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黃泉
秦蓝舟
馮陶咽了口唾沫拿起紙錢抖了抖:“那啥,我要是拿錢給它它會一高興就把我們放了么?”
“你能有點骨氣么?好歹也是個經歷過場面的人了,怎么一回還比一回慫了?”秦鳧有些嫌棄他,一對烏黑烏黑的眼睛被燈光映着都看不見亮點,配着這么張臉還真有點嚇人,“我這么跟你說吧,污穢沒有投胎或還沒到陰間是拿不到冥幣的,拿到了也沒用,它們大多是來復仇的,在陽間也花不上這錢,你見過誰害了人燒冥幣給污穢那東西就放過他的?”
馮陶愁眉苦臉地縮着脖子:“那那些給污穢超度的人為什么要燒冥幣啊?”
秦鳧說:“好讓他們在黃泉路上買個飲料喝。”
“啊!”馮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時居然忘了害怕,“黃泉路上還有小賣部啊!”
秦鳧不耐煩地擺擺手:“不是小賣部,是百貨市場。”
馮陶頓時覺得世界都玄幻了,原來……黃泉路上……還有百貨市場……他怯怯地縮了縮脖子,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會有賣充氣娃娃的嗎……”
秦鳧:“……????”哦,他真的好想看看這個沙雕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學美術的腦洞都是天坑嗎?
“不是,你看嘛,這是人是鬼都有個生理需求,萬一哪個鬼因為活着的時候沒爽夠不願意上路怎么辦?”秦鳧的眼神充滿了嫌棄,馮陶趕緊解釋一通,話說到最後他聲音也越來越小,得,還不如不解釋呢。
灶上的鍋興許是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又搖擺了兩下咣嘰掉了回去。聽到巨響秦鳧馮陶都飛快地轉頭緊盯着後廚,沒了晃動的鍋後廚顯得寂靜得嚇人。
秦鳧小心翼翼地往卷簾門的方向靠過去,壓低聲音說:“這個東西不好解決,我們今天先走,等明天我把東西備好再過來。”馮陶求之不得,趕緊點頭,也緊跟着他往那個方向挪。
氣死風燈里的燭光映出一片暖黃,馮陶無意之中瞥到了牆上他跟秦鳧略顯滑稽的影子,好不容易有點松懈的神經又猛地綳了起來——牆上有三個影子!
“秦、秦鳧……”
“噓。”秦鳧神色肅然地伸出食指挨在唇邊,目光緊盯着後廚門口的地方。那里的牆上投映出了一個矮小的影子,正學着兩人的動作往他們靠過來,且移動速度極快,但那個地方什么東西都沒有啊。
秦鳧撅着眉也不聲張,但腳下加快了速度往門口移動,馮陶戰戰兢兢地緊隨其後。
就在快要到達門口的時候。
“叮鈴——”
又是鈴鐺響。
“躲開!”
馮陶還有點懵,但隨着一聲吼一只手也按在了他肩上,把他推離了好幾步,等他聽到那個撞擊的聲音回神看時他剛才站的大概大腿位置的卷簾門上憑空凹進去了一個洞。
“卧槽……”馮陶抽了口涼氣,腿有點發麻,要是秦鳧沒推他那一下,那他現在會是什么樣子?
秦鳧謹慎地半躬着身,緊盯着牆上的影子:“是個小鬼,怨氣極重,你小心一點。”馮陶又咽了口唾沫“嗯”了聲,貼着牆加快了速度往門上挪,秦鳧挨着緊跟上來。
心里緊張得發毛,手上自然也止不住地抖,馮陶蹲在地上攀着門縫手抖得宛若帕金森,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才冷靜下來。
“打開了嗎?”秦鳧擋在他前邊低聲問,身後整個卷簾門都在抖。
馮陶說:“打、打不開!”他煞白着臉耗出了吃奶的勁想把門抬起來,可那門抖歸抖,死活紋絲兒不動地立在地上,任他怎么摳都摳不開。
“我來!”秦鳧也蹲下來抬門,剛只抬了兩下便不動了,“門被這污穢使本事釘死了。”
“什么!”馮陶滿頭冷汗往下流,“那、那怎么辦?!”他瞪圓了眼睛看向了陰森森的餐廳,自言自語着:“卧槽,難道我今天……真的要交代在這里了嗎……”
屋子里的光像在配合這情形一樣顫巍巍地晃了晃,牆上的影子也開始深淺不明地搖擺,風燈照不到的暗處活像一只張牙舞爪的野獸窸窸窣窣地朝着光明的地方深一腳淺一腳地爬過來。秦鳧眯了眯眼睛突然發覺不對勁:“這東西想撲滅我的燈,但它進不去燈罩里,只能一點點地擋在燈上面!該死,原來是這么回事!”
