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該睡了
秦蓝舟
“我心里有數。”
“你有個什么數?你老實跟我說秦鳧,你是不是早就盯上這房子了?”王冰塊推搡着他的肩伸着食指晃了晃。
秦鳧倒干脆:“是。”
“非去不可?”王冰塊軟了下來,“就那么重要?”
“是。”
遠處的馮陶看着兩個人咬耳朵拉拉扯扯半天,是一句都聽不清,沒一會兒王冰塊還從口袋里摸出個鼓囊囊的黑色布包放秦鳧手里。
“這個你收好,遇見情況不對就撒,不用給我省着。”
“啥啊?”秦鳧掂了掂樂了,還挺沉,“你的私房錢?”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私房錢給你!”王冰塊緊張地捂住褲兜,“是符!符!就是你說的最難畫效用又最佳的那二十來種。我閑着沒事畫了一百來張,用的最好的符紙最好的朱砂,本來是想留着以備不時之需用的,但你犯這么大險我還藏着掖着說不過去,全給你了!”他用一種宛若割肉的表情使勁眨了眨眼。
秦鳧晃了晃那個布包:“謝囉。”
臨到出門王冰塊到底還是肉疼地扯住了秦鳧的袖子:“要不你還是省着點吧,怪難畫的。”
“這么難畫的嗎?”秦鳧挑着眉刮着下巴,“那我肯定不能辜負你這一番好意了,我肯定全——部都用上,保證一張不剩。”他狡黠地眯了眯眼:“真的,我保證,一張不剩。”王冰塊苦着一張臉不知道回他什么好。
空氣里的濕氣朦朦朧朧地飄散,泥土味也跟着翻起來悶得人心發慌,估計得是難見的場大雨。雲層里的雨壓了這么久都沒見掉下來,開始下了肯定不得了,馮陶隱隱感覺將有大事將至,有些擔心山體的牢固度,沙琪瑪一樣的酥脆度肯定挺不過大雨的。
“你們家在這兒修了多久了?”秦鳧負着手突然開口,氣死風燈里那點小燭苗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滅掉。
馮陶想了想:“不清楚,反正自我記事起我就已經跟我姥姥住在這里了。”
“冒昧問一句,你姥姥是哪年失蹤的。”
“我高三……”馮陶撅着眉想了想,“兩年前吧得,12年的時候……我剛兒不是說過那幅畫就是在我姥姥失蹤之後畫的嗎。”
秦鳧摸了摸有些受潮的鼻子:“記性不好,記事不牢,請諒解一個老年人。”馮陶在他背後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四合院是挺大,但正兒八經走起來還不至於像故宮一樣九曲回環,扯兩句龍門陣的功夫就已經到了跟前,秦鳧拿燈一照看見微開的門面色沉了沉。
馮陶舉着電筒從門閂上晃過,沒感覺到有不對的地方:“我們,進去?”
“嗯。”秦鳧推門的時候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進了屋長吁了一口氣。房間里那股若有若無的檀香不是特別沖鼻,但屋子里到處都是那股味道讓秦鳧覺得不太舒服,容易擾亂氣息上的判斷力。
房間里比外面更黑,也比外面潮濕,馮陶在牆上摸了半天都沒摸着燈,一路摸到了床邊才從床頭摁到了一個開關,這燈還不是常見的日光燈,得是十幾年前流行的那種白熾燈。
“哇,”秦鳧眯着眼抬頭看着昏黃的燈泡,“好熟悉的光啊。”
“搞得跟你好像活了好大歲數一樣,看見個白熾燈都能激動成這樣。”馮陶就近在桌子邊上坐下,撐着頭望着屋子里面,結果扭頭一眼就撞上了那雕像,生生讓嚇得一哆嗦,擰巴回頭小聲埋怨道:“這東西也太難看了吧……”
秦鳧被一個白熾燈弄得心情很好,掐了燈背着手在房間里繞圈圈,嘴里哼起了好運來。
“登登登,等等登登登,登登登,等等登登登,好運來內個好運來,迎着好運……”秦鳧繞到了雕像面前哼着的歌就突然斷了,他搓起那點飄出來的煙灰放回了香爐里把歌哼完了,“興旺發達通四海。”
再說馮陶,一靠上桌就情不自禁地趴了下去,桌面冰冰涼涼的摸着還怪舒服的。今天累了一天,這幾天覺也沒睡好,任他是鐵打的也抗不住,趴在桌子上沒一會兒眼皮子就開始打仗,立起來坐正了也沒見清醒點,索性不趴了從秦鳧那兒沒話找話。
馮陶說:“秦鳧我跟你嘮嘮嗑唄。”
“你講。”
“這個事兒吧,是這么的,咱們之前不是在粥店里見過那個安在餐廳里的灶王爺嗎,你當時跟我說那是因為灶有問題店家才把灶王爺安在餐廳里的,可我聽警察說那個灶里的骨頭是後來放進去了,也就是說灶王爺是灶里面有東西之前就在那兒的,那店家是在供奉又是在恐懼什么呢?”馮陶打了個哈欠咽了口唾沫,“這其中有沒有什么說法?”
秦鳧回頭撇了他一眼:“這你該去問店家,我又沒在那家店里工作過,有什么說法我怎么知道?”
