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棺材
秦蓝舟
“秦鳧”沒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地上的紅色碎片，馮陶也跟着看去：“這不是貢台上的雕像嗎？！”這碎片的樣子可以說沒人比他更熟悉，就在剛才的夢里他才踩碎了這個，可怎么現實里也碎了？
“這個就是它過來了的證據。”“秦鳧”摸了摸自己的臉，“鎮宅物被毀了，壓不住他，不過他的實體暫時還過不來，能過來的只有靈魂上的觸手。”
馮陶聽得迷茫，只吐了兩字“什么……”出來腳腕上突然驚現的一股巨力便拽着他狠狠砸在了地上，剩下的幾個字連同他猛磕下來的牙一起碎在了嘴里，那股力量死命拉着他往貢台的方向拖去。速度快得連秦鳧都慢了一拍，不過他又很快就回過神把住了馮陶的肩膀。
“該死，”秦鳧摸出一張符紙飛快拋向馮陶腳的位置，“居然來得這么快！”趁着那股力量短暫松下來的同時他手下也發力將馮陶拽了回來，回身飛踢開了門，“往外面跑！”
外面下着傾盆大雨，馮陶沒敢有半分猶豫地沖進了雨里，秦鳧緊隨其後。
秦鳧的符咒似乎惹怒了怪物，那東西在現實雖然是沒有能看見的實體的，但它的咆哮依舊能落在耳里，聽着叫人瘮得慌，而且聽聲音，它正飛快地朝他們逼近。
“接下來怎么做！”馮陶吼到。
“先把它引出去再說。”秦鳧的跑步姿勢說不出的怪異，雖然身法很輕靈但速度快不到哪兒去，沒多一會兒就落出去了一段路。
“你不是秦鳧你是那個影子對不對！”馮陶邊跑邊把手邊能抓到的東西往後丟，能不能丟中也全看運氣，“我該喊你什么！”
影子說：“跑你的別問那么多。”說來也怪，按他們這奔跑速度早該出房子了，可跑了這么半天居然還在後庭的院子里，後庭那兒的門檻離着倆人像是隔了十萬八千里遠。
馮陶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狠狠罵到：“媽的鬼打牆鬼打牆又是鬼打牆！怎么隨便出來個東西都會鬼打牆！”
影子顯然也早就發現了這地方變成了鬼打牆，但又不能停下來，因為一旦止步那怪物就能撲上來張嘴撕咬。
“繞圈！在房子里繞圈！必須讓它的觸手全部伸出來！”影子大喊了聲轉頭朝怪物跑了回去，也不知道是憑着什么躲過了那些攻擊，夜空中時不時響起的雷聲伴着馮陶的怒吼勉強才能壓過怪物的咆哮。
“啊啊啊啊啊！！！”馮陶是看不見那勞什子觸手的，頂多能感覺到一些灰白的影子。他猜影子秦鳧是想讓那怪物的觸手亂撲騰然後打結，就也吼着轉頭跑回來，結果一個轉身沒站住腳“咻”地滑了出去，屁股擦着濕漉漉的石板地飛出去好幾米遠，幾個翻滾居然讓他直接撞上了院牆。
影子：“……”
怪物：“……”
馮陶臉上燥紅，掙扎着想爬起來胯部以下卻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樣，酸痛得如同兩瓣屁股均打了兩針青霉素。
“別起來！趴牆角！”影子抽出空沖他喊到，“把掉在地上的符咒點燃！”
馮陶驚了：“嚇着暴雨啊我的親兄弟！難道能點燃的不只心還有符咒嗎？”他可能也就這一個優點了，生死攸關的境地還能開得出玩笑。
“讓你點你就點！要不你就過來拖住怪物我上手點符咒！”得虧還有閃電的緣故影子還能看清雨里阻斷了雨水的虛無，空中但凡雨水沒有穿過的地方就是怪物的身體。
“對不起，我是弟弟！”
馮陶肯定死都不想去跟那東西正面肛啊，攀着牆才又勉強爬了起來，艱難地半跪在地上到處找符咒：“符咒符咒符咒……太黑了能看見個錘子！”
“你有手機！”影子無奈到了極致。這具身體體力太弱了根本撐不了多久，他現在還能靠經驗來躲，等體力耗盡能逃脫就是不錯的了。
