一夥人哭笑不得,段和實在看不下去了,正欲開口揭穿死道士的真實面目,卻見樂正七站在他姐身後,苦笑著擺了擺手,用口型阻止,別拆穿,讓我姐高興高興!
樂正六結婚十多年,夫妻感情良好,老公在銀行任職,家裡什麼都不缺,就缺個孩子;她年輕時,身體虛弱、不利生育,吃了很多年中藥調理,現在身體沒什麼問題,年齡卻大了,怎麼也搗鼓不出孩子!眼看年紀相仿的同事們,孩子都上中學了,她用盡科學方法無效,開始搞封建迷信活動,燒香拜佛,虔誠地吃了五年齋,肚子依然沒有丁點動靜,這個遺憾讓她幾欲絕望了!
果然,樂正六說沒幾句就直奔主題,一臉殷切地望著夏威,「那你看我什麼時候能有孩子?」
夏威琢磨著眼前這位美女姐姐不過三十左右,便敷衍道:「不急、不急,三十八定可得子!」心說:先哄哄妳,再過八年,妳到哪找我去?
樂正六一臉愁雲慘霧,「可我今年已經三十八了……」
「啊咧……」夏威語塞了。
「咳!」樂正七生硬地轉移話題:「姐,喝點水。」
「夏道長,你確定?」樂正六面露懷疑之色。
「那是、那是!我給妳求一道生子符!」夏威硬著頭皮抽出一張道符,以閃電般手法「刷」地點燃紙條,前後左右揮舞一番,嘴裡唸唸有詞;不出幾秒,金剛經還沒唸完,紙就燒到手指了,夏威驚了一跳,情急之下,連手帶紙條「噗咻」塞進水杯裡。
樂正七看得眼花撩亂,「這樣就可以了?」
夏威抹一把跳出來的熱汗,把燙紅的手指藏到身後去,搓了搓,訕笑,「是啊,可以了!」
樂正六端起水杯,一口氣喝了!
旁觀的眾人紛紛大驚失色,樂正七來不及阻止,慘叫一聲:「姐!」
夏威啞然,誰讓妳喝啊?
樂正六雙手合十,祈願道:「如果真的今年能懷上寶寶,我一定好好謝謝夏道長。」
「哈、哈……好說、好說……」夏威兩腿發軟,扶著桌面才沒有嚇得跌倒在地。
樂正七殺氣騰騰地瞪著他,等我姐走了,看老子會不會宰了你!
段殺過來接柏為嶼,看到樂正七追著夏威喊打喊殺,他問段和:「那兩個人又發什麼神經?你不怕夏威傷口裂開?」
段和抱著手,嗤笑道:「讓他坑矇拐騙裝道士!這種人渣早死早好。」
段殺贊同地點了點頭。
段和問:「什麼時候的機票?」
「明早。」段殺請了半個月休假,打算陪柏為嶼去一趟河內,如果柏為嶼的父母不反對就住幾天,如果爭執激烈的話,他們露個臉就逃,去別處旅遊、散散心。
段和挺高興,「明天好,一路平安!」該滾的都快滾吧!我們可以放開手腳幹大事。
段殺點了支菸,言簡意賅地說:「謝謝。」
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工具都得收拾清楚,柏為嶼仔細地把每一罐漆封緊,用松節油洗乾淨髮刷和角刮之類,段殺只幫了個小忙就蹭了一手漆,柏為嶼揮揮手趕開他,「坐一邊去,笨手笨腳的。」
段殺晾著兩手,聽話地坐一邊去,柏為嶼整理完,在手上倒些樟腦油,握住段殺的手幫他洗洗漆,兩個人的手在油裡滑膩膩地搓揉,柏為嶼傻乎乎地嘿嘿直樂,「老傢伙會打人,我特准你挨打後可以還手。」
段殺好聲好氣地勸道:「那是長輩,不能還手。」
柏為嶼豎中指,「行!你願意挨打是活該,那他打我,你總該替我報仇吧?」
段殺板著一張死人臉開玩笑:「除非他把你打死了。」
「滾!」柏為嶼吼得驚天動地,氣勢囂張,實則只掐了一下段殺的手掌。
段殺一笑,「別吵……」
「哈!」柏為嶼歪著腦袋端詳他,「再給爺笑一個。」
楊小空抱怨:「為嶼……」
「叫掌門師兄!」
「掌門師兄,你們別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行嗎?」楊小空十分不滿。
柏為嶼死不承認,「我們在吵架,你看不出來嗎?」
段殺笑著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無聲地向別人證明他們確實在打情罵俏;他們同居了將近一年,卻直到最近才後知後覺地步入蜜月期,甜得冒泡泡!
