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十三章 故人
寂月皎皎
我從沒去過南方,更沒到過南疆的南詔國。
想像之中,應該是個相當荒野的蠻夷之族,又聽說過南詔的教派,包括所謂的國教,都擅巫蠱之術,更覺那裡應該都是些奇裝異服的化外之人。
當我遠遠見到蒼山洱海,景致絕秀時,才知我錯得很離譜。
風土人情分明與中原差異不大,甚至感覺比中原要明秀可愛幾分。
我想,那大概是因為我沿路看到很多茶園的緣故吧!
嗅著那樣清芬沁人的味道,和喝茶的感覺,有異曲同工之妙。
還有就是杜鵑,很多的杜鵑花。
從山林到民居,深紅、淡紅、玫瑰色、紫色、白色以及摻雜了幾種顏色的管狀花朵,如同繽紛的彩霞,豔美奪目,平白讓人對此地多了幾分好感。
如果柳沁伴著前來,說不定丟了九公子不救,直接拉我去遊山玩水了。
想起柳沁,心裡便有些酸澀。
他吃了那麼多苦,至今身體不曾平復,可只要我在他跟前,他還是那般不肯安分。或者我離開他,他會恢復得快些吧。
我已那樣清楚地和他表明了心跡,又特地留了字條給他,他應該不會再猜疑我和別人怎樣了吧?
只是,會不會因為不放心我又派人查我的去向呢?若是知道我出來冒險,想救的人,還是曾害我刺了他一劍的九公子,多半又會找來臭罵我一頓了。
南詔處於吐蕃與中原之間,九公子身為天朝上國的使臣,能在南詔出事,背後原因恐怕並不簡單。白教作為南詔的國教,從常理來講,不該為了一個落魄的皇親國戚,便輕易得罪天朝上國,甚至把深受今上寵幸的皇弟都暗中擒了。
我對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懶得分析,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盡快找到九公子,將他完好送到楚宸手中,便可鬆一口氣了。
楚宸,楚宸,不知為什麼,明知他也曾利用過我,利用過柳沁,可我始終無法恨他。
此刻想起他來,點點滴滴,都只是他溫柔的音容,以及幾度捨生忘死的相護,衣不解帶的照顧。
從離開慶王府後,他那雙溫潤中泛著憂傷的眸子,始終讓我不敢正面相視。我清楚,那是因為,我欠他的太多。
如果救了九公子,我可以算將欠他的情債償還大半了吧?
打聽了白教總壇三宮所在,我在附近找了家山寺借宿了,然後到三宮附近查探動靜。
三宮分別為玄天宮、玄靈宮、玄水宮。
玄天宮為白教教主泠塵居住。據傳歷代白教教主均為月神分身轉世,每位教主均由上一代教主升天前暗示了轉世地點和轉世之身的特點,再由祭司帶回教養。
既是神人轉世,泠塵的地位便極是尊崇,即便初一、十五的朝拜之日,也極少露面,尋常人要見他,非得在一年一度的祭月大典上了。而那樣的大典,非教中高層弟子,根本不可能參與,因此連他的容貌年齡,都沒幾個人能說得上來。
玄靈宮為白教大祭司晴窗所居。白教以月為尊,大祭司上向月神和教主負責,下則領袖萬千信徒,權勢最大,而從信徒口中說來,一身本領更是了得,簡直可以翻江倒海,通天徹地了。
玄水宮為白教聖女所居。聖女由上一代聖女和教主共同選出,並經代表月神無上之力的聖月圭認主後,終身守護著聖月圭,和大祭司一樣,在教中享有無上尊榮。
現任聖女姓名無人知曉,只知她愛著一身紫衣,玄水宮外又遍植罌粟,就有不信教的好事者,暗中稱她為紫罌粟。
罌粟絕美,卻有毒,正好合了這聖女的行事。
我已聽說這位紫罌粟行事任性,縱肆霸道,卻不料,才隨了祈福的信徒們走到三宮外的聖月祠,尚未及入祠,便有兩名漢子走過來,攔住了我。
我正皺眉之際,一名十六七歲的大眼睛粉衣少女已走上前來,將我上下打量了幾遍,似不是很滿意,揚臉衝了我道:「喂,你不會笑嗎?」
天底下怎麼有這樣大膽縱肆的女子,輕易跑來問一個陌生男子會不會笑?
於是,我更加懶得回答,只把眉頭蹙得更緊了。
那少女卻笑了起來,「嗯,大概也算是一種氣質吧,看來還挺順眼。來呀,送入玄水宮給聖女過目。」
我一時有些暈頭轉向。
這少女把我當成什麼物品了嗎?還送給聖女過目?
那牛高馬大的兩個漢子朝這纖巧至極的少女恭敬行禮,「是,小蚊姑娘!」
以蚊為名……我終於有了種到達蠻荒之地的感覺了。
而那兩個漢子,已經衝上前來,看來有意將我拎起,直接送入宮中了。
我將手搭到劍上,又迅速放下,微微笑了一下,柔聲道:「送在下去見聖女嗎?可真是在下的榮幸呢!兩位大哥,請前面帶路!」
我來的目的,本來就是想進入白教老窩去打探動靜,如果有人帶我進入聖女所在的玄水宮,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
至於為什麼見聖女,到時大可見機行事。
那個小蚊卻大驚小怪地叫喚起來:「啊啊,你笑起來還真好看!這個行,這個行啊!」
他們……在選美男嗎?
忽然想起那位紫罌粟行事任性,甚至不時有些豔聞傳出,越想越有這可能。
如果我給挑中,對救九公子未必不是件好事,可若讓柳沁知道我心甘情願走到聖女跟前去,只怕會打斷我的腿。
好在他還在京城養傷,與我遠隔千里,暫時不用有此擔憂。
隨了他們走了一程,快到玄水宮前時,小蚊側頭一笑,「到了宮中,可得守著些規矩哦。」
我正垂了頭算無聲默認時,已看到那少女指間迅速地飛來一道金光,落到我手臂間,直鑽了進去。
那道金光並不屬於金屬銳物,即便飛在空中,我也看得出它的扭動,立刻讓我想到了當日中的金相蠱和胭脂蠱。
多半看我帶了寶劍,怕我鬧出什麼事來,因此未雨綢繆,想拿什麼蠱蟲來控制我了。
當下一聲不響,只將內力貫在臂間皮膚,果然覺出有小蟲子在皮膚上蠕動。
我只作無知無覺,保持著原來的步伐向前走著。
小蚊瞥著我的神色,確定我沒有起疑心,方才得意笑一笑,昂首闊步走在前面。
我趁他們不注意,隔了衣物,悄悄用至陽之力將蠱蟲裹了,用力一搓,確信牠已化為飛灰,才放了心,只是自此更是留心觀察著周圍動靜,生怕被人暗算了去。
穿過幾重迴廊,已來到一間敞軒中,周圍倒也不見多少的罌粟,只有大叢的杜鵑,鋪展著如錦如霞的光鮮亮麗,將臨窗而坐的紫衣女子更映得面如滿月,眸橫秋水,舉手投足間那副慵懶豔麗的妖媚風情,倒有幾分像富貴人家的少夫人,哪裡像個想像中高貴純淨的聖女?