日常忘記自己帶着什么的馮陶可算反應過來掏出手機打開了電筒四下尋找。也虧是運氣好，剛才那么一下摔下來他放兜里的手機居然沒讓給坐碎了，連電量都還保持在百分之三十三的位置。
馮陶叫出了聲：“找到了！”托着半濕且皺巴巴的符咒又趕緊去兜里掏打火機。打火機的下場比不得手機，雖然沒壞但也進了水，底部還沾了一小塊泥巴，點了火幾次都沒能點上。任馮陶再怎么拿手擋住亂飄的雨也不見打火機給個反應，吱吱響但就是不來個火苗意思意思。
“日！”馮陶見水也倒不出來了，索性把打火機丟了到處找還能點上火的東西，這一找還真讓他瞧見了。馮陶咽了口唾沫打起了秦鳧那燈的主意。
怪物往外伸觸手的時候把屋子里的東西也推了出來，秦鳧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風燈也被甩出了門外，距他並不遠，只是影子秦鳧跟觸手們一直在那地兒打轉，不太好上手拿。
馮陶扒着牆往那地兒挪，邊挪邊招呼：“嘞誰，你把東西引開一點，我去拿秦鳧的燈！”
“你……”影子秦鳧吐了一字就讓雷聲雨聲給蓋了過去。馮陶見他的人影在往旁邊走，料想他是聽見了，捂着老腿一瘸一拐地朝那點微弱的光源過去，就是可惜了，不曉得影子秦鳧剛才是准備說什么。
“你……不要……”
眼瞧着近了，馮陶尤其專注地盯着那燈，一見觸手挪了地便飛快地撲了上去抱着燈打了個滾，輕松滾到了另一邊的牆根。之前秦鳧把兩邊的牆上都掛了紅線的，那這邊應該也有符咒才對。馮陶心下一動舉着燈在地上尋找起來。
唷嘿！還真有！鈴鐺符咒紅線都在這兒！
馮陶心頭一喜，抓着一張勉強還干着的符咒就要往燈里塞。突然一股猛風從背後襲來，馮陶下意識回頭去看，剛轉了半個頭過去一個龐大的灰白影子就砸在了他身側的地上，剛好擦過他的臉。
……卧槽？
馮陶看着那影子居然傻住了，呆呆地蹲在那兒忘了動彈，滿腦子想的都是：好大的觸手，拿一條做章魚燒都夠一家三口吃半年的了……
人在發呆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痛的，比如影子秦鳧從旁邊躥過來抓着馮陶的腦袋一把按在地上的時候他就沒感覺到痛。但發呆是暫時的，發呆完就該痛了。
玩過植物大戰僵屍的人都知道游戲失敗後屏幕上會跳出“你的腦子被吃掉了”的字樣，雖然沒被僵屍吃過腦子但馮陶覺得被吃腦子的痛覺程度跟他現在應該是不相上下的，不僅腦子疼，臉也疼：“嗷！！！”在被按下去的同時那條觸手也從他腦袋上擺了過去，干脆利落地毀了半拉院牆，露出了院牆外面的紅線鈴鐺。
“我數三個數。”影子秦鳧膝蓋微屈，拽着馮陶的領子聚精會神地瞪着那條觸手，“往牆外跑。”
影子秦鳧拎着馮陶的領子並沒有提得太高，似乎是有些力不從心，但僅僅這樣也讓馮陶跑出去有了很好的助力：“三！”要命的時候馮陶總能把動作組織得極其流暢，以至於觸手反彈回來，影子秦鳧話音落地那一剎那他沒有半分猶豫地朝着牆外沖了出去，懷里的風燈還抱得死死的，臉跟大胯上的疼給忘得一干二淨。
影子秦鳧朝着觸手而去，踩在一地碎石塊上腳下止不住地踉蹌，而跑出了屋子的馮陶抱着燈突然驚覺——這怪物是不是傻雞？煞費苦心地用鬼打牆把他們困在屋子里結果自己把牆毀了讓他跑了出來。
意識到這怪物智商不高的同時馮陶顯得有些興奮，興奮了沒一陣兒他又機警地察覺到了另一件事——影子秦鳧沒跟他說跑出來之後干嘛啊！只說了在里面的時候要把怪物的觸手全從房子里引出來，引出來然後呢？
往回跑的影子秦鳧還跟怪物纏斗在一起，馮陶堅信他沒有那么好的心讓他往外跑是想讓他一人獲救，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才讓他出來的。馮陶摸了把牆外還在滴水的紅線有了主意。里面的符咒是燒，外面的符咒一准兒也是燒。正想着，他手下也已經開始動了，他把風燈在符咒底下打開，揪着半拉還干着的符咒往里塞。
