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列表

本網站不支援IE瀏覽器,功能可能無法正常運作!

恭禧 金晶 獲得 月票,支持我就對啦!

恭禧 青微 獲得 收藏,哎喲,您可真識貨呀!

恭禧 桔子 獲得 月票,支持我就對啦!

恭禧 喬湛 獲得 收藏,哎喲,您可真識貨呀!

恭禧 朱輕 獲得 禮物,親,您人太好了!

恭禧 朱輕 獲得 收藏,哎喲,您可真識貨呀!

恭禧 千顏 獲得 月票,支持我就對啦!

恭禧 雪珈 獲得 月票,支持我就對啦!

恭禧 雪珈 獲得 禮物,親,您人太好了!

恭禧 雪珈 獲得 收藏,哎喲,您可真識貨呀!

首頁/文庫/彼岸花(下)~魔影魅靈之二/第十五章

第8章 第十五章
黑潔明

  第十五章

  寒風颯颯。

  他站在窗前,緊緊抓著窗臺,看著她所處的方向。

  呼嘯的風,奔過了黑夜,帶來了她的悲傷。

  她在哭,他可以聽到,可以感覺得到。

  她的淚,滴在他以自身魂魄凝聚而成的墨玉,一次又一次,如滾燙的熔岩漫流而過。

  寒風冽冽。

  冷凜的風,颳著他的膚,撕扯著他的髮,卻無法吹走他的心痛。

  他不該讓她來的,不該試圖跨越那條界限,不該貪戀和她相處的時光,不該再讓她,為了他而流淚心傷。

  「別哭。」

  他低語著,手指因用力陷入了窗臺之中。

  多想跨越黑夜去找她、見她、安慰她,但他不能一錯再錯,所以他只能抗拒著去擁抱她的衝動,在這裡啞聲祈求著。

  再過幾天,再過幾個月,她會慢慢度過失戀的傷痛,她會漸漸將這段青澀的戀情遺忘,她會開始對別的事物感興趣,重展笑顏。

  幾年後,她甚至會認識另一個男人,和他結婚、生子,白頭偕老。

  「所以,別再哭了……」

  這只是過渡期而已。

  人,都是健忘的。

  她會忘了,會忘了,一定會的。

  他閉上了眼,因她的傷而悸動,因她的淚流過而顫抖。

  「一定會的。」

  他告訴自己,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會過去的,但等待從來不曾如此艱難。

  風,在吹著。

  吹著。

  ☆☆☆   ☆☆☆   ☆☆☆

  在認識他之前,她知道自己其實很幸運,卻總以為是她命好。

  她的家庭幸福而美滿,她的生活平安而順利,除了看得到鬼之外,她的人生幾乎是完美的。

  幾乎。

  只是,長久以來,她的心,總有個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且無法填補的空洞。可她說不出口,也無法詳述,所以總是選擇忽略那個無以名之的空洞。

  她以為,人生就是這樣子了。

  一天又一天,她上學、放學,回家,和家人說笑,這一切似乎沒有什麼不對,只是偶爾,她會在睡著時作夢,會哭著醒來,卻什麼也不記得。

  她以為那只是夢,沒有關係的,人都是會作夢的,她也總是一轉頭就將事情忘了,繼續過著平順的日子。

  她仰頭,看著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簡單幾張照片,記錄了她的世界。

  歡笑、甜蜜、溫馨。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志麒志麟……

  她被家人擁抱著,笑著,活著。

  這樣的生活沒有什麼困難,這樣的日子沒有什麼不好,所以她刻意不去注意,不去察覺,關於她生活周遭,那不自然的一切。

  直到再次想起,她才讓自己去看見,看見他在屋子周圍設下的結界,看見他費了多少心思,守著她,護著她。

  家裡處處有屬於他的記號,牆上的鏡子,地上磁磚的花樣,甚至連窗戶玻璃和大門上,都刻下了符號。

  她在外公家也見過同樣的印記,只是之前它們從未泛著這種清透的流光。

  她知道,她其實一直可以看見,她只是選擇不去注意。

  如果她不醒覺,她可以就這樣安全的過一輩子。

  他替她構築了這幾乎完美的一切,替她遮風擋雨,替她排除困境。

  但他呢?他自己呢?

  多久?這一切究竟過了多久?