可小蚊偏偏行禮回稟:「聖女,又帶來一個。」
竟真的是聖女,一個看起來更像妖女的聖女。
聖女紫罌粟,果然,很像有罌粟的感覺。
紫罌粟正在和一個衣飾華麗的青年下著棋,聞言抬眼將我望了一望,慢慢落下子去,嬌笑道:「若印,這一個,若水妹妹如果還是不喜歡,可真的沒地兒再找了!」
那個青年也看了我一眼,頓時眸光凝注在我身上,淺淺笑道:「果然不錯呢,比那幾個都強。罷了,等晚上妹妹看了再說吧。」
紫罌粟點點頭,道:「帶下去,洗個澡,換件乾淨衣裳吧。」
她繼續拈了棋盯著棋盤,居然不曾再望我一眼,倒是那個叫若印的青年,不時將眼睛投向我,顯然有些神不守舍。
難道我長得不討女人好,卻很招男人喜歡?
不過也好,如果那個叫若水的什麼女人看上了我,豈不是更麻煩?
我只想找到九公子楚晗而已,其他的麻煩越少越好。
☆☆☆ ☆☆☆ ☆☆☆
給安頓在一處極僻靜的院落後,果然立刻有人備了熱水和換洗衣衫送來。
一路匆忙地長途跋涉,我也的確風塵僕僕,趁機痛痛快快洗浴了,穿了他們準備的衣袍,在確定了晚餐中不曾動過手腳後,我飽餐了一頓,靜坐調息著功力,只待等入夜後見了那個叫若水的,再設法趁夜在宮中打探九公子的下落。
不久後,有侍女挨個敲門叫人,讓院中所有被抓來的美男子們,全都穿著整齊了去見周大小姐。
周大小姐?周若水?
這姓氏的感覺,比較像中原的大族。
而那個若印,必定也姓周了。
周?
我猛地想了起來。莫非是周太尉的家人?
九公子身為天朝皇帝的使臣過來交涉,莫名其妙地失了蹤,必定與南詔國對天朝幾方勢力的態度有關。
他們暫時不敢明著和天朝翻臉,卻讓九公子消失,向天朝報一個神祕失蹤;與此相對的,周太尉反倒成了座上嘉賓。
現在,又在周太尉的女兒或姪女物色俊俏男子暖床嗎?
可惜我平素不理外事,再不知周太尉家到底有多少人口,又各是什麼樣的性情容貌。
若是柳沁在,只怕見周若印第一面,就猜到他是周家的人了,多半也能猜到,聖女安排那個周若水見一群的美男,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他實在比我聰明很多。
正懷戀著柳沁那邪肆倨傲的面容時,忽覺身側有道視線不停向我掃來,帶著異樣的熟稔。
轉頭看時,我差點失聲叫了出來。
一行同樣裝束的六七名美男中,有一張十分熟悉的面孔,竟是林秋瀟!
我自然不相信他會沒事跑到南詔,成為等待別人挑選的備用美男。那麼,他必定是和我懷了同樣的目的前來。
當年,他就和九公子頗有些淵源,甚至很頗有幾分情分;九公子重傷柳沁後,也虧得他帶了柳沁逃去。
晏逸天失勢後,我曾問過林秋瀟動向,據說也去了雪柳宮。當時我還很慶幸,以後老朋友能常聚在一起了。
誰知這會子,他也來了南詔,甚至和我一樣混入了玄水宮。
卻不知,他對於九公子的消息打探到了多少?
接過他帶著警告暗示的眼神,我忙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見到他般若無其事向前走著。
不一時,一眾寬袖長袍衣著華麗的美男魚貫步入一處燈火通明的大殿。
聖女紫罌粟正坐於主位,與周若印和一名黃衫的美貌少女吃著晚餐,瞧那滿桌才略動了一動的菜餚,就知白教待周家之人的重視了。
紫罌粟倒也沒讓我們多等,站起身看到我們時,已衝那黃衫女子笑道:「若水妹妹快看,這幾個都不錯吧?可不比那個楚晗差呢!」
黃衫女子顯然就是聖女她們盡力想將我們推銷出去的對象,周若水了。
叫我興奮的是,紫罌粟話語之中提到了楚晗。
那不就是九公子嗎?
為什麼把我們和九公子相提並論?
但不管怎樣,聽到九公子的名字,證明我誤打誤撞找的方向還是對了。
周若水聽了紫罌粟的話,淡淡瞥了我們一眼,那神色,倒似在告訴我們,她對跪在她跟前一堆人根本就不屑一顧,甚至連多看一眼也似是在施捨。
懶懶地,她將一枚小小的茶點塞入紅唇之中,輕蔑笑道:「這些叫不錯?」
紫罌粟見周若水不滿意,微微蹙眉,側頭問在一旁侍奉的小蚊,「沒有更好的了嗎?」
小蚊睜大眼睛,顯然有些委屈,卻不敢形諸於色,只是低低答道:「聖女,這些已經算是好的了。」
悄悄往身畔的人看時,的確都算得上是美男子了,或溫文爾雅,或風流俊俏,或美豔如女子,在天青色的長袍映襯下,更形飄逸過人,只是顯然都是臨時給抓來的,縱然是南詔本地的信徒,在不明聖女之意的情況下,多少總有些不安,不是面色蒼白,就是神情忐忑,連林秋瀟都故意地在眉宇間露出一抹驚惶。
也不知是我相形之下太過冷靜了,那個小蚊居然跑到我跟前來,捉了我的手臂,炫功般道:「聖女看,這人漂不漂亮?可以算是絕品美男了吧?」
「嗯,是不錯。」聖女不過多瞟了我一眼,敷衍般說了一句,轉頭去看周若水的神色,見她不為所動,頓有失望之色。
倒是那個周若印,一雙狹長卻有神的眼睛,不斷在我臉上梭巡,讓我如被毛毛蟲在脖頸間爬過那麼不自在。
因為周若水神色越來越冷淡,紫罌粟也微露不耐煩之色,揚了揚手。
小蚊立刻拍拍我肩,說道:「下去吧下去吧!」
依言退下時,我聽到那位小蚊子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牛什麼牛,以為自己還是國舅家的大小姐啊?」
顯然對周若水眼高於頂的自負模樣氣到了。
於是,我們一群人又被魚貫引出。
剛出大殿,便聽得大部分人鬆一口氣的氣息。
看來,不管是來自南詔本地的,還是來自中原的,全都不願莫名其妙就給拉去為那什麼周大小姐暖床。
眼看夜色已深,不管周若水是不是沒挑中我們這些人,都不太可能趕我們出玄水宮了。只要在宮中,查探起動靜來都要方便許多。
正準備打個眼色給林秋瀟時,一旁的水閣忽然竄出道人影,飛快晃向我們方才離去的大殿之中。
我觸目之下,心跳已漏了一拍。
那人身形頎長,烏髮飄然,袍袖翩飛,綾紗燈籠下,容貌雖是看不真切,但我只遠遠一眼,就幾乎想脫口喚出他的名字。
沁,柳沁!
是他嗎?是他嗎?