火苗見了水跳得很凶，說不好會不會突然熄了，馮陶擋着雨心里也沒個數，抹了把滿臉的雨水嘀咕着：“這么大雨，怎么可能會……”他手底下着了一點苗頭的符咒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往兩邊燒開，目之所及的紅線全被點燃了，所燒到之處的鈴鐺也一齊晃動着，叮叮當當地居然蓋過了雨聲，瓢潑大雨也沒見半點把火苗澆滅的跡象，明明只是細細的紅線，卻遲遲燒不斷。
馮陶驚得目瞪口呆，躡躡地退了兩步回過神又朝房子跑了回去，扒着那一尾斷裂的院牆小心沖里張望。
影子秦鳧不知道什么時候躥上了他奶奶那屋的屋頂，頂着大雨冷漠地望着下方翻騰的怪物，腰桿站的筆直，從馮陶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見怪物的樣子。
在一片鈴鐺聲里的怪物極其痛苦，他的全部“身體”似乎都已經癱在了院子里，隨着火光從外到內的燃起它沒有實體的觸手也漸漸從灰白變成了乳白，最後縮成了一個小小的影子，翻騰了兩下就倒在院子里不動了。
“卧槽……”馮陶的驚愕程度不下於從秦鳧身上見到另一個影子，張着嘴猶豫半天才往院里挪了過去，站在那影子跟前結結巴巴地問到：“就這么，就這么，完了？！”
“不然你還想如何？”影子秦鳧也走到了他旁邊，毫不顧慮地拿起那東西在手里掂了掂，馮陶這才看清那居然是個巴掌大的灰白泥塑，雕的是個人面羊身的怪物。
泥塑上面布滿了裂痕，影子秦鳧一掂它就不堪重負地碎成了好幾塊，沾了雨水還顯得黏糊。影子秦鳧說：“這個東西就是讓你差點死在夢里的罪魁禍首，用死人骨灰捏成的怪物。”
馮陶大為震驚：“這捏的是個啥啊？還有為什么會有死人骨灰捏的怪物在我奶奶房間里？那個供奉起來的紅色雕像又是什么？”
“問題太多，我回答不了你，我只能告訴你我知道的。”影子秦鳧思忖着，“《山海經》中里面記錄了一種叫狍鴞的凶獸，在青銅時代常雕刻於青銅上，是為祭祀鬼神，同時有求佑福與祓徐不祥的作用，別名，饕餮，上古四大凶獸。”
“雖為凶獸，象征貪婪，但也可以鎮壓邪祟，用死人的骨灰捏作泥塑放在家中可壓一方鬼王，同時也會給主人家帶來厄運。在某些傳說中饕餮是龍王的五子，供奉龍王是為了鎮壓它，就好比壓勝術，層層疊加壓制。”
影子秦鳧頓了頓，繼續道：“不知從何時起這東西因為吞食了太多污穢有了神智，所以萌生了吃掉主人家成為大怪的念頭，我猜想這棟宅子的地下埋的應該是你的生辰八字，所以它才會在夢里叨攪你，趁你睡眠不足陽氣虛弱趁機攻占，因為他沒法兒在現實里對你下手。我讓你進入深沉睡眠見到了它，你抱着它出了有雕像的屋子還打碎了雕像，它才有了把觸手伸進現實的本事，只要吃了你它就是一方妖王。”
不得不說影子秦鳧的性格比秦鳧本身好太多，換了他不一定這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詳細說完，影子秦鳧倒毫不避諱似的盡數說了。
“至於那龍雕像為何壓制不住它了……”影子秦鳧松了手任一手渣子落了地，慢悠悠地轉身看着馮陶姥姥家屋子，“必然是因為污穢太多了。”
可能是在饕餮像碎掉的時候吧，這屋子下面的污穢如同找到了沒人看首的大門，一股腦地從下面爬了出來，如今雨中到處都是鉛灰的影子。或匍匐，或站立，或殘肢斷腿，或七手八腳，密密麻麻的如同填滿了世界。
影子秦鳧擰了擰吸滿水的衣擺：“在《葬經》里，坐北朝南門廣人稀，水從下走北負大山的房子是按照陰宅的格局修建而成，也就是說你家的房子對於方圓幾里的污穢而言是一口巨大的，沒有主人入住的，”
“棺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