秦鳧直起身用力抓了把馮陶的肩膀:“你冷靜點,事情還沒到最後一步。”他將馮陶一把拽起,把他往燈在的桌子那兒推:“去,把燈拿過來,別讓污穢把燈滅了,我有辦法了。”
秦鳧才剛吩咐完,一股腥風就照着他頭拍了過來,他連忙一個旋身躲過,腥風拍過的地方就又是一個坑。
他轉頭沖馮陶吼道:“快去!”又騰空跳到了桌上。
馮陶慌不擇路地朝燈跑,快跑到那張桌子的時候卻像被什么東西纏住了腳,一拉一拽臉朝着地就砸了下去,他哇哇亂叫着抱住了桌子腿才沒給繼續往後拖,又掙扎着撲騰想把腳腕上的東西蹭掉。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一通掙扎下來倒把腳上的涼鞋給甩掉了,腳底門路大開。
馮陶抓着桌腿心都涼了半截。腳底可是人身體里陽氣最薄弱的地方,露着腳底就等於是在告訴鬼:“嘿大爺,我把門給你打開了,你快來啊!”——等鬼上身。
果不其然,一股涼氣蹭的就纏滿了馮陶的腳,要說冬天里冬泳凍的是皮肉,那讓鬼抓着腳掌就凍的就得是骨頭,馮陶止不住地在心里罵自己:“媽的我哪天穿涼鞋不好非挑今天!穿運動鞋不好嗎?穿釘子鞋不好嗎?”被鬼上身對人體害處極大,極可能會被奪舍,就算後頭沒被奪成舍容易落下陽氣不足的病根。
秦鳧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正納悶怎么污穢沒了,看清馮陶腿上的東西後眸光也沉了,“嘖”了聲朝這邊沖了過來。
“叮鈴——”又是鈴鐺聲。
馮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短暫地失了半刻神,清明過來時秦鳧已經到了跟前,食指正正抵在他額頭上。
“恭請諸神,護爾心神,靈台清明,鎮守三魂,七魄不散,神志不淡,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秦鳧的聲音字字清晰,不是特別的鏗鏘但落在耳里卻顯得格外有力。
霎時,像是有什么東西進到了腦子里暖呼呼地包裹着腦神經。馮陶一個激靈下不光腦子清晰了連帶着連視野都變得清清楚楚,迎面對上秦鳧的眼睛他又猛地愣住了。
秦鳧動作沒停,只瞥了馮陶一眼又取下了手腕上的黑手鏈搭在了他剛才被東西纏住的腳腕上,喝出一字:“顯!”一條黑乎乎的黑影猛地出現並順勢纏在了秦鳧手上,他趕緊撅着眉轉勢去對付黑影。一個黃澄澄的圓形物件從馮陶眼前一晃而過他才明白自己老是聽見的鈴鐺聲源至何處,拴在秦鳧頭上的發帶末尾鑲的就是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虎頭銅鈴。
“秦鳧!”馮陶也想伸手去抓那坨黑影,卻被秦鳧一個後躍躲過了:“不要碰我!”
那黑影很靈活,像條蛇一樣纏在了手上就往袖子里鑽,秦鳧死死拽着它的“尾巴”但死活拽不下來,力氣大得驚人,秦鳧好幾次都被反砸到了桌邊。馮陶不敢上去幫忙也只能干着急傻站着,突然“啊”地一聲反應過來抱起桌上的風燈跑向秦鳧,那黑影一碰上光果然就“咻”地躥沒了。
秦鳧靠在桌沿上抬頭看了眼馮陶,眼眶里兩顆黑眼珠沒掀起半點波瀾,像是剛才的事根本與他無關,他的臉連同他的目光一樣古井無波,馮陶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有點瘮人。
雖然還是一樣的臉,但馮陶莫名覺得秦鳧在什么時候悄悄變了個靈魂。
“謝。”秦鳧念着接過馮陶手里的燈朝後廚快步走去,他手足無措地原地繞了一圈才想起把滾出老遠的涼鞋穿上,搭拉着也趕緊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