「咦,快走啊!」恍惚背後有人推了我一把,接著是林秋瀟抓了我的手,向前一拉。
我恍然大悟,才覺出自己竟然頓在原地,沒隨著眾人向前邁步,一時成了眾人的焦點了。
見眾人都望著我,我只能尷尬地咳了一聲,低了頭道:「剛才那男子,不是個美男子嗎?周大小姐見了一定歡喜得緊。」
自己說完,居然感覺出有幾分醋意。
好在此時的醋意已經引不起別人的注意了,他們頂多鄙薄我,鄙薄我明明是被抓來的,居然會為沒給周大小姐選上而吃醋。
一旁領隊的侍女已在嗤笑起來,「那位公子爺是聖女的入幕之賓,就是周大小姐十年找不到喜歡的,聖女也不會將他拱手相讓。」
這一下,我不是頓下身來了,直接在平地上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如果不是林秋瀟抓緊了我的手,只怕我真的摔著了。
那人……應該不是柳沁吧?
抬眼想從林秋瀟的神情裡得到否認的回答,誰知他也正一臉迷惘地望著我。
顯然,他也看出了那人很像柳沁,不明白柳沁怎麼成了那個聖女的入幕之賓。
扭頭看隨同的侍女正注意著我們,我忙鬆開了手,恢復了平素冷淡安靜的神情。
林秋瀟比我早出道許多年,常在江湖上行走著,更是覺出異常來,立刻換一副譏嘲的嘴臉來,幾乎是掩著嘴在笑著,「兄弟,既然你對俊俏男人感興趣,出了宮,不如跟了我去吧!」
於是,一眾人等看我的神情都有些似笑非笑,而我的臉色卻絕對好看不了了。
這大概也是林秋瀟的目的:人人都以為林秋瀟扶我一把的目的,是別有所圖;而我則看美男看失了神。
☆☆☆ ☆☆☆ ☆☆☆
侍女依舊把我們帶回原來的院落,並不提讓我們出宮之事,其餘人等便有些忐忑,估料著既對聖女頗有尊崇,又對自己處境懷著擔憂。
──聖女想把他們送給周大小姐,縱然她美貌如花,誰又知道她是什麼的性情?自來南詔的巫蠱之術最是厲害,若是他們給小蚊之類的侍女下了什麼毒蠱在身上,想來會更加不安了。
而對我來說,卻是正中下懷。
回到屋中不久,悄悄脫下那華而不實,不適合夜間行動的天青色大袖寬袍,縛好綁腿,將流魄劍取出,拿了絲帕擦拭片刻,果然聽到了窗櫺上叩起的聲音。
打開窗戶,林秋瀟一躍而入,已是滿面歡容,「蘇影,能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笑了一笑。
能在異國他鄉遇到林秋瀟,於我也是件開心的事,畢竟獨自在這樣陌生又不知深淺的白教救人,還是挺危險的。
林秋瀟身手劍法雖不如我,臨敵經驗卻比我豐富許多,得他之助,救人顯然要方便得多。
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卻立刻讓我的微笑僵硬。
他說:「你來找柳沁的?你們之間又出什麼問題了?他怎麼會和那個聖女糾纏不清?」
接連三個問題,都是讓我睜大眼睛回答不出來的。
很久之後,我才能說話:「我是來救九公子的。」
「救九公子?」林秋瀟張了張嘴,苦笑道:「你居然願意救他?特地來救他?」
他對我和楚宸、九公子之間的糾葛大致知道些,我垂了頭,嘆道:「我想幫楚宸。」
林秋瀟下意識地向窗外看看,苦笑道:「那柳沁呢?」
柳沁?柳沁不是應該在京城養病嗎?
我也煩惱起來,側過身來問道:「你覺得……剛才那個人是柳沁嗎?」
林秋瀟停了一停,道:「嗯,燈光太暗,也沒看真……興許不是柳沁吧?」
聽這話語,竟似在安慰我一般。
那麼,他是吃準了那個人,分明就是柳沁?
如果是柳沁……那麼他多半是緊隨在我後面就來了。
只是我一路已經緊趕慢趕了,他本就受傷,有什麼本事在我前面趕到,而且那麼快就勾搭上了白教聖女?
嗯,勾搭,沒錯。咬牙切齒時,我心裡冒出的字眼,就是勾搭二字!
用力晃去腦中的猜疑,我把心思重新轉到九公子身上,問道:「秋瀟,你有九公子的消息了?」
林秋瀟坐了下來,敲著桌子道:「你不也聽到了?九公子多半在玄水宮吧?」
「那個周大小姐和周太尉是親戚?」
「是,周若印、周若水是周鶴琴的一雙兒女。周鶴琴一失勢,立刻帶了金珠珍寶出逃南詔,家人侍衛可是一個不少地帶了出來,連皇帝都沒能攔住,就可見得他在朝中的影響力了。到了南詔,他居然還和中原一樣吃得開!南詔王雖沒明著說包庇他,可看他在王城大置田宅的架勢,分明打算在這裡久居了。」
「為什麼他在南詔也有這樣的影響力?」我曾聽說過太尉周鶴琴和晏逸天差不多時候被皇帝成功開刀,被迫逃離京城,但具體情況卻不明了,連周太尉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聽人提起。
「或者,跟他大女兒現在是吐蕃王妃有關吧。」林秋瀟也在沉吟。
而我卻在頭疼了。
我不喜歡想那些朝廷的紛爭。即便我是在擎天侯府長大,而且雪柳宮一直與擎天侯晏逸天保持著緊密的關係,我還是不喜歡朝廷那些事。
似乎是天性的直覺,我一直認為朝廷的事很亂,很髒,離得越遠越好。
我甚至覺得晏逸天丟了他的侯爵並不是壞事,至少他和我的柳沁,都可以遠遠離開那個骯髒的地方了。
半天,我才勉強又追問了一句:「這裡是南詔,和他女兒是吐蕃王妃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南詔王妃。」
「吐蕃國勢日強,對臨國多有逼迫;而相對來說,天朝年輕皇帝屢次清洗權臣,政局不穩,無力顧及南疆諸國。南詔多半受了吐蕃脅迫,權衡利弊之下,寧可與吐蕃交好了。如這等情形,衝著吐蕃的面子,南詔自然要護著周鶴琴了;九公子對南詔情況不明,冒昧前來,真的吃了個悶虧了,也不知現在給關在哪裡受罪呢!」
林秋瀟的神情頗似煩惱,不安地站了起來,在屋中踱來踱去。
他自幼便是個殺手,心腸再是剛硬不過,何曾為他人如此擔憂焦慮?
想起九公子待他的溫柔曖昧,我心中隱約明瞭,不覺暗暗為他們高興。
如果九公子與林秋瀟相伴一世,多半也是幸福安樂的一對了。
雖然……和傳統意義上的幸福不太一樣,但這已無關緊要。
便如我相信柳沁和我可以陰陽和合,白頭偕老一般。
「知不知道……這些人抓了一堆年輕男子來做什麼?就為了送給周若水,好討好吐蕃王妃的妹妹?」
我本以為這個問題林秋瀟也會不解,但他居然很快回答我:「不是。他們……想阻止周若水救九公子。」
周若水?九公子?
