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將死之人
秦蓝舟
剛兒在門口還不覺得,進了門才發覺這古董店大得有點過頭了,感覺有點像四合院,約莫有三進院的規格,回廊後花園八卦圖陣樣樣沒少,入到了中庭院正中央還有個水潭。水潭里一人多高的巨石上邊不知道是鑲了些什么東西翠綠翠綠的,那個剖面像是被整個兒劃拉開的。
這是馮陶第二回在重慶這地界看見四合院。山城這地方要修個吊腳樓什么的不難,修四合院的還真真兒少見,氣候地形什么的都不合適,馮陶一直覺得在山城修四合院的都是吃飽了撐的揣着錢沒處花的人物。
“別跟丟了,我們家地界兒大,”前邊那少年見馮陶停下盯着石頭發愣好心提醒兩句,“走沒了我可不去找你啊。”陳毅趕緊拽拽馮陶的袖子:“走了,看什么呢你?”馮陶這才回過神趕緊跟上:“沒什么,就是覺得……那大石頭里邊兒的是玉嗎?”
“別老瞎咕叨,你還不是十萬個為什么。”陳毅也湊上去瞧了一眼,沒看出什么稀奇,“麻溜兒把你的事兒處理了我還要回去站崗。”
進來見了這房子的格局馮陶難免有些好奇,就剛剛陳毅在門口敲的那兩下,這小孩隔這么遠都能聽見?想着剛兒才被說事多他也就忍着沒問,過了水潭就算到了中庭,小孩站在那門前說:“你們在這兒坐會兒先,老家伙不知道干嘛去了我找找去。”
馮陶就着臨近的靠椅坐下,一摸桌上的茶杯還是溫的:“人沒走多遠,像是早知道我們要來先就沏了茶。”
“你瞧我就跟你說吧,這兒的老板厲害着呢。”陳毅抹了抹嘴角上的茶渣,馮陶說話的時候他已經灌了一口了。
“你先別喝啊,萬一是前邊有客人走了沒把茶喝完呢?”馮陶就這么一提,他剛才看杯里一眼就知道這茶是新的,沒想到居然真把陳毅給唬住了,登時就變了臉色:“不能夠吧?”
“拿別人喝過的茶招待客人,”一個聲音晃晃悠悠地從屏風後飄過來,一只腳緊隨其後,“我們家還沒這待客的規矩。”
馮陶一聽這聲音臉色也變了,那青大褂,那小鈴鐺,那張白皮子——秦鳧飄飄然地晃到了屋內主位長椅上坐立,兩腿往上一搭半卧在了上邊:“馮同學,我跟你有仇嗎你老敗壞我名聲。”
馮陶看着秦鳧露出來的一節光溜溜的細手腕,腸子都悔青了。他之前把人家的手鏈無緣無故扔垃圾箱了,要是問起來他該怎么說?我瞧你面相覺得我們此生再無相見之日,心下一動頓時感慨所以把你的銅錢扔進了垃圾箱,以紀念我們逝去的珍貴回憶?
“馮陶兒,你跟秦老板,認識啊?”陳毅有些驚訝。
馮陶萬般悔恨地湊過去跟他咬耳朵:“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在我打工那地兒火燒白骨,在我們學校爆錘污穢的那個神經!你丫怎么不跟我說這古董店的老板叫秦鳧啊?那小孩不一口一個老家伙喊得挺順暢的嗎,這就是你媽的老家伙?”
“卧槽我哪兒知道是他呀,你又沒問我,這會兒沖我門前飆臟話來了?你還大學生呢,嘴就不能干淨點?”
“嘖,那我文雅點,說尼妹o不ok?”
“你讓你姥兒聽見你看她捶不捶你!”