吃了個閉門虧,馮陶一拍大腿砸吧砸吧嘴:“行吧,那我們嘮別的,這個事兒吧,是這么的,老聽你喊王冰塊王冰塊的,外邊那個究竟叫啥啊?”
“王,老虎那個王,冰,南極那個冰,塊,麻將那個塊。王冰塊。”秦鳧還在擺弄那個香爐,“他就叫王冰塊。”
馮陶有些驚訝:“這么奇怪的名字啊,為什么叫這名兒啊?”
“你問他去啊,問我干什么?你問些我知道的不行嗎?”秦鳧又撇他一眼,“或者你要是困了你就睡,到點我喊你。”
馮陶暗暗腹誹:誰知道你究竟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說啊。且又干笑兩聲:“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困啊,真不困。”一睡着就要做那怪夢,反正在事情解決完之前他是不准備睡的,他可不想再在夢里見到那些奇怪的東西。
秦鳧放下爐子坐回他對面,直白道:“你醒着和半睡不醒的狀態下挺煩的。”
“不是你答應跟我嘮嘮嗑的嗎……”馮陶小聲嘟囔了句,滿心都是委屈,既然聽他都這么說了就又趴了回去,半死不活地靠在桌子上發呆,沒再吱聲。
秦鳧坐了沒一會兒從袖子里掏出本泛黃的簿子,馮陶仰着脖子跟着瞧了陣兒也沒認出寫的是個啥,就盯着他那大袖子出了神:這袖子里面是有個麻袋還是怎么滴?怎么能摸出這么多東西來?
人一旦被勾起了好奇心就容易被吸引過去,馮陶直勾勾盯着那黑不溜秋的袖子里頭試圖看清里邊兒有什么,不自覺地就跟着湊了過去。
異次元之門?黑洞的出口?哆啦A夢的口袋?這些他都還沒來得及看見。一只手腕壓下來摁住了袖子口,細長慘白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兩敲,馮陶險險回過神抬頭看見秦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秦鳧:“看夠沒?看見黑洞了嗎?”這時候馮陶跟他手的距離不過一掌寬。
馮陶訕訕地蠕動回原位晃晃悠悠地坐正了,尷尬地嘿嘿了兩聲:“我就,我就這么撒嘛一眼,不好奇嘛……你放心我什么都沒看見!”秦鳧神色古怪地跟着看了眼自己的袖子,緊張兮兮地把袖口上的扣子扣上了才把手又放回桌上——哦豁,這下看個錘子。
馮陶沒輒,百無聊賴地翻了會兒手機也沒看見好玩的,為了不讓自己睡着就又打起了秦鳧的主意:“秦鳧?秦大師?秦先生?嗨,咱倆嘮嘮嗑唄?”
“你講。”秦鳧端的是一副與世無爭,腰桿挺得直愣愣地只管看自己那書,跟馮陶說話也沒見抬頭看他一眼。
“是這么個事兒吧……”馮陶舔了舔嘴唇,思忖又思忖,終於下定決心把那個徘徊在心里很久了的問題問出了口,“你身上那個影子……你是知道的吧?之前在車上,你也知道他就坐在我身邊?只是不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他試探性地詢問着,而秦鳧終於對他的問題有了反應抬頭看了他一眼。
卧槽有戲!
馮陶來了精神,局促不安地摸了摸鼻子說出自己的猜想:“我之前在一本古籍上見過一種人與鬼的寄生關系,說的是用秘法召喚出鬼,用壽命啊血之類的東西供奉鬼讓它存活於現世,長期以往,鬼以此存活的同時也達成施術者的心願,你身上那個……也是這樣的呢?”
秦鳧沒有表態,但翻書的動作確實停了,馮陶不清楚他的態度只能繼續道:“我在你身上看見過他很多回了,而且有時候你的瞳色和處事態度都會突然轉變,我想那種時候是他上了你的身吧?然後你的靈魂就躲了起來?你許的願望是在你搞定不了一些事情的時候就讓他出來幫你?比如之前在店里那次,最後能消滅那個污穢是他的手筆吧。”
還以為能有什么有趣的猜想,不過能猜到這兒也不錯了。秦鳧冷笑一聲在心里暗道,興趣寡然地合上了書:“一,我身邊確實跟着一個東西,也幫我做事。二,你要是說的粥店里那東西那確實是他解決的沒錯,但有一點最重要的你說錯了。”
“嗯?”
“我的靈魂沒有躲起來,他也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從頭到尾,他一直都在。”
窗外突然驚起一聲悶雷,馮陶手里的手機給震得落了地,閃電劃過夜空的同時屋里的電路也短暫地歇了歇火,靠着閃電的光芒馮陶看見牆上倒映着第三個人的影子——就在他身側。
“你看見他了嗎?”
秦鳧詭異地笑了:“不是沒有人感覺到他的存在過,你的那一套寄生說法也早就被人提出來過,但直到目前為止,你是唯一一個能看見他的人。”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么嗎?”
馮陶咽了口唾沫啞着嗓子問:“意、意味着什么?”
“你問得夠多了,小孩,現在該睡了。”馮陶分不清這句話是出自對面的秦鳧還是身側的黑影。
雨終於瓢潑地落了下來,馮陶冷汗霖霖地感覺到有個什么尖銳的東西扎進了他的脖子,同時他也跟着一頭栽倒在地,到徹底昏迷前,他看到一對小孩的腳站在他眼前。
嘿,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