林秋瀟見我不解,半天才懶洋洋道:「周若水挺漂亮的。也不知她到底是喜歡九公子還是喜歡楚宸,反正那關係挺曖昧的。」
我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了當年的流言,「我怎麼聽說,當日九公子曾拐過周太尉的愛孫啊?」
林秋瀟苦笑道:「是姪孫。周太尉還沒能生出和九公子差不多大的孫子來。就是因為九公子拐了周太尉的姪孫,身為小姑姑的周若水曾經追殺過九公子。可也不知怎麼……不知怎麼兩人一來二去有些瓜葛,也算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了。後來她發現九公子的真實身分,更是另懷了一份心思吧。」
若不是周太尉出事,他們兩個倒也算是門當戶對。
我嘆一口氣,「現在,就是為了安撫周若水,所以找了一大堆美男子來,讓周若水挑一個做替代品?」
林秋瀟嘻嘻笑道:「蘇影,周大小姐長得不錯,若有機會,你也別放過了。」
「那機會留給你自己吧!」我直翻白眼,反諷了一句。
若讓柳沁知道了,還不把我給宰了?我還是安分地少打這些主意為妙。
倒是林秋瀟……
九公子和楚宸性情雖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但胸懷倒是差不多的寬容,若是林秋瀟「紅杏出牆」,大概不會有什麼問題。
林秋瀟倒是鬼精,我才不懷好意地看他一眼,他已丟了手中的茶盞,直站起來說道:「我倒想去勾勾那周大小姐,若和她聯合起來救出九兒,未必不是件好事。不過恐怕我這樣貌還不夠勾人。」
他的眼光,才真正成了不懷好意呢!
言下之意,我生得好,便該我去找機會套套周大小姐虛實?
不過,現在我也不著急了。
他站起來,我則坐了下來,倒了茶慢慢啜著。
他情急之下,口中的九公子都變成九兒了,我還擔心什麼?
正準備攛掇他打聽了周大小姐住處,去找機會展一展美男計探探九公子下落時,屋外傳來了叩門聲。
才敲了兩聲,未及我反應過來,那門便被人推開,那位叫小蚊的侍女已走過來,望我一眼,又驚異地望向來不及走開,索性鎮定走到我身後,故意曖昧撫我頭髮的林秋瀟。
「你們……」小蚊輕咳一聲,低了低頭,才仰臉笑道:「罷了,兩個一起去應該也不錯。跟我來吧!」
這位小蚊姑娘的帶笑眼神,很像在看著落入彀中的獵物。
雖然感覺不太妙,和林秋瀟對視一眼後,我們還是立刻決定隨了小蚊前去。以我們兩人的身手,即便這裡是白教重地,高手如雲,要自保問題應該不大。
正取了劍要佩到身上時,那小蚊說道:「不要帶劍了,又不是叫你打架。」
她想了一想,忽而紅了臉,道:「不過,聽說和打架一樣很耗體力哦!」
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我尷尬地望了林秋瀟一眼。
林秋瀟抬了抬他俊朗的濃眉大眼,笑道:「這種體力是男人都樂意消耗哦!」他高大的身形覆到小蚊身前,下巴幾乎靠到了小蚊的髮際,輕笑道:「姑娘,妳覺得呢?」
小蚊臉上淡淡的紅暈立刻沸騰,連額上都似鋪了一層霞光,整個人已似給踩著了尾巴一樣地跳起來,一跳跳到我跟前,拉了我道:「快走吧!別讓周大小姐等急了!」
周大小姐……
兩個人一起去……
我苦笑著望向林秋瀟。
這下子,不用爭誰去和周若水打交道了。
我們都忘了,這裡不是中原,而是南詔。
南詔男少女多,與中原的一夫多妻制相反,一妻多夫的現象比比皆是。
周若水一要兩個,也不知是小蚊有意讓她入鄉隨俗呢,還是她自己慾求不滿。
☆☆☆ ☆☆☆ ☆☆☆
等我們被推入一處粉紗低垂入目旖旎的香閨之中時,我才知道我猜錯了。
香氣縈繞中,我們聽到了紗幔深深處,有人發出如貓叫般的低低呻吟,曖昧中迷離交織著強烈的慾望。
那呻吟顯然不正常,絕對不像方才那個在大殿裡冷漠得不屑看我們一眼的周大小姐。
給下了春藥?
我略一遲疑,已推了林秋瀟上前,低聲道:「你去!」
林秋瀟苦笑道:「這種好事,我覺得應該留給你!」
我瞪他一眼,面壁不理他。
雖然那貓叫般的聲音,把室內的每一寸空間都填滿了流溢情慾氣息的曖昧春情,可一想到柳沁可能就在玄水宮中,我半點慾望都沒有了。
假如這場春情遊戲落在柳沁眼裡,我可真別想好好活了。
何況,我們走到如今這般心心相印的地步,實在不容易,我不想傷他的心。
即便……
即便他出於某種目的,可能正與那個聖女紫罌粟顛鸞倒鳳。
林秋瀟已經走入那深深的帳幃之中,一陣陣聞之欲醉的甜膩香氣從帳幕中層層透出。
也不知是因為周若水的癡醉春吟,還是因為想起柳沁可能正過的香豔生活,我的身體漸漸也燙了起來,小腹火燒火燎之際,不由勃起了陣陣的慾望。
耳聽得林秋瀟越來越沉重的喘息,我忍不住,推開一旁的窗戶,用力吸一口涼涼的空氣,頭腦頓時一清,連越來越強的慾望也漸漸散佚開去。
屋中,還是甜膩膩的香……
這聞起來令人頭暈腦脹的香味……
連林秋瀟也失去控制的慾望……
我忽然明白過來了:不僅周大小姐中了春藥,連我們只怕也中了某種催情香劑了!
這甜膩得過分的香味,分明是種並不十分霸道的春藥,以致我們才入屋中時,竟沒有注意到。
屏住呼吸,正要衝入帳中提醒林秋瀟時,我聽到了周若水的尖叫。
「出去!出去!嗯……」在難耐而銷魂的呻吟中,夾雜著壓在喉嗓間的屈辱哭泣。
她……她並不是自己願意的,而是中了某種烈性媚藥不由自主地做出種種醜態媚姿來!
正在猶豫該怎麼做時,我聽到了刀劍出鞘的聲音,接著是林秋瀟的驚呼。
忙衝進去看時,只見林秋瀟正從周若水手中奪去一把短劍,一臉的焦急。
這周若水衣衫半敞,春光大洩,雙頰通紅,滿是情慾色彩;但她一雙盈盈媚眼,已滿是水光,連眼角都已看得出晶瑩一片來。
「不許……碰我,不許……不許……」周若水被搶了欲自盡的短劍,也不說話,只是哆哆嗦嗦地哭泣,一雙手卻胡亂地抱住了林秋瀟。
林秋瀟明知周若水在拒絕,甚至在中了媚藥之時還在努力以死抗爭,竟克制不住,依舊低了頭想親吻她。
我搶上前,先從桌上的茶壺裡倒了一盞水,將香爐裡燃著的香滅了,拿了一條錦被覆了,不讓那媚香繼續發生作用,才再倒出一盞茶水來,整盞水潑在了林秋瀟的頭上。
他一雙迷濛的眼睛,終於漸漸清明,驚怒地看向被我撲蓋住的香爐,放開了抱著周若水的手。
只是,這個周若水再如八爪魚般纏著林秋瀟,難保林秋瀟還會做出什麼事來了。
「該死的,到底對這周大小姐下了多少的春藥?」林秋瀟同樣痛苦地呻吟著,發出恨恨的詛咒。
低頭看周若水,神色雖是迷離難耐,眸中卻不乏傷痛屈辱。
藥性最烈之時,還想以死抗爭,力保自己清白,顯然不是南詔那些願意接受很多男子的女子了。
若是真的失身,只怕會痛不欲生吧?
