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恩顧
方霧在南非搞建築材料供應,還有幾口小礦,有些是與同夥合資,有些則是和老婆共有的,乃至離婚也分不清楚,所以可以自由控制的資金有限,其中一大部分都投進杜氏,到頭來當真如楊小空所說,恐怕要血本無歸了。
杜佑山對此感到很抱歉,方霧倒一派灑脫,「投資都有風險,更何況我們兄弟一場,當是幫你也應該。」
大恩不言謝,杜佑山也不再說見外的謝謝或對不起,踱到窗前撩開百葉窗,讓辦公室空氣流通流通,無意瞥到方霧停在樓下的車子,疑道:「怎麼住酒店去了?」
「你怎麼知道?」
「車前夾著酒店的停車卡……你和左寒吵架被趕出來了?」
「哈,眼睛可真尖。」方霧也走到窗邊,撐著窗臺望向熙熙攘攘的街道,「沒吵架,比吵架更麻煩。」
「又有什麼矛盾?」
「矛盾太多了,多到連架都懶得吵。」方霧捏捏眉間,難以掩飾頹然之色,「真是要命,昨天我們又談判了一場,他提出只要能和我徹底兩清,欠我什麼就拿十倍錢還,鐵了心決定和我分手,恐怕我和他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杜佑山裝出兔死狐悲的神情,剛想嘮叨幾句安慰詞,接待員來了電話:杜老闆,風口先生有事找你。
風口先生全名風口健太郎,是個日本人,在中國混了很多年,一口蹩腳的中文,倒也不妨礙交流,重要的是,他常給杜佑山弄來出手闊綽的日本土財主,買這個買那個,典型是人傻錢多。
杜佑山一聽好騙的主來了,一下子忘掉安慰受苦受難的弟兄,高興還來不及:還不快請他來辦公室!
風口健太郎熟門熟路地進了總經理辦公室,「哈哈,杜老闆,吃了嗎?」
「吃了吃了。」杜佑山熱情洋溢地和他握握手,心想:這缺根弦的小日本,開口閉口「吃了嗎」,神經病!
風口用還算流利的中文介紹身邊的一個矮矮胖胖的同胞:「這位是原野濟智先生。」
方霧看杜佑山一眼,小聲嘀咕:「原野雞翅?不知道他媽怎麼給取的名兒。」
「咳咳,原野先生你好你好。」杜佑山忙大聲咳嗽掩飾自己滿臉無禮的笑意。
「我們想談談生意上的事,杜老闆可否方便?」風口說這句話時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方霧。
「這位是杜氏的大股東方霧。」杜氏替方霧遞上名片,「自己人,自己人,無須迴避。」
風口健太郎雙手接過名片一看,眉開眼笑地鞠了個躬,「方先生,鄙人風口健太郎,有幸認識您。」
方霧那賤嘴又嘰歪了一句:「瘋狗賤太狼?你好你好。」
可憐風口先生在中國多年依然沒能辨清「狗」和「口」的發音,滿面堆笑,「失敬失敬。」
杜佑山給方霧使個眼色讓他別太無禮,轉而笑問風口:「風口老哥這次帶原野先生是想買些什麼?」
風口道:「我開門見山的說吧,原野先生有個自己的收藏館,對世界各地的古玩珍品都抱著非凡的痴迷,今天來是想和杜老闆談一談,買入您的幾件瓷器。」
瓷器?杜氏多得很!杜佑山感興趣地「哦」了一聲,示意風口說下去。
哪想風口吐出一句要人命的話:「上一次汝窯觀音拍賣時,原野先生意外錯失了,他對這件瓷器異常熱愛,希望您能割愛。」
「哈!」杜佑山眼皮一跳,後悔死了,早知道就不把那尊假的給砸掉。
「兩億五。」風口比了一個手勢,「原野先生很大方的,如何?」
「不好意思,那尊觀音不賣。」杜佑山陡地放下臉,態度強硬,「你們請回吧。」
原野激動地嘰哩呱啦幾句日語,風口急道:「杜老闆,再加兩千萬?」
「多少錢都不賣,抱歉!」杜佑山胸口有點悶,媽的,這兩個該死的小日本一大早就讓他不痛快!
他十七歲時家破人亡,也是來了一個日本人,求他出手觀音,那時的他在大疊大疊的鈔票面前屈服了,但他現在不是小毛孩,絕不讓歷史重演,哪怕傾家蕩產也不賣祖傳的寶貝!