  百年?千年?數千年?

  她一直以為他還在無間,一直以為他會讓事情過去,一直以為他會漸漸將她淡忘。事情,本是因她而起,也應在她受罰後完結,她怎樣也沒想過他會如此在乎她。

  我愛妳……別忘了……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偽善,她只想著不要他為她受過,卻未曾想過他可能會愛上她。

  在那之前,她根本不敢奢望啊。

  熱淚,氾濫成災,停都停不下來。

  窗外,風仍在呼嘯,她看著遠方他所在的方向。

  妳願意為他放棄這一切嗎?

  澪的問話,再次響起。

  這一次,她沒有再遲疑。

  黑夜幾已到了盡頭,天空卻比之前更加墨黑。

  她無法等到早上,甚至無法再多等一分一秒。

  她要見他,現在就要見他。

  所以,她穿著睡衣,只簡單套上外套,寫了簡單的字條放桌上,就開門走了出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

  家裡的每一個人,都還在睡,她沒有吵醒他們,只是抹去了臉上的淚,在離去前,回頭再看了一眼。

  她深深愛著他們,但她更愛那個長住在靈魂深處的男人。

  所以,她推開門,離開他為她守護,卻身在其外,甜蜜溫暖的家園。

  ☆☆☆   ☆☆☆   ☆☆☆

  她在暗夜中奔跑著。

  只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要去哪,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誰。

  冷冽的夜風,呼呼的吹,她下了山,穿過幾乎無人的街道。城市清冷寬廣的馬路上,只有昏黃的街燈佇立,偶爾才有一兩輛車駛過。

  小蟲在燈下飛舞,不知哪來的宣傳單被風吹上了半空。

  空氣冷得教人打顫,她吐出的每一口氣,都成了氤氳的白霧。

  紅綠燈無論有無人車,逕自變幻著燈號。大部分的店家招牌都已熄滅,只有少數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商,在街頭巷尾亮著熟悉的標誌。

  她快步跑過了幾條街,一心只想快點見到他,害怕他會在發現她醒覺之後,消失無蹤。

  現在的她,只是個人,不懂法術,無法上窮碧落下黃泉,無法追尋他。

  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跑著,穿越漫漫黑夜,奔向他,希望他還在,希望他能聽她說句話,或幾句話,在她還記得時,在她還有機會──

  突地,一抹恐怖的陰寒教心口一悸。

  風很冷,但那不是風造成的,她直覺回頭,只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一隻比她整個腦袋還大的青色巨爪倏然朝她襲來。

  那東西來勢太快、太猛、太急,她看著那陰邪利爪當頭罩下,幾乎來不及反應。

  不!她還有話要和他說,還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說!她不想死,還不想!

  綺麗往旁撲跌跳開,那巨爪轟然嵌插進人行道,有如熱刀切奶油一般,牠的爪,有一半以上都埋入了地底,磚石在同時碎裂四散,一旁的行道樹、電線桿和燈柱被那青色怪物撞開,飛到了馬路上。

  沒料到她反應如此之快,它頗為不爽,發出一聲低咆,舉手再朝她攻來。

  太近了,來不及了,雖然明知閃不過,她仍試圖跳起來翻身逃跑,但小腿卻仍在那黑暗陰爪追來的範圍之下。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那長著長毛的的巨爪接近,她逃不過它的攻擊範圍,她知道自己將被截去小腿──

  就在它要觸碰到她之時,她忽覺胸前突然一熱。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怪物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飛了出去。

  她驚恐的看著它撞斷了分隔島上的街燈和圍欄,一直飛到馬路對面,轟然撞進一家店面裡,襲擊它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大到那怪物直接在店面的鐵捲門上,撞出了一個大洞。

  鐵捲門往內凹曲著,上頭的那個洞,黑幽幽的,有如汽車一般巨大。

  一時間,黑夜恢復沉寂。

  綺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冷汗直冒的喘著氣,慌亂地看向四周,不見有人,卻見一股黑綠色的光影如薄膜一般,成球形包圍著她。

  她伸手,卻觸不到它,它會隨著她的動作而擴大。當它擴大時,她感覺得到那股微微的波動,從胸口。她低頭,才看見他給她的那塊墨玉泛著微微的、溫暖的綠光。

  它會保護妳。

  他的確這麼說過,她握住墨玉,感覺到他的氣息,剎那間,幾乎要再哭了出來,可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對面警鈴便已大響,刺耳的鈴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她驚醒回神,一抬頭就看見那怪物從洞裡走了出來。