林秋瀟既然對九公子頗有感情,大約也不想喜歡著九公子的周若水一命嗚呼,竟也息了動她的念頭,只想將神智迷糊的周若水甩開。
我與楚宸告別時,他也曾提及南詔盛行巫蠱之術,因此各類解毒藥物倒也給了我不少。其中有著清心靜氣的藥,原是用來應付一般迷藥的,不知對媚藥有沒有多少用處,此時病急亂投醫,先塞了一粒在她口中,再用功力幫她催化時,她立即轉過身來,像八爪魚般吊住我了。
我搡了幾下沒推開,倒是她俊美紅暈的面龐貼得我更近了,幾乎就在我的脖頸間磨蹭著,呼出的氣息熾熱得快要燃燒起來。
我側了側頭,附到她耳邊,冷冷說道:「如果宸或晗看到妳現在這樣子,一定失望得很。」
周若水身體一僵,連呼吸都似停頓了下來,一雙眼睛回復了片刻的澄澈清明,望住了我。
「你是誰?」她的嗓音很沙啞,但很清晰。
「蘇影,慶王的朋友。」我不願承認自己是九公子的朋友,籠統的將兩兄弟直接稱作了慶王。
周若水眸子亮了一亮,了然地點一點頭,將身體離我更遠了一些,也不知是藥物的作用,還是提到了慶王的原因。
見她神智略清,正準備叫林秋瀟拿水來給她喝時,一轉眼,便看到林秋瀟自己也正拿了水在喝著。
「快給周大小姐喝吧!」我急急叫道。
我入屋站的地方距離香爐較遠,受那催情香的影響比較小,但也不是全無影響,再把這麼個活色生香的美貌女子抱在懷中,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些什麼事來了。
匆匆餵周若水喝了幾口半涼不熱的水,看她舉止略略正常,甚至能用感激的眼神望向我,我丟了她在床上,道:「妳自己想法子去拿解藥吧!」
想著以她的地位,若神智恢復了,找紫罌粟拿到解藥,應該不是太困難吧?
拉了神色恍惚的林秋瀟,我衝出門口,大口大口呼吸著飄著樹葉氣息的新鮮空氣,才覺心裡鬆快了些。
一轉眼,看到小蚊正站在一旁,詫異地望著我們,大概在驚訝為什麼我們沒受控制,待在那屋子裡欲仙欲死吧!
索性放縱了一回自己的慾望,我張開雙臂就去抱小蚊,眼見她驚嚇地往旁邊一跳,我才故作醒悟狀,惶恐叫道:「小蚊姑娘,妳快去看看,那位大小姐她……她……」
「她怎麼啦?」小蚊也緊張起來。
「她要自己拿劍抹脖子啊!」
我的話沒說完,小蚊已帶了兩名侍女直衝進去;而我拉了林秋瀟,飛快跑回到我們原來住的院落中去了。
☆☆☆ ☆☆☆ ☆☆☆
回到我房中,才發現林秋瀟居然和我拉著手一起跟了進來。
我正舌乾口燥,心浮氣躁,再也懶得和他多說話,隨手把他向外推去,說道:「出去,自己找個地兒吹吹風。」
話猶未了,推出的手臂忽然被林秋瀟拽住,連抱帶拉把我往床邊推去,而臉龐已經湊了過來,呼呼的熱氣噴到面頰之上。
我一抬頭,見他也是一副和方才周若水差不多的神情,眸光迷離地就來解我衣衫。
我大吃一驚,立刻掙扎開來,衝到桌前,將一壺早已涼透的茶水,揭開壺蓋,淋了一些在自己額上,其他的全都澆到他的臉上。
林秋瀟似機伶了一下,行動卻更利索了,依然黏乎著我時,極快地向我動手,竟在猝不及防間絞住我的手,將我推倒在床上,親上我的臉頰。
我雖然也是身子熾熱,但心智還算清明,見他用強,不由臉一沉,正思量著運起功來下重手時,忽然身上一輕。
一抬眼,已看到一張掛了邪肆笑容的俊美面孔,淡淡看我一眼,一揚手臂,迅速將林秋瀟扔了出去。
雖是那淡淡的一眼,其中的冷怒卻已讓我心寒,失聲叫道:「沁!」
那日,我見到的人影,果然是他嗎?
他……他竟真的到南詔來了,還跟那聖女……不清不楚!
柳沁沒看我,卻緩緩走向林秋瀟,微笑道:「林兄,要我幫你醒醒酒嗎?」
我忙道:「他……他沒喝酒,只是聞了催情香……」
雖在暗恨柳沁的花心,可我還是怕柳沁對我心生誤會,又怕他一怒傷了林秋瀟,故而迫不及待地解釋。
柳沁橫了我一眼,把我的話頭迫了回去,依舊望向林秋瀟。
林秋瀟在他的逼視下,那種迷醉失控的神情漸漸消失,雙頰卻紅了起來,忽然跳了起來,一頭往屋外衝去。
柳沁的眼神,是恢復他神智的良藥嗎?
正隱隱猜到林秋瀟的用意時,柳沁已走到門前,啪地關上,閂起,回過身來瞪我。
雖然眉宇間風塵僕僕,但他的精神看來還很不錯,清好如女子的眉目看來比以前更要俊逸幾分。
我本就舌乾口燥,待見到他的模樣,更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立起身來陪笑道:「沁,身體恢復了嗎?」
還沒走到他跟前,已被他捏住肩,狠狠推倒在床,一口咬在我的鎖骨上,低吼道:「你這個笨蛋,他借了中春藥的機會有意親近你,你也看不出嗎?」
我看出了,在柳沁出現之後……
只是不明白,林秋瀟明明顯出了對九公子頗有好感,甚至不惜千里迢迢跟到南詔相護,又想著佔我便宜幹嘛?
難道,他依舊對我有著別樣的心思,平時不好說,才借了媚香的藥力裝瘋賣傻?