「那麼……」見收購汝窯觀音無望,風口話鋒一轉:「別的呢?」
「別的好說,都好說。」杜佑山變臉似地變出生意人特有的奸詐笑容:老子最近正好缺錢,去魏南河那弄幾件假貨打發你就是了。
豈料風口取出一份名錄,上面列舉十一件古玩,其中六件文物是郊區倉庫裡層層保險的貴重之重,杜佑山神色劇變,這小日本從何得知這些東西?
風口觀察著他臉上變換不定的表情,用手指沾茶水在茶幾上寫了個價格,「杜老闆,您的公司最近經濟危機嚴重,原野先生開的價格很厚道,您有了這筆錢就能分擔一定的憂慮……」
杜佑山目光閃爍,沉吟不決,很明顯的昔日龐大的杜氏搖搖欲墜,很多潛在的風險開始擴大滲透,倉庫裡的保安人員出賣了名錄……那個倉庫已經不安全了!就算不賣給這個原野,以後也會有別人覬覦。
「杜老闆,你考慮得如何?」風口催道。
杜佑山含糊其辭道:「好說,好說,過幾天再說……」
風口在原野的示意下追問道:「幾天?」
「一個禮拜吧。」
「杜老闆……」風口意味深長地拉長尾音,「它們都在你的倉庫裡,取出來要半天方足夠,何須一個禮拜?至於運送問題你就不必操心了。」
那話簡直是圖窮匕見!杜佑山看了眼方霧,方霧面色陰鬱地搖了搖頭。
杜佑山了然,保持著笑容裝傻,「倉庫裡東西多了,有什麼連我自己都沒法確定,誰說這些我就一定有?你總要給我點時間籌備籌備,要不,三天如何?」
風口用日語與原野交流一番,算是達成一番協定,三天之後看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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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日本人告辭後,杜佑山氣不打一處來,「小日本的,分明是威脅我!」
方霧拿起那張名錄,「這事不好辦。」
杜佑山拿起電話,「我要查出是誰洩露出去,非弄死他!」
方霧制止道:「別,那裡的保安有幾十名,一時半會查不出來的,還會打草驚蛇。」
「真是雪上加霜。」杜佑山咬牙道:「那張名錄上列舉的東西只是一小部分,他們肯定有整個倉庫的名錄,萬一傳到警方那裡,我還活得了?」
「要不,文物扣下,其餘的賣給他們?」
杜佑山一把搶過名錄,抖抖可憐的紙片兒,「西周青釉四系罐、戰國獸面三足鼎、商代玉刀、東漢燈檯,瞧瞧!這幾件高級古器才是重點,什麼影青娃娃碗、建窯盞之類的是稍帶湊數,扣下文物,那倆小日本的會賣帳嗎?」
「要不能怎樣?」方霧攤開手靠在靠背上,分析道:「瞧他們志在必得的口氣,若是不賣,說不定會向警方舉報你;就算他好心善罷甘休,名錄不可能只流出去一份,沒有他以後也會有別人找上門,賣給他也不可能息事寧人,有一就有二,很快就有其他人來瓜分了。」
杜佑山悶聲道:「還用你說!我十幾歲就開始摸爬滾打的圈子,我自己不知道?這一次賣不賣,我都是等著坐牢。」
方霧道:「我有一個主意,就怕你不願意。」
「說說看。」
「運到魏南河那借放一陣子,他能罩得住。」
杜佑山怔在原地,半天才回過神,恨聲道:「你……你出的主意真是好!借放?我就不信他會還我!」
方霧戲謔地看著他:「沒錯,我的本意就是送給他。」
杜佑山情緒激動起來,「你知道倉庫那些東西花了我多少錢、多少年嗎?我是盜賣過文物,還費盡心機炒作拍品,但我賣出去一件能攏回十件,這是我半生的心血!送給他?我瘋了!」
方霧怕爭吵聲傳出去,起身把門窗都關緊了,平靜地聽他吼完,問:「你攏回這些燙手山芋幹什麼,為了害死自己?」
杜佑山張大嘴,啞了。
「你和魏南河都有強迫症,看到喜歡的東西都想佔為己有,這是病,得治。」方霧一樂,諒解地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這十幾年來屯的東西不比魏南河少,他一定也知道,所以他從來不敢動你,怕你一旦失勢,這批貨全流失了。」
杜佑山又何嘗不知道,他和魏南河兩人的起點不一樣,早期的地位天差地別,以他的做法,早些年勢單力薄時魏南河肯定會採取措施打壓,怎麼能容他爬到自己頭上?這一批越屯越多的古玩文物就是他在魏南河面前盛氣凌人的資本。
方霧苦口婆心地勸道:「杜佑山,這批貨太誇張了,來路黑白參半,留不得,也捐不得,捐出去會引起轟動,你絕對免不了接受調查;退一萬步說,現在杜氏岌岌可危,就算名錄沒有流出去,難保哪一天也會被警方查到,到時你就百口莫辯了!魏南河的東西大多有正經來路,而且從不出手,可是你不同,你是商人,渾身都是把柄。」
杜佑山焦躁地在走來走去,縱有千千萬萬的不甘願也由不得他不承認,方霧的每一句話都至情至理,不得不認命!