行了這也說不下去了,馮陶“啐”了聲又靠回來坐好,好在秦鳧沒想起他手鏈那一茬,只顧自己喝茶。行吧你喝我們也喝,三個人就一齊抱着茶杯,喝茶。也不知道是哪兒的味,馮陶老感覺有股若有若無的板藍根的味道。
馮陶估摸着秦鳧那杯子里要是有茶葉他該把茶葉也喝完了,就差把杯子放下,便摸着嘴角上的茶渣好不容易想到了能打破沉默的一句話:“你……”
“你准備拿多少錢。”秦鳧正巧巧兒地也把杯子放下,磨着那扳指,他今天居然沒穿那身標志性的黑袍。
“啊、啊?”馮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不是說不是說不收錢的嗎?”
秦鳧扯了扯領口,說:“我開門做生意,哪兒有不收錢的道理?有時候只收個一毛半分的就還真當我日行一善了?”
馮陶問:“不、不是,那之前我們學校那事兒還有粥店里的你收了多少錢啊?”
“沒收錢,白跑的一趟,”剛兒那少年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手已經洗干淨了,“我們家老家伙是黑戶,替警察做事才沒被抓起來,給上邊的人做事收不得錢,給一般人做事就是看心情收錢。”他說話說得極認真,還頂嚴肅,馮陶一聽還真愣住了:“真的啊?這不就是合法黑戶了嗎!”
少年瞧他兩眼,又轉頭瞧秦鳧,撇着個嘴指了指他又指指自己的腦袋連連擺手。
“行了我曉得了,你理解一下,”秦鳧把手一揮,“人孩子單純,傻一點也是應該的。”
陳毅樂了,靠過去小聲嘀咕:“他們說你腦子不好呢!”
“媽的我看得出來不用你多說!”馮陶扯着陳毅的胳膊擰了一爪。
秦鳧屈起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這么跟你說吧,你挺倒霉的,撞我心情不好的槍口上來了,先不論我心情不好會不會抬價,這回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我敢說除了我沒人給你解決得了,除非是……”他一頓,改了口,“你身上這事兒遠比你現在這個境遇更復雜,上回在學校那個東西興許你躲遠些也就沒什么了,這回這個不一樣,躲再遠都沒用,躲哪兒它都能纏着你,日子到了你該成什么樣還是什么樣。”
先不提會變成什么樣,馮陶也不是第一次跟人做交易了,賣家買家的往往都會把話說得狠一些,也是為了好抬價,做生意的都得會這么一出。馮陶一琢磨沒順着秦鳧的口接,而是問到:“你心里的價位是多少?”他也沒這方面的經歷,還是得對方先開價,但也不能表現得就這么傻大個任人家宰,還是得掖着套個話,不說自己出多少,也不求着別人給治。
秦鳧磨着那扳指,一對烏黑烏黑的眼珠子就這么盯住了馮陶:“我要你家房子。”
“走了陳毅。”馮陶拽住陳毅頭也不回地就往外抬腿,他也不是傻子,秦鳧既然說了這么一大通那他多半早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現在張口上來就是要房子,這不扇人耳光的嗎。
“誒,別急着走啊,”海棠紅少年搶先一步擋住了門,“我們家老家伙話還沒說完呢你們急什么?”
秦鳧挑了挑眉,雙眼微合:“沒事王冰塊,放他們走就是,讓他們回去好准備後事。”
“你什么意思啊!”陳毅也有點火了,他也聽出了這話不對勁,以為是馮陶不願意治了秦鳧給惱羞成怒了。
秦鳧說:“沒什么意思,就這個意思,來找我做事的都知道我這個毛病。我從來不為了點小錢危言聳聽,說出口的話就是落了地,至於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他歪了歪頭撐住臉,“反正最後如何跟我又沒多大干系。”
馮陶咬了咬牙,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猛一拍大腿:“你說!你說我這是怎么了,我再考慮要不要把房子給你!”
“印堂發黑眼底陰翳雙眼血絲,暈頭轉向氣喘如牛四肢乏力,神經綳死回神緩慢氣息不勻,日日夢魘久不能眠入夢難醒。”秦鳧一聲冷笑,“必是家宅不寧地方不平污穢纏身。”
“簡單點說,你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