見柳沁氣得不輕,那輕顫的嘴唇,卻如水潤的花瓣一般,溢著誘人的光澤,不由嘆著氣,湊過去便含住他的唇,細細描摹他唇邊美好的曲線,連心都在隨著舌尖的動作蕩漾著。
柳沁頓時不出聲了,專心地回吻著我,眸中一片柔情,再也不見絲毫怒意了。
回想起京城離開他的那晚,他那柔情似水微喘不定的嫵媚模樣,我更覺陣陣蠢動。趁他心蕩神馳時,我抱緊他在床上一滾,已將他壓在身下,正要有所動作時,肩膀被他一扣,頓時力道全失。
柳沁不緊不慢地又在床上翻了個身,依然將我壓在身下。
「臭小子,偶然讓你一次,還想次次佔便宜!」柳沁笑罵道,「你還是……乖乖和我……陰陽和合吧……」
我是陰,他是陽……
我發誓,如果我下世還是喜歡男子的話,一定找一個年紀比我小的,武功不如我的,看到我就像老鼠看到貓的……
該死的柳沁,居然真的不讓著我了……
☆☆☆ ☆☆☆ ☆☆☆
一時雲散雨收,柳沁滿意地翻弄著我貼著小衣裝於錦囊中的結髮蝴蝶,微笑道:「知道好好收著,獎賞一下!」
所謂獎賞,是一個讓我半天透不過氣,偏又捨不得放開的長吻。
「不過,為什麼不和我說,自己就跑了?還跑這麼遠的地方來?該罰!」
罰的,還是一個親吻,只是更綿長,長得讓我放鬆了警戒,心蕩神馳與他纏綿時,他卻用牙將我舌尖咬破了。
「還有,為什麼這麼傻,若我晚來一會兒,是不是又準備讓人佔了便宜去?還是該罰!」
舌尖上還疼著,帶著淡淡的鹹甜腥味,我不敢回應他的吻了。
可是……
可是他的吻感覺真的很好,不知什麼時候,又張開了唇,不知什麼時候,又回應著他,然後在迷迷糊糊之中,又給咬了一口。
還好,這次咬得不重,只是微微地疼。
待到看他怒意消歇,只是笑吟吟看著我面龐,滿眼的春水如醉心滿意足時,我終於敢發問:「沁,你……是為我來特地趕來南詔的嗎?」
柳沁眸中的春水變成秋水,「你說呢?影兒,你知不知道白教是什麼地方?也敢來亂闖!」
實話說,我來了玄水宮一天,也沒覺出那個聖女和那些白教弟子有什麼特別的。只是當了柳沁的面,我萬不好說這樣自負的話,只是盤算著試探問道:「你路上走得很快吧?是不是來了好幾天了?」
「你還說!一路走得這麼快,我緊趕慢趕,今晚才到,正好這裡還算有些朋友,知道你進了玄水宮,連夜找了進來。」柳沁似的確經了長途跋涉,又經了一場比打架還累的運動,打了個呵欠,在我髮間嗅著,如個大貓咪般趴著,竟似快睡著了。
只是,他說,他剛剛才趕到了南詔?
那麼,我從玄水宮大殿出來,那個從水閣竄出的人,那個據說是聖女入幕之賓的人,不是我的柳沁?
迷惑地將身畔的大貓咪看了又看,看了又看,雖是服飾不一樣,面目也不曾看得分明,可我不至於會認錯人吧?
悄無聲息將他打量了老半天,忽聽得這頭明明看起來已經睡著的大貓咪說起話來:「想說什麼,快說,不許放肚子裡!」
我怔了怔,說什麼呢?
問他是不是和紫罌粟有一腿?
問他是不是對我撒了謊?
正猶豫時,柳沁已睜開那雙斂著美好冰晶光華的眼睛,摸住我的下頷,道:「我最討厭你把什麼事都放心裡了。寧可被我亂折騰,也不告訴我早就離開楚宸了,你可知……你可知我會心疼,也會自責嗎?」
他會心疼,他會自責。
說的也是,他對我應該不會有二心。
遲疑片刻,我還是聽話地問出了口:「你……認識白教聖女紫罌粟?」
柳沁的眸子瞬間變深,隨即又淺淡下來,微微一笑道:「白教……阿紫……我認識好些人,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依舊側著身臥著,卻將我拉得更近了些,渾不理這天已越來越熱,兩個大男人貼在一起,實在很容易擠得汗水淋漓。
「睡吧睡吧,九公子的事你不用擔心,明天我去問清楚,一定想辦法把他弄回中原去。」他打了個呵欠,嘆道:「只要你在我跟前乖乖的,我就放心了。」
他認得聖女紫罌粟,認得白教很多人,那麼親密地叫紫罌粟是阿紫……
水閣上見到的那個人影,看來真是柳沁了。
他比我大了好幾歲,於我亦師亦兄,如今,更是無可否認的情人了,卻有太多的過去,是我並不知曉的。
不過……他似乎滿心滿眼,都只是我,唯有我而已。
我嘆口氣,閉了眼睛睡覺。
真不喜歡老當在下面的那個,實在是太累了,而且,真的有些不甘心。
該死的柳沁……
☆☆☆ ☆☆☆ ☆☆☆
第二日,晨曦透窗而入,在青磚的地面灑落清淡的白影時,又聽到了敲門聲。
然後,屋外之人信手亂推著,又打算再次破門而入了。
可惜,柳沁打定了主意要做好事,把門閂得結結實實,雕花的門扇晃動了幾下,推門之人終告失敗。
「喂,漂亮小爺,你起床沒?門關得這麼緊,藏著女人哪?」是小蚊的聲音。
柳沁睜開冰晶般燦亮的雙眸,懶洋洋回答:「沒藏女人,藏了個大男人!」
屋外很久沒動靜,顯是聽到了陌生的男子聲音,一時給怔住了。
好久,才聽到小蚊嘀咕:「你不是喜歡那個姓林的嗎?又搭上了哪個?」
柳沁聞言,笑嘻嘻地抱了我,學著那小蚊的口吻,問道:「你不是喜歡那個姓林的嗎?又搭上了哪個?看,連才見面的人都知道你喜歡姓林的,還喜歡勾三搭四。」
我給噎得直翻白眼。
還不知是誰在勾三搭四呢。
身邊一個晏逸天,為他丟官棄職,幾乎失去了一切,想來日後回轉中原,柳沁萬萬不肯將他丟開了;現在又多了個紫罌粟,不,是他的「阿紫」!
心裡一個蘇情哥哥,大約也是永遠的痛,走不出去的吧?他的雪柳劍,刺過蘇情哥哥的雪柳劍,為此封存了九年,直到我十九歲時出了事,大約慘痛更甚當年,方才壓過了原來那種悲傷,重又掛回他的腰間。
原以為他只喜歡男人呢,不知什麼時候轉了性,或者,是什麼時候留下的舊情,居然還和這個什麼阿紫牽扯不清,也不知佔據了他多少的身,多少的心!
帶了一抹鬱悶,我推了推他,道:「你去開門吧,去見那個阿紫去。我再睡一會兒。」
柳沁嗅了嗅鼻子,問道:「你多久沒洗澡了?」
我莫名其妙,道:「昨天剛洗過……」
「那怎麼還是一股兒酸味?」
我怔了一怔,才悟了過來,一下子跳起身來,一把將他推下床。
取笑我吃醋……
我的話裡很有醋味嗎?
柳沁哈哈大笑,從地上爬起,自顧穿衣整冠,然後抓過床上的被子,說道:「別想偷懶睡覺!起床,我去哪裡,你就跟著我去哪裡!」
可我去了,不是壞了他和阿紫的好事?