  它看起來更恐怖了。

  她不知道它為什麼要襲擊她,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她只能確定它不是鬼,她知道它不是鬼,它並不縹緲透明,它的頭上長著角,全身上下都是青黑色的,身體像鋼鐵一般,結實而有力,青筋像粗大的樹根,盤在它光禿無髮的腦袋上,再一路從壯碩的脖子蜿蜒而下。

  它站在對街店前,歪了歪脖子,咧了咧有著尖牙的大嘴,赤瞳朝她看來。

  乓!

  巨響再起,她嚇了一跳。

  然後才看見反彈到半空的街燈,它竟在眨眼間,拔起一旁街燈,朝她射來,快得她來不及看見。

  街燈因結界的力道而反彈,直直插進了對面四樓的牆面,如射出的箭,兀自抖動著。

  她不能待在這裡!

  就算它傷不了她,也會傷到附近的商家,或被吵醒而出來查看的人,或倒楣又搞不清楚狀況的路人。

  領悟到這件事,她轉身就跑。

  可才跑沒兩步,它霍地出現眼前,擋在她的行進路線上。

  她緊急煞住腳步,轉身再跑,它閃電般再出現,冷汗因恐懼而冒出。她止住腳步,看著那可怕的怪物,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你是誰?」她戒懼的顫聲開口。

  它沒有回答,只是瞇眼看著她,然後伸出爪子,試探性的觸碰結界,她不敢動,怕惹火了它,它的爪子一觸及結界,雷電乍現,它的黑爪在瞬間焦黑。

  「你想做什麼?」她脫口再問。

  它看著自己燒焦的爪子,赤瞳再滴溜溜的回到她身上,一邊舔著爪子,一邊齜牙張嘴,說了一句。

  「吃了妳。」

  她可以聞到它嘴裡腥臭的口氣,甚至看到它牙縫中殘留的血跡,它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它身後,不知在何時,多了好幾位看似相同,卻又不同的怪物。

  它們逐漸從各個角落出現,越聚越多,在它身後蠢蠢欲動,她可以看見它們噁心的牙齒和舌頭,以及那滴落嘴角牙縫的唾沫。

  當其中一個試圖靠近時,它猛然回首,咆哮著。

  行道樹被那聲咆哮吹倒,她幾乎能感覺得到腳下的地面在震動。

  怪物們停下了腳步,綺麗可沒覺得安心,只覺腿軟,因為最先來的這一個,回過了頭,從腰間拔出了血紅色的彎刀,那刀既腥且臭,整把刀都散發著腥紅色的穢氣。

  她從來未曾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就是一塊肉。

  彎刀往下砍來,她只看見刀光形成的虹。

  這一次,刀子幾乎碰到了她,雖然,結界最後還是將刀給彈開了,但後面那些怪物卻在這時一擁而上。

  剎那間,她知道她死定了。

  她閉上了眼,只希望這次死後,她還能記得,她還有話要和他說。

  這一回,她絕不會再喝那──

  轟!

  思緒未完,綺麗卻突聞一聲巨響。

  她驚訝睜眼,卻只來得及以眼角餘光瞄到那些攻擊她的怪物全被打飛到了半空,下一秒,她就被擁入熟悉溫暖的懷抱。

  無明。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身在夢中,心跳為之一停。

  她抬頭想看他,卻被他壓住了頭。

  「別看。」他說。

  她沒再試圖抬頭,只是伸手緊緊環抱著他,周圍仍是巨響連連、哀號遍地,風在耳邊呼嘯著,她卻只感覺得到他,還有因他而激動的心跳。

  她以為她沒機會再見他了,她以為她又得再次離開他。

  熱淚,如泉湧一般,浸濕了他的衣。

  她甚至沒太過注意那些可怕的咆哮和哀號,她不怕,不會再怕了,不怕那些怪物,不怕那些吼叫威脅。

  她不怕它們,只怕他是夢!