最終,他熄滅了手裡的煙,忍痛下狠心道:「都聽你的吧!時間緊迫,得加急處理,我們分頭行事,你去調貨運,我去倉庫全面清查,能沾上文物邊的全送往工瓷坊,另外向魏南河要一批假貨,填充填充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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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河請客吃飯,沒有任何請客的理由,也沒有預兆,只是一通電話打給楊小空,請他晚間六點到天元酒店的貴賓包廂。
楊小空不敢拂大師兄的面子,準時到天元酒店,竟然在門口遇到樂正七。
樂正七由於衣冠不整被門口服務人員攔了下來,正要打電話向魏南河發脾氣,看到楊小空立即撲上來搖尾巴,「楊師兄,帶我進去啊。」
楊小空失笑,「你怎麼唸個書搞得像幹苦力,每次見到你都一副狼狽樣。」
樂正七氣鼓鼓的,「別提了,真想改行!」
文博系幾個老頭子是考古研究所的專家,研究所一發現什麼墓葬,他們都得去現場,個個搶著帶樂正七,別的學生好好的在教室上課,只有樂正七跟著老頭們東奔西跑,氣得鼻子都歪了,魏南河倒是樂滋滋的一個勁誇他學有所用。
再者,考古不是倒鬥,樂正七習慣了直接遛達到主墓室翻些貴重的寶貝帶走,小玩意兒才不稀罕呢,考古對他來說哪是考古,分明是考耐性嘛!一個破爛墓要花小半年時間一件件清出文物,連塊破磚都要帶走,在樂正七看來,那簡直是有毛病。
再再者,前不久他一個手賤碰斷墓主的小拇指,一夥人大驚小怪地亂叫,他被迫寫了十篇檢查,真是要瘋了,恨不得趁夜黑風高帶個榔頭再摸進墓裡,把那具屍骨捶成碎片,帶回家熬骨頭湯喝掉。
楊小空帶樂正七進了酒店,先讓他去洗手間洗洗手和臉,替他撣撣身上的灰塵,耐心聽完小孩碎碎唸的抱怨後,笑嘻嘻地說:「挺好。」
樂正七痛苦地捂著臉,「一點都不好!我想打桌球,我想打籃球,我想玩遊戲,我想找漂亮妞兒約會……」
「行啦。」楊小空給他放下工裝褲褲腳,站起來敲敲他的腦袋,「最後一句話別被魏師兄聽到,他要打你屁股的。」
樂正七抽張紙巾擦擦臉上的水,嘎嘎怪笑,「沒關係,我已經用這句話把他氣死又氣活好幾次了,他知道我是開玩笑。」
走出洗手間,楊小空問:「魏師兄今天為什麼要請客?」
樂正七跟著他繞過兩個拐角,步入電梯,按下關閉的按鈕,聳肩,「不知道,有吃就好,管他呢。」
推開貴賓包廂的門,兩個人看到裡面坐著的人,知道魏南河為什麼要請客了,或者說根本是杜佑山借魏南河的名義請客。
樂正七站在門口,目光冷冷地在魏南河和杜佑山之間轉換。
魏南河朝他招手,指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小七,過來坐這。」
樂正七耍大牌,轉頭要走,楊小空在後面堵住他的去路,低笑,「既然來了就坐下吧,別讓大師兄難堪。」樂正七依言坐了下來,不過離魏南河遠遠的。
接著,夏威和段和也來了,那兩個人來之前也是一頭霧水,看到杜佑山便什麼都明白了,夏威不懷好意地笑問:「杜老闆,我只是個小公務員,沒能力替您效勞,招待我有何貴幹?」
杜佑山悻悻然笑道:「人來齊了,那先吃飯。」
一切都是準備好的,上菜神速,服務員魚貫而入,替每個人發熱呼呼的消毒毛巾,啟開酒瓶,擺好餐布,端上漱口茶。
夏威土包子沒見過世面,端起漱口茶就喝,嘴發出嘖嘖聲:「好茶好茶!五星級酒店的茶就是不一樣。」
段和來不及阻止,哀怨地看著他,硬著頭皮也喝下去了。
楊小空忍笑,抿了一口,附和道:「是不錯。」
樂正七有樣學樣,一口氣喝掉,豪爽地說:「正好渴了,再給我一碗。」
魏南河眼角抽搐,一動不動。
服務員們捧著瓷盂,全呆了。