大約我的目光閃爍還是讓柳沁看出來了,他又湊上前來,笑道:「如果我要睡阿紫,也和你一起睡!不過,估計你的興趣要比我的興趣大得多!」
我立刻跳起來,穿衣,起床。
肯和別人分享的女人,再怎麼著在他心裡的地位也是有限。
我幾乎是立刻判定那位紫罌粟是單相思了。
也難怪,我的柳沁生得這般好,身邊沒有女人圍著轉,實在是不太可能。雪柳宮的女弟子,分明也有不少暗中傾慕著他,只是怯於他的宮主威信,又深知他不喜歡女人的癖好,不敢親近他罷了。
打開門,小蚊見出來個完全陌生的漂亮男子,正抓著葵瓜子亂嗑的手頓時僵住,然後……很不斯文地嚥了口口水,偏了頭又望了望我,苦笑道:「我可以不用吃早飯了。」
柳沁笑道:「妳是想說,我們兩個秀色可餐?」
柳沁居然這麼形容自己,叫我差點嘔吐出來,哭笑不得地望向小蚊。
小蚊竟點一點頭,讚嘆道:「我一向以為咱們的教主天神般的人物,算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沒想到,這些日子竟又見識到了一堆漂亮男子!而且,你長得怎麼這麼像……」
她說著,居然丟了葵瓜子,拿手去摸柳沁的臉。
南詔的民風,到底比中原開放許多了。
柳沁退了一步,眸中一抹厲芒一閃而過,唇邊卻泛著依稀的邪肆笑意,「影兒,昨天她也這麼摸過你嗎?」
我心裡一寒。
柳沁可沒那麼好的度量,肯輕易讓人來碰我。如果昨晚想佔我便宜的不是林秋瀟,那個曾從九公子和幽冥城手中冒險救過他命的林秋瀟,只怕早給他一劍貫心了。
而這小蚊,的確有些輕浮,又只是個侍婢,柳沁任性起來,隨手一劍送了她的小命,極是可能。
我嘆口氣,道:「沁,這位姑娘是聖女的貼身侍女,行事有禮有節,又怎會與我調笑?」
小蚊聞言,忙將手縮回,神氣活現地擺出很倨傲的姿態來,說道:「嗯,我奉了聖女的命令,請這位公子過去呢!你是誰?怎麼會在他的屋子裡?」
柳沁面色緩和下來,笑道:「妳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影兒叫什麼嗎?罷了,妳領我們去見聖女吧。」
小蚊笑道:「聖女只說要見那位不會笑的漂亮男子,沒說要見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難道是他們剛抓來的?」
若是細論起來,柳沁這般神祕出現,小蚊多少有些疑心,早就該叫人來細細查問了,居然還能保持了笑意盤問,多半是衝著柳沁那副既漂亮又會笑的討喜面孔了。
柳沁也不在意她的盤問,只是再笑道:「妳去告訴阿紫,就說故人柳沁來了,問她見還是不見吧。」
小蚊張了張嘴,一溜煙就往院外跑去。
不過一炷香工夫,我和柳沁匆匆洗漱了,下人送上的早餐還才吃了兩口,小蚊便已回轉,氣喘吁吁靠住門框,說道:「快去,快去,聖女急召!」
柳沁點一點頭,道:「知道了,我們吃了就去。」
下人送來的只是我一個人的早點,好在量還算充盈,兩人吃了,雖不是很夠,倒也差不多了。
柳沁由著小蚊在一旁跳著腳,又不敢催,居然還剔了剔牙,才說道:「影兒,若是你沒飽,待會我們到宮外再買些點心吃。阿紫那裡的東西,你可別嘴饞!」
連那個小蚊都曾暗中對我下蠱,有其僕必有其主,可以想見,那個以用蠱聞名的紫罌粟,也不是什麼善主兒,若是心存暗算,必定更難應付。
心下想著,我懶懶起身道:「我知道了。」
☆☆☆ ☆☆☆ ☆☆☆
紫罌粟比我想像中還要焦急不安,正在水閣的廊下不安地踱來踱去,不時往我們這個方向張望,神情之間,全不見了前兩次見面時的慵懶自在,倒多了幾分二八少女初見情郎般的嬌俏忐忑。
忽回頭終於見到我們時,她來回走動的步伐霎時頓住,扶了欄桿,安靜地望向我們,等我們走到近前時,她已恢復了原來的慵懶優閒,正扶了叢杜鵑,輕輕地嗅著。
「阿紫,好久不見了!」柳沁笑得甚是恬淡,但恬淡之中,另有一種歷經滄海桑田般的蒼涼,不經意地滲出。
紫罌粟盯著他的面龐,看了半晌,才喟然嘆道:「阿沁,我以為你守著你的雪柳宮,再也不會回南詔了。六年前我去雁陵山探你,你還說很討厭這個像籠子一樣的地方呢!」
南詔像籠子?
蒼山雪、洱海月、上關花、下關風,都是南詔勝景,風光遼闊而秀麗,甚至有中原的文人雅士特地前來遊賞,哪裡會像是籠子?
而我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那天我見到的人,絕對不會是柳沁了。
他們的口吻,分明已經分開至少六年了。
柳沁清淡一笑,「如果不是有了點麻煩,我是不想再踏回這裡半步。」
紫罌粟滿月般嫵媚而豔麗的臉,泛出自嘲來,「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呢!不過你來見我的方式也太怪異了點,半夜闖進來,然後躲到一個小白臉懷裡睡一覺再來見我。」
柳沁隨了紫罌粟入了水閣,在侍女指引下在一畔木榻上坐了,卻緊抓了我不放我離他半步,只拉了我緊挨著他擠在一張榻上坐了,方才笑道:「這可怪不得我,是玄水宮的人把我的人給抓進來了。我聽說了,只能進來找找了。」
「你的人……」紫罌粟似也知道柳沁在防備她,臉色並不好看,連粉色的胭脂都不能蓋去面頰的蒼白。
「你的噁心嗜好,十幾年如一日,倒也不曾改變過。」紫罌粟終於正眼很仔細地打量著我,卻是一臉的嫌棄和厭惡,比昨日的一眼掠過更讓人心頭不適。
雖然她豔麗如花,可配上這樣近乎惡毒的眼神,我怎麼也感覺不出她的可愛來了。
我相信,如果眼睛可以施展巫蠱之術,只怕她已將我變成一攤膿血了。
柳沁顯然覺出我的不悅,將手搭到我肩上,暗中安撫著我,口中只是淡淡笑道:「彼此彼此。罌粟花的肥料,還是那些妳看厭了的面首嗎?」
紫罌粟恨恨般盯著柳沁,良久,才舒緩了神色,說道:「我不想和你爭吵。」
柳沁微笑,「我也不想。」
「你回來,到底有什麼事?」
「打聽一個人。」
「誰?」
「楚晗,天朝的慶王殿下。」
紫罌粟抬了抬眉,一道銳光從眸中閃過,然後說道:「陪我下盤棋,吃頓飯吧。」