  她緊緊的抱著他,害怕他會因為她從夢中驚醒,瞬間又消失不見。

  拜託不要是夢、拜託不要是夢──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她不斷不斷的祈求著,甚至不知戰鬥是在何時停止的。

  「綺麗。」

  直到他再次開了口,直到她聽到他的聲音,感覺到他的觸碰,她才終於回過神。

  風停了。

  萬籟俱寂。

  她抬首,看見他。

  劍眉、挺鼻、薄唇、白臉,他俊帥一如當年,只有那雙眼不同。

  他的眼,不再如鏡,不再冰冷。

  他的眼中,有她。

  「妳還好嗎?」察覺到她遭攻擊,他立刻趕來了,見她被怪魔圍攻,他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她抬手,撫著他的臉,記憶與現實交錯,那麼多年來,剩下的,只有他。

  「綺麗?」他擔心的開口喚著她的名。

  熱淚,滑落臉頰。

  「我……」

  她張嘴,聲音卻被哽在喉頭,她的唇在顫,手也在顫。

  那麼多年了……那麼多年呀……

  她真不敢想像,他是如何度過這些年的。

  「別哭。」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低聲安慰,「別哭了……沒事了,妳已經安全了……我不會再讓它們傷害妳……」

  他的溫柔,讓她幾乎要笑了出來,但淚卻不聽使喚。

  她試著再張嘴,她有好多的話要和他說,可真見到了,一時間,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所有的話語,只化成了一句。

  「我愛你……」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再次變得僵硬,幾乎反射性的脫口就是一句。

  「不,妳不愛我。」

  熱淚,瞬間再次奪眶,可他的退縮,只讓她更加不捨。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她重複,並溫柔的撫著他欲張嘴的唇,含淚啞聲道:「請你讓我說完,至少在我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現在,讓我把話說完。我一定要告訴你,這次不說,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的機會。」

  看著懷裡明明流著淚,卻仍有辦法微笑的女子,他閉上了嘴。

  「我想起來了,全部。」她柔聲陳述。

  她的話,有若天雷!

  無明渾身一震,剎那間,臉上血色盡失,只覺手腳冰冷。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愛上了你……」

  愛我?

  一股熱氣上湧,教他為之暈眩。

  「可我以為那只是喜歡,當我發現時,我已無法說出口。」她溫柔的看著震懾不已的他,輕聲道:「事情皆因我而起,我不能讓你替我入罪,我不能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因為如果我說了,你一定不會死心。我以為那樣對你是最好的,我以為你只是寂寞,我以為只要時間一久,你終究會忘了我……我從來不敢……」

  她語音一頓,淚潸然,聲哽咽。

  「我從來不敢妄想你會愛上我。」

  短短幾句話,震得他幾乎無法思考。

  剎時間,他想擁她入懷,她滾燙的淚,卻提醒了他殘酷的現實。

  一咬牙,無明將她的手拉了開來。

  「妳把夢境和現實混淆了。」他僵硬的道:「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她張大了眼,有那麼一瞬間,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還想瞞混過去,但他的確說了。

  她看著眼前頑固的男人,哭笑不得的退了一步,翻開遮住自己額際的髮,問:「夢?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看到她的印記隱隱在她白皙的肌膚下泛著淡淡的金芒,他整個人再一震,面色灰白如紙,幾乎無法動彈的看著她。

  「從現在……直到永遠……」她含淚,粉唇輕顫的問:「這也是夢嗎?」

  他無法動彈,只能看著她溫柔的、輕輕的,唸著他曾立下的誓言。

  「我秦無明,以無間獄王之名,在此立誓,娶天女雲夢為妻,死生相契,永不分離……」

  他心痛的閉上了眼,完全無法呼吸。

  「你曾說,以為我是夢,但我不是。所以,別告訴我,那只是我的一場夢,因為那不是,你和我一樣清楚。」

  她看著他壓抑悲傷的表情,淚眼朦朧的道:「那是我的罪,不該是你的,如果真有誰該受罰,那也該是我。當時,我以為那樣做,才是最正確的。我不想再讓我所愛的人,因我而受苦,因我而受罪,所以我選擇喝下了那碗湯,選擇將你遺忘……」

  他在顫抖,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傷痛。

  「但我錯了。」綺麗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著眼前不知受盡多少折磨的男人,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撫著他冰冷的臉龐。