「呦?」夏威盯著服務員捧著的瓷盂乾瞪眼,再一看,瓷盂裡還有淺淺的一層水,於是他把手伸進去沾了沾,當是洗過手了。
段和與楊小空對視一眼,皆動作一致地伸進瓷盂裡撩點水洗手。
「洗什麼手啊,麻煩。」樂正七打發身邊的服務員,「給我再上一碗茶。」
服務員茫然地看向杜佑山。
杜佑山含著茶,僵硬地抽抽嘴角,揣測著自己如果把茶吐進瓷盂,那四個人肯定面子掃地,說不定還會惱羞成怒,想到此,他把茶喝下去,優雅地擦擦嘴,揮手示意服務員撤下去,「小七,渴了喝果汁,瞧,石榴汁都給你點了。」
樂正七和夏威絲毫不客氣,兩個開動吃了起來;段和沒什麼心情,惴惴不安地等著即將降臨的風暴;楊小空倒是給自己盛了一小碗甜湯,優哉游哉地慢慢品嚐。
菜陸續上齊,魏南河替杜佑山寒暄道:「大家都挺忙的,難得湊在一起高興吃個飯,給我個面子,都別板著臉了。」
杜佑山站起來舉起酒杯,「來來來,喝酒,我先敬大家一杯。」
桌子太大,要碰杯還得站起來,段和懶得動,極有教養地端起酒杯碰碰面前的碟子,喝一小口當是回禮了。
其餘三個人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樂正七滿嘴是油,吃得不亦樂乎;夏威難得能嘗到洋酒,自然不會浪費機會,自顧自連喝了三杯軒尼詩;楊小空則落落大方地攪著甜湯,眼皮抬也沒抬。
杜佑山維持舉杯的姿勢等了數秒,沒人搭理,只好尷尬地喝了酒坐下來,沒話找話說:「小七,最近忙什麼?」
魏南河輕斥:「小七,別人問你話呢。」
「上課唄。」樂正七沒好氣。
杜佑山老氣橫秋地打哈哈:「小七長大了呀,時間過得真快,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才一米四呢,轉眼就這麼高了。」
「你哪來這麼多廢話?」樂正七摔下豬肘子,吊兒郎當地抖著腿,「說吧,你今天找我們打的是什麼算盤,別東拉西扯。」
夏威嬉皮笑臉地繼續喝酒,好像在看好戲。
魏南河斷然喝道:「小七,你什麼教養?」
樂正七抓起桌布用力一掀,「我就是沒教養,你難道第一天知道?」
「哦……」夏威被掀翻的醬湯濺了一身,嗷嗷慘叫:「壞孩子,我最貴的一件襯衫啊!和哥哥,你看你看,不是我弄髒的,是他是他!」
段和動了動嘴唇:「閉嘴。」
魏南河三步兩步的走過來扣住樂正七的肩膀,「樂正七,你答應過我什麼?」
樂正七反問:「我答應過你什麼?」
「那場爆炸案後你答應我就此收手,不和杜佑山計較了。」魏南河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這是和解的最好時機,不可浪費,杜佑山緩聲道:「各位,我今天借南河的名義請你們來,是真心想和你們和解,對於以前的事我非常抱歉……但是事情過去了,你們不也報復過我了,杜氏損失慘重,你們該消氣了,到今天了結所有恩怨吧。」
魏南河看著樂正七,不是以往那種帶著居高臨下的氣魄的威脅,而是低三下四的懇求。
樂正七心裡一軟,默然看向夏威,夏威看向段和,段和看向楊小空,楊小空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照樣喝他的湯。
局面發展的態勢很明顯,所有人都在等,等楊小空的表態,魏南河不便對楊小空指手畫腳,輕咳一聲,眉間蹙起不滿,「你們的怨恨我知道,有什麼恩怨都可以償還清楚的,別鬥得你死我活……」
杜佑山降低長輩的架子,倒了兩杯酒,走到楊小空身邊,「楊會長,我敬你一杯,算是求你不計前嫌,能和南河一起與我合作……」
人到了跟前,楊小空這才放下湯匙,不緊不慢地問:「杜老闆,你還記得當初我是怎麼求你的嗎?」
杜佑山無言以對。