「沒問題。」柳沁答得很快,只是搭著我肩膀的手緊了一緊。
從下棋開始,我終於知道柳沁為什麼不讓我離他半步了。
輕拈的蘭花指,飄動的頭髮,冰冷的棋子,梨花木的案幾,都成了施蠱放毒的絕好仲介,更別說隨後的鴻門宴了。
柳沁並無懼色,只是再三地將我拉得離他更近些,悄然用內力在我們身周架起一道氣牆,阻止著毒物的侵襲。
我不敢大意,也將自己的內力全部催動,和柳沁的氣牆相互應和,連肉眼所看不到的蠱蟲和毒素都擋在兩人氣牆之外。
飯罷之時,紫罌粟輕描淡寫說了一句:「那位慶王在不老窟,你也準備去救人嗎?」
柳沁臉色微微一變,瞬而笑道:「有何不可?」
紫罌粟又望我一眼,眸中已看不出是什麼樣的色彩了。
「你很護他,如果是以前你那些所謂的愛人,應付得如此吃力,只怕早將他推到我跟前餵蠱了。」她嘆息著喝了口酒,道:「自然,他生得好,武功應該也不錯,但若我是男子,未必比他差。」
柳沁微笑,「他是小傻子,自然比不上妳。」
紫罌粟並不吃他這一套,邊啜著酒,邊做出了送客的手勢,口中逍逍遙遙說道:「希望下一次見到你時,你的小傻子還能站在你身邊。」
柳沁柔和望著我,繼續保持著優雅得體的笑容,「阿紫,妳放心,若我能站著,他一定也能站著。」
紫罌粟沒有再回答,而柳沁已帶了我施施然出了水閣,然後片刻不留,逕自出宮。
出了玄水宮,一氣走出老遠,兩人才鬆了口氣。
「那鬼地方還真不是人待的!」柳沁失卻了在玄水宮的雍容氣度,發出了一聲咒罵。
我自然清楚,他的內衣只怕已被汗水浸漬透了。
幾乎是整整半天,必須將所有的精神集中在防範紫罌粟施蠱用毒上,功力消耗還是小事,精神的高度集中,加上必須分心照料我,必定已緊張到汗濕重衣了。
我不知道這紫罌粟和柳沁之間到底有多深的淵源,忍不住問道:「這個白教聖女,到底和我們是敵是友?」
柳沁回眸望我一眼,道:「楚宸和我們是敵是友?」
我呆了一呆。
我並不認為楚宸對我們,尤其是我有什麼惡意,甚至很多次,他的確是全力護著我,幫著我,但事涉朝政公務的,他甚至可能連我都犧牲,更別說柳沁了。
敵友難辨。
柳沁見我出神,眸光又是一深。
我見狀忙轉變話題,「那個不老窟是什麼地方,會不會很危險?」
「危險?」柳沁哼了一聲,道:「你放心,不會有事。我們先找個地方弄點吃的,休息一晚,明天再去那裡吧。」
我還是不安,皺眉道:「可惜沒將秋瀟一起帶出來,不然可以多個幫手。」
話沒說完,便覺得一道凜冽殺機撲面而來,猛地想起林秋瀟對我動的歪念頭,頓時閉嘴不語,再不敢提他了。
遂至當日我借宿的山寺去,重新吃了頓安心的素齋飯,就回到客房中調息內力,養精蓄銳準備明日可能的激戰。
柳沁雖然說得輕鬆,但我從他眉宇間的慎重和沉凝已看出,那個不老窟,怕是比龍潭虎穴還要可怕幾分了。
再問他更多關於他和白教關係的事時,他只是笑笑,並不回答,神情之間,卻已微見黯然,我便也知趣地閉上了嘴。
既知前方可能有一場惡鬥,我便不想再追問讓他不愉快的往事,影響他的心志了。
畢竟我要的,只是他的現在,以及他的未來──與我相守相依,不離不棄。
☆☆☆ ☆☆☆ ☆☆☆
第二日,柳沁將他寬大袍袖的袍子換了,換了一身月白的勁裝,雖不如原先衣袂翩飛時那般飄逸,卻更顯得身材頎長,容色俊嫵,看得我歡喜,正要也去找一套這樣的衣衫換時,柳沁說道:「你不用換啦,身上的滿好看!」
其時我正穿著一件寬大輕軟的縐紗淺黃單衣,飄散著一頭任性隨風翻飛的黑髮,頗是安閒的裝束。
──自從吃了那黑色曼陀羅花,昏睡了半個多月,楚宸也不知給我吃了多少的藥,誤打誤撞間,竟讓我的頭髮由冰藍又回復漆黑了。
也好,我知道柳沁更喜歡我有一頭黑髮,那樣冰藍色的頭髮雖也好看,卻太惹眼,於我不方便,而於柳沁則是更放心不下了,一天到晚擔心我「勾引」各色的男人,嗯,還有女人。
當下,柳沁既然不想我換衣,我也就隨他的性子,穿著這樣的寬大衣衫跟了他往那個什麼不老窟而去。
而不老窟,竟然在玄靈宮與玄天宮正後方的山坳之中。
那裡早就被列為白教禁地,幾處通道均被密密封鎖,但看守並不嚴,我們不過行得稍稍快了一點,便在光天化日之下,直驅入山坳深處,並無一人發覺。
山坳之中,是密密的樹林,遮天蔽日,連日光都給攔得暗沉沉的,很是陰森。
略略留心,隨處都可見有毒蛇蜈蚣出沒,而一種不時從頭頂飛過的蜜蜂,居然有拳頭大小。
怪不得,這樣的鬼地方就是無人把守,大約也沒人敢隨便闖進來吧?
正猜測之際,一大片桃紅色的氣霧,漫漫捲來,綺麗如夢,卻不難感覺出綺麗之中的殺機。
柳沁一拉我的手,說道:「屏住呼吸,是瘴氣!」
瘴氣?
瘴氣不是常在沼澤地出現嗎?這裡以山林為主,離市井民居並不遙遠,哪裡來的沼澤?
那麼,這瘴氣必是人為佈置了。
屏住呼吸,提高警覺穿過那一大片美麗的桃紅後,未及鬆一口氣,便見兩隻猿猴忽然吱吱叫著迎面抓來,那猿猴行動敏捷,勝過尋常的武林高手;而牠們的指甲竟是藍汪汪的一片,顯然含著劇毒!
好在我和柳沁都不是尋常高手,劍起劍落,三五招間便將兩隻猿猴斬殺於地,只是也由不得心驚了:連猴子都能訓練成這樣,再不知那不老窟中,會有什麼樣的怪物和機關了。
又行幾步,已見到一處極大的洞窟,黑黢黢地兀然挺立,幾縷青白的浮靄,悠悠從洞口飄蕩而出。
正要和柳沁進去時,柳沁已拉住我,沉凝望著我,說道:「我一個人進去就夠了,你在外面幫我守著,如果有白教的人前來援手,幫我解決掉。」
我幾乎叫了起來:「沁,你說什麼?讓我在外面守著?」
而我的手心,已迅速沁出大片的汗水來。
不管前方可能遇到什麼危險,若能和柳沁一起面對,我都不會覺得有一絲害怕。
可,讓我和柳沁分開嗎?
柳沁微笑著安撫我,「我說了,只要外面沒人進去騷擾,裡面的事,我很快能解決好,把你的九兒帶出來。」
「不行,我和你一起進去!」不顧他語帶調侃,我倔強地拉他。可他沒穿以前那般袂袖飄飄的袍子,居然滑不溜丟地沒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