二皮臉的柏為嶼反倒不好意思了,「幹什麼呀……」
門外,樂正七把夏威打得鼻青臉腫,夏威聲淚俱下地求救:「阿娜答!救救我……」段和視而不見。
樂正七想到還有要緊事等著夏威去辦,便見好就收,啐道:「留著你的腦袋,過幾天再砍!」
柏為嶼洗完手出來,倒退著往車走,一手被段殺扯住了,另一手偉人似地揮舞,「小的們,大王我半個月後回來,想我是應該的,但不要太想哦!」
夏威撐著水管艱難地爬起來,「趕緊滾吧!」
楊小空兩手插在口袋裡,笑微微地說:「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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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點,楊小空不在床上,白左寒揉揉眼睛,喚道:「麵團?」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人應他。
此時的楊小空,獨自站在城外小縣城的旅館窗邊,耳朵裡塞著手機耳麥,撩起窗簾的一角,舉著望遠鏡,觀察對街的動靜,不疾不徐地說:「往南巷走。」
段和的車子停在五公里之外的一處停車坪,三個人一路沿小巷子走過來,街上空無一人;段和將帽沿往下壓了壓,微表異意:「南巷路過公園,有警察巡邏。」
楊小空強硬地命令:「現在沒有,聽我的!小學門口好像多了一架攝影機,你們必須臨時改道!」
段和言簡意賅地答道:「明白。」
濃重的夜色之下,三個人靠近南巷的下水管出口,夏威走了太多路,身體有些吃不消,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樂正七拿出工具撬開井蓋,段和協助他將井蓋推出去,抬眼一看夏威,「你怎麼樣?」
夏威逞強地搖搖頭,「很好!」
樂正七先跳了下去,段和推夏威一把,「上,我殿後拖回井蓋。」
夏威解下背包,丟給下面的樂正七,「小七,接好。」緊接著也跳下去,兩腳一著地就摔了個大跟頭。
樂正七忙把他拉扯起來,「你沒事吧?」
夏威灰頭土臉氣爬起來,擺擺手,「沒事。」
段和鑽進下水道,撐著將頭頂的井蓋挪回原處,露出一小道縫隙,然後才爬下來,「夏威,走不動我揹你。」
夏威「呼哧呼哧」地喘氣,「目前不用。」
三個人在漆黑的下水道內兜兜轉轉,踏著積水發出的腳步聲迴盪不休。
「聲音有點不太對勁……」樂正七止住另外兩個人,眉頭緊鎖,「你們先停一下。」
段和輕聲問:「怎麼了?」
「腳步聲很雜亂。」樂正七閉上眼睛傾聽,呢喃道:「上兩層的人增多,不知是什麼原因……」
夏威臉色惡劣,「離地道出口還有多遠?」
段和攤開地圖,躊躇著說:「如果沒有第二個出口的話,那麼我們離出口的直線距離還差兩百公尺。」
樂正七十二萬分肯定,「的確沒有第二個出口,就算工人往上移也沒關係,出口和作業區隔了十萬八千里,局部坍方不影響作業區。」
夏威一揮手,「那趕緊的!」話音剛落,一道手電筒的光線直通通照過來,響起一聲暴喝:「誰?」
那三人一時沒法適應強烈的光線,不約而同地抬手擋住眼睛。