楊小空若無其事地一笑,站起來接過杜佑山手裡的酒杯,「看樣子你記憶力不太好,那麼我提醒你,那天我帶著小七從魏師兄那裡偷來的汝窯觀音,跪在你腳邊求你饒了柏為嶼,你是怎麼應承我的?回頭又是怎麼對付我們?你知道我們走得有多辛苦嗎?」
杜佑山被這一連串追問逼得有些發慌,楊小空此話一出,夏威臉上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態頓時消失了,樂正七渾身桀驁不馴的氣勢凶戾而出……一樣的恨意!一樣的遺憾!柏為嶼是他們共同的痛,是他們最挫敗的傷疤。
「我只有一個請求。」楊小空手一鬆,酒杯摔在地上跌了個粉碎,「把柏為嶼的前途補回原樣,那麼我義無反顧和你站在一起,鼎力將杜氏補回原樣,否則,柏為嶼一無所有,我也會讓你一無所有。」
得不到回答,因柏為嶼的前途猶如碎了的酒杯,無可挽回了,誰都知道楊小空在刻意刁難。
一陣令人髮指的僵持過後,楊小空擦了擦沾到手指上的酒,抬腳出了包廂。
段和也站了起來,禮貌地說:「失陪。」
魏南河快步追出包廂,喝道:「楊會長,請留步。」
楊小空聽到魏南河這麼稱呼他,先是一愣,然後苦笑,「魏師兄,您請說。」
魏南河字字落地有聲:「你如今前途無量,春風得意,不需要靠山了,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和杜佑山站在一邊,你如果再使絆子,別怪我不顧舊情拉你下馬。」
雙方居然為了昔日共同的敵人而撕破了臉,楊小空愕然一瞬,不可思議,「魏師兄,你這話什麼意思?」
魏南河寒聲道:「你就沒有幹過混帳事嗎?別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你害杜佑山的手段還不夠歹毒?拜託楊會長您自己小心點,別太囂張了!」
樂正七橫在他們兩個人中間,面對著魏南河,目光冷厲,「我們就囂張,怎麼了?誰敢動楊小空,就是和我樂正七作對,你不信,試試!」
情勢劇變,換魏南河驚愕得張口結舌,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裹在羽翼下呵護的小情人,已然成長為一個能以盛氣威勢和自己對峙的男人,他傾盡氣力凝視著樂正七,語塞了半晌也沒擠出一個字來。
樂正七面不改色,「你說的對,既然是你說可以用償還來解決恩怨,那我今天就跟你算一筆帳:小空扎了武甲一刀,夏威替他還,棺材拿汝窯觀音還了。我們和杜佑山的恩怨本該到此結清,可惜杜佑山不知死活,硬是把柏為嶼整得前途盡毀,我們當然要杜佑山傾家蕩產來還!魏南河,你別逼我和你對著幹。」
「好了,小七,別對魏師兄說這麼傷感情的話。」魏南河的脅迫起了一定的震懾作用,楊小空拉開樂正七,神情黯淡,「我是幹了一些混帳事,但我欠的債,柏為嶼都替我還了,我只欠他一個人。魏師兄,是你把我帶到這條路上的,我對你從無二心,如果你一定要為了杜佑山與我為敵,我也無能為力。」
魏南河的語氣略微緩和:「我當然不想和你為敵,小空,你太過分了!我不會動你,別人就不一定了。你知道嗎,白左寒四處跑關係替你軟化僵局,還雇了幾個保鏢跟著你,就怕你行事太囂張遭到打擊報復……」
楊小空無動於衷,「請轉告他,我不稀罕他自作多情。」
「好,當我沒提過他。」魏南河從善如流,「我實話和你說吧,杜佑山把全部家底交給我了,我決定無條件協助他渡過難關。楊小空,你的報復夠狠了,你有沒有問過為嶼,他會高興嗎?你還記不記得我扶你往上爬的初衷是為了什麼?我希望你能學有所用,並且用在正道上,你不要讓我太失望。」
楊小空冷峻的臉孔逐漸回暖,露出一抹帶著淺淡苦澀的笑意,「抱歉,我不可能和杜佑山合作,你也別指望我能幫上他任何忙,不過我答應你不會再動他,這是我的底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