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胡商不好惹
大内神探零零发
李諶在中間的一書格前站定,他從腰間掏出一把鑰匙,對着鎖芯一擰,只聽“咔”的一聲輕響,拳頭大的鐵鎖便打開了。他先是取下鎖頭,爾後便打開了擋板。格子內堆放着九卷書籍,從九卷書籍露出的書牌上可以清晰地看出,這幾卷書籍名字叫做《琴敘譜》。說起這《琴敘譜》,它乃當朝著名大家趙耶利所著,里面對琴藝的見解可謂是傳世典范。
李諶從格子中抽出一卷壓在最底下的書卷,爾後輕輕取下罩在書卷上的書套,並徐徐展開書卷,待書卷展開到一半的時候,一枚暗黃色的銅錢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狄安和狄春均是一愣,還不等李諶開口,狄春便一把從李諶手中奪過銅錢,問:“上黨公,看這銅錢的厚度和直徑,這,這不會是母錢吧?”
李諶一邊將書卷放回書套中,一邊回道:“狄兄所言不錯。”
“啊!”李諶的話非但沒有給狄春解惑,反而讓他更驚上加驚,聲調陡然提高:“你居然敢私藏母錢!”說着,頓覺拿着銅錢的手萬般不自在,仿佛捏了一個粘人的燙手山芋一般,丟也不是,拿也不是。
也不怪狄春’情緒如此激動,依照當朝律法母錢只能由各地鑄錢監保管,而當朝也只在洛、並、幽、益、桂等產銅之地設立了鑄錢監。這杭州既無鑄錢監,那么這母錢定然只能是私鑄的。按當朝律令,凡私鑄錢者輕則流放三千里,重則直接處死。其實不要說私鑄錢了,只要坐實有這個想法,就算一應器具都沒着手准備,都要鞭杖一百。
李諶卻是一臉淡然的笑了笑:“狄兄莫激動,還記得方才你單獨來找我時,我告訴你楊懿可能要反的事情嗎?”
狄春身體略微朝着李諶的方向微微一傾,語氣略顯急促地問:“難道這個跟楊懿那廝有關?!”
李諶點了點頭,答道:“正是,這便是楊懿和陸家狼狽為奸,盜鑄私錢的證據。”說着,又將目光移向狄安,並拱手道:“狄公,聽聞您之前便破獲了好幾起私鑄錢的大案,我想您應該是非常清楚那幫亡命之徒的脾性吧。”
李諶說的是狄安任職大理寺丞的事,那時候還是高宗治下,民間私鑄錢之風盛行,導致市場上流通的銅錢經常缺斤短兩,從而使得貨物無法正常流通,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當時狄安為了扼殺這股歪風邪氣,可是連破數起私鑄錢的大案,才讓得整個市場恢復正常。
當狄安第一眼看到這枚母錢時,他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沒曾想這一次居然比之前幾次還要棘手,因為這次有楊懿在里面。他雖與楊懿只有幾個照面,但楊懿身上那股子血腥味還是讓他記憶深刻的。更何況楊懿現在掌握了一州的兵馬,倘若這事沒有處理好引起嘩變,那就糟糕了。
他眯着雙眼盯着狄春手上的母錢,心中雖有千般念頭閃過,臉上卻是一臉平靜:“上黨公,你還是好好給我們講講這枚母錢是如何跟陸家和楊懿扯上關系的吧。”
對於狄安這種沉穩的作風,李諶從心底感到欽佩。他將手上‘書卷放回格子中,然後身體一側,朝着密室外做了一個請勢:“說來話長,還請狄公與狄兄移步書房。”
不多時,三人便來到了書房內。
這書房的裝飾倒也簡朴,除了有一方茶幾上擺放了一架古琴外,其余布置倒也中規中矩。
三人落座完畢後,李諶便打開了話匣子:“這事還得從兩年前的一件往事說起。”說着,他的思緒便陷入回憶中。
兩年前,李諶剛來杭州上任。因為主管民政,因此經常到行市間查訪民生。有一次他在行市里碰巧撞上了一起商人斗毆事件,事件的起由是一個胡商到本地一商家那里送貨,這胡商因是第一次來杭州,所以在行為處事上一直小心翼翼。本來雙方價格都已談妥,且貨物也驗收完畢,按理說應該就不會出什么事情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等到交錢結算時卻出現了問題。按雙方約定,這批貨物價值三百貫銅錢,一般本地貨商拿到錢後就會馬上顧上幾輛車馬把錢馱回去,可這胡商因是第一回到杭州做生意,所以特意留了個心眼,親自驗了錢的重量。
這一驗便出了大問題,按理說這一貫錢應該是一千枚銅錢,三百貫便是三十萬枚銅錢。但是因為當朝錢幣的流通速度無法完全滿足目前市場上貨物的交易頻次,因此在實際交易中經常出現“短陌現象”,即一貫錢可能只有七八百文錢。
出現“短陌”也就罷了,因為這在全國成已為約定俗成之事,所以胡商倒也不好追究。可每枚銅錢上再缺斤短兩,就讓他無法接受了。按照當朝律法規定,每枚開元通寶直徑八分,重二銖,以此來計算每十枚銅錢便是一兩,每千枚銅錢便重六斤四兩。
可是在他一一實稱過後卻發現,這批銅錢每千枚重量也就在六斤左右。雖說在實際鑄造過程中,些許官錢可能與母錢出現些微的差異,但是如此大規模且如此明顯的缺斤短兩在正常情況下是肯定不會出現的。且倘若每千枚少四兩,也就是每貫錢比正常的一貫錢要少四十枚官錢,如果再計以三百貫,那總共就會少一萬兩千枚銅錢,折合十二貫銅錢。也就是說,就算刨掉“短陌”現象不計,胡商最終也只得了二百八十八貫銅錢。
按當朝的市值來說,一貫錢都能買下一個體弱的奴婢了,更何況是一次性少了十二貫錢。本來這胡商的脾性生來就急躁,一看到自己居然被中原人如此算計了一番,自是怒從肝中起,火在眼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