光源的那一頭,站著一個高大的漢子,緊張地又喝道:「你們是誰?」
段和驚慌失措地後退一步,正不知該怎麼回答,卻聽夏威故作輕鬆地回答:「自己人。」
那人也是作賊心虛,警惕地問:「你們也是武先生派來的?」
想不到這白痴不打自招,夏威咧開嘴笑了,瞇起眼上下打量那人,「不,我們是杜老闆派來的。」
那人明顯鬆了口氣,嘀咕:「難怪,武先生沒和我說。」
夏威掏出菸,招手道:「兄弟,來抽根菸,武先生派你來幹什麼的?」
那人反問:「杜老闆派你來幹什麼的?」
夏威尋思著說:「他還不是擔心地道裡弟兄們的安危?」說著,大拇指往段和一戳,「叫我找個專家來檢查、檢查附近的情況。」
「我也是啊!」那人大力一拍夏威,調侃道:「大老闆和二老闆還想到一塊兒去了!」
夏威被拍得一個趔趄,牽帶傷口,痛得一齜牙,勉強笑道:「那是、那是……」
段和穩下情緒,旁敲側擊地問:「地道裡情況怎樣?」
那人聽說段和是專家,當然是知無不言:「我們全聽武先生的話,往上撤了,現在等貨車運沙土過來,從下面一層層往上填……」說了一半,忽然住了嘴,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段和正認真聽著,疑道:「怎麼了?」
那人支吾著開了口:「我剛才明明看到三個人影……怎麼,只有兩個人?」
樂正七悄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背後,幽幽吐出一句話:「我在這裡。」
「哐!」那人應聲倒下,樂正七收起不銹鋼探棍,恨恨道:「媽的,嚇死老子了。」
「聽到沒有?」段和踢踢倒在地上的人,「他們要撤了。」
夏威捂著腹部的舊傷,渾身直冒虛汗,咬牙道:「趕緊動手,再拖延時間天就要亮了!」
南巷公園側面的井蓋慢慢掀起來,往旁邊挪了挪,一個黑乎乎的人影爬出來,動作迅速地把井蓋安回原處;楊小空的腰桿登時繃得筆直,舉起望遠鏡,定睛一看,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段和、段和!」
「什麼事?」
「你們那的情況怎樣?」
「找到出口下方了。」段和舉起手電筒,赫然露出樂正七之前用粉筆畫在管道壁上的勾,「夏威在安裝炸藥,上面情況怎樣?」
楊小空遙望著遠處那個陌生人,手心裡汗涔涔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從下水管道裡爬出來,正在四處找重物壓井蓋!」
段和與樂正七對視一眼,苦笑,「那是杜佑山的人,我們把他打暈就走了,沒想到他醒得很快。」
「不能往原處出來了,換個方向。」楊小空出乎意料地沉冷,「不用緊張,往小學斜對面出來,那個攝影機我去搞定。」
那兩個人趴在一邊搗鼓定時炸藥,樂正七仔細描述出他估計的管道厚度、管道和地道的距離、以及地道的中空長度,夏威快速心算一輪,倒出雷管裡多餘的炸藥,連上導火線、拆開一個鬧鐘……紅、白、藍、綠,各色線路扭麻花似地扭成一團,剪開膠管,露出金屬絲,「劈啪、劈啪」,兩條線路接觸在一起,蹭出耀眼的火花,要將哪些線路捆綁起來?
夏威傷口上一陣、一陣的鈍痛襲來,思維有些遲鈍,眼前也開始錯影,冷汗順著鼻尖往下掉,他給自己一個耳光,晃晃腦袋,看清眼前的線路,手腳麻利地安裝起來,撕開膠帶將鬧鐘和炸藥死死捆綁住,隨之踩在樂正七和段和的肩膀上,將炸藥貼在管道頂端。
幾不可聞的鬧鐘聲,敲擊在空靈的黑暗中,滴答、滴答、滴答……
楊小空走出旅館,壓低帽沿,有條不紊地戴上口罩,用手掌擋住清晨的第一縷曙光,悶悶地說:「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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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聲驟然響起,武甲睜開眼睛,一種莫名的窒息感從頭頂壓下來,深夜有電話絕對不會是好事!他立時翻身摸到手機,心有餘悸地接通:「喂?」
「武先生!」包工頭的聲音傳來:「緊挨地道的下水道裡,有人……」
「有什麼人?」
「不認識,我檢查下水道的時候遇到的,三個年輕人,說是杜老闆派去的。」
「杜老闆沒有派任何人!你怎麼不逮住他們?」武甲推醒杜佑山,壓低聲音:「醒醒,出事了!」
包工頭結結巴巴地說:「他們把、把我打暈了,我醒來後找了找,下水管道太複雜,一時半會找不到他們,我就先出來找重物壓住井蓋……」
小學大門邊立起的新攝影機裡,出現一個戴著帽子的人,他走近攝影機,舉起手裡的磚塊……下一秒,沙沙沙……攝影機連接的顯示器上一片雪花。
幾乎是同一時刻,轟隆隆的爆破聲響起,地動山搖!
武甲聽到電話那一頭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心臟幾欲停止跳動,嗓音發抖著問:「那什麼聲音?」
包工頭愣愣地尋聲望去,派出所周邊的一排店舖倒成一片廢墟。
武甲怒吼:「我問你那是什麼聲音!」
包工頭駭得面無人色,「武先生,那間藏出口的店舖……塌了……」
另一頭的巷子角落,那三個人狼狽不堪地從下水道裡爬出來,渾身都是灰末和髒兮兮的積水;井蓋邊停著一輛白色甲殼蟲,車牌罩一層黑布,楊小空開車門,催促:「上車!」
三人連拉帶扯滾進車裡,夏威屁股一挨上柔軟的坐墊,腦袋一歪,枕在段和肩上再無聲息,段和拍拍他的臉,「夏威?」
楊小空加大油門,開出巷子,「他怎麼了?」
「沒什麼。」段和在夏威鬢角上吻了一下,說:「體力不支,暈了。」
四個人都不敢多停留,尤其是楊小空,他把夏威段和送回去,風塵僕僕地往回趕……得想個好藉口搪好白左寒!
到了家門口,院門虛掩著,房門大敞,白左寒手執一個馬克杯,靠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
楊小空知道,那杯子裡的是白左寒最喜歡的蜜桃汁,早上剛起床,不適合喝這種冰冷的飲品;他站在門邊深呼吸一口氣,綻開一個暖洋洋的笑容,「白教授,你又不聽話了,一大早別喝這麼涼的東西。」
「嗯,你又睡不著了?」白左寒只穿了件白襯衫,最上面的兩顆釦子沒有扣,露出胸口吋許白皙的肌膚。
「是呢!出去逛逛。」楊小空將順路買的新鮮嫩豆腐放在桌面上,問:「還是煮白稀飯吧,豆腐拌皮蛋還是拌肉鬆?」
白左寒站起來走近他,軟語道:「我有一段時間失眠得厲害,一粒安眠藥不管用,兩粒也不管用,三粒還是睡不著,我就吃四粒……醫生說,這樣吃藥會死人,我才逼自己戒了;我整天、整天睡不著,走路不像是踏在實地上,隨時警惕著把飄走的靈魂抓回來,精神衰弱很痛苦的,你以為很好玩嗎?你以為半夜逛逛就能緩解壓力了?」
楊小空坦然地看著他,微笑,「你說的是,以後我再也不半夜出去閒逛了。」
白左寒也是一笑,清冷優雅得當真猶如一朵在清晨綻放的白蓮花,他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舉起馬克杯,把冷冰冰的蜜桃汁從楊小空頭上澆下去,聲調陡然降溫到零下十度:「說!這些天晚上都去哪了?」
楊小空凍得一個哆嗦,抹一把臉上的果汁,囁嚅:「白教授,我就……隨便逛逛……」
「很好!騙我連眼皮也不眨一眨。」白左寒捏住他的下巴,眼神凌厲,「我早上去找你,遇到掃地的大叔,他說那棵槐樹冬天的時候就被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