  他睜開了眼,看著她,眼裡的苦楚,幾乎要溢滿而出。

  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

  「對不起……」她心疼的捧著他的臉,抹去那滴淚,不捨的啞聲道:「我錯了,我不該喝下那碗湯,不該違背誓言,留你一個……我從來不想傷害你,從來不想……離開你……」

  天哪,她認為是她的錯。

  「不……」

  看著泣不成聲的她,無明撫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終於開口,認了。

  「妳沒錯,是我不該強留妳,不該強求不屬於我的東西──」

  「但你沒有強求──」她心急的打斷他,卻又被他打斷。

  「噓。」他輕壓著她的唇,「若不是我太過渴望,若不是我提出那樣的要求,妳終會離開。」

  「我不會。」她淚流滿面的說。

  「妳會。」他啞聲道:「因為當妳不放棄時,我會告訴妳該怎麼做,告訴妳該如何解開澪的詛咒,告訴妳我會幫妳查證翻案,讓龔齊有機會重新輪迴。可我貪戀妳的溫柔,所以私放了龔齊,因為如此才能將妳留在我身邊,才能讓妳立下誓言。我以為我能保護妳,我以為我能來得及查出澪為何會出事,解決這一切問題……我很抱歉,讓妳受了這麼多的苦……」

  「不……」她搖著頭,泣不成聲。

  他捧著她的臉,低下頭,溫柔的吻去她的淚,低喃著:「妳原就是天上的花仙,夫人那裡才是妳該回去的地方……」

  他吻著她顫抖的唇。

  「所以,忘了我……」

  他吻著她閤上的眼。

  「把我當成一場夢……」

  然後,他將眉心印上她的,看著她朦朧的眼,「明天醒來,妳什麼都不會再記得……」

  「不!」

  察覺他想做什麼,她及時清醒過來,伸手將他推開。

  「我不要忘了!」她撫著自己的眉心,傷心的看著他,蒼白的哭喊著:「我不要把你當成一場夢!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來的,我不要忘了──」

  「妳聽我說──」

  他試著想靠近她,她卻退得更遠。

  「不要,我不要!」她搖著頭,淚如雨下的看著他,「我不要忘了!我要和你在一起!從現在直到永遠!那不只是你的誓言,也是我的!我的啊!你是我的丈夫,生生世世都是!我是你的妻,在我內心深處,我一直是記得的,我從來沒嫁過別人啊!我沒有忘了──」

  點點的淚光,飛灑在黑夜中。

  「你不要叫我忘了……我不想回什麼天界,不想當什麼花仙,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緊握著拳,哽咽的哭著說:「這一世,我就算沒完全想起,不也一樣愛上了你?為什麼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為什麼我非得忘了你?」

  「因為,我已經不想再看到妳哭泣。」他伸手,輕觸她臉上的淚,低啞的道:「妳的淚,已經太多太多了——」

  「既然不想我哭泣,那就陪我啊……」她握著他在她臉上的手,懇求著,「在我看得到的地方,陪著我……好不好?」

  他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哀傷的看著她。

  「秦無明,我愛你啊……」

  但他依然沉默。

  遠處的天際,泛起了微微的白光。

  風,揚起了他的髮。

  她知道,他認定了,認定只有她回到天界,才是她該走的正確道路。

  看著那杵立在眼前的男人,她只覺得心痛。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恐懼像隻巨掌,攫住了他的心。

  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淚水卻依然泉湧,她抬手再抹去,深吸了口氣,再吸了口氣,直至忍住了淚,才道:「你可以離開我,但不能消去我的記憶,這是我的人生,我有選擇的權利。」

  她將他給的墨玉扯下,放回他手裡。「這還你。」

  「不,妳需要它──」

  他不肯收回,她卻硬將墨玉塞進他手裡,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需要。」她說。

  粉色的唇瓣,抖顫著,吐出沙啞的字句:「如果……你不能和我在一起,那我不需要……不需要它掛在心上,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我失去了什麼……」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消散在風裡。

  她的理由,教他為之啞口,無法辯駁。

  她試著揚起嘴角,試了一次、二次,直到第三次,才露出破碎的微笑。

  「你……」她伸手,撫著他的臉,情不自禁的踮起腳,在他薄唇上,印下溫柔的一吻。

  「要保重。」她說。

  然後,轉身離他而去。

  玉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溫暖著他,但幾乎在她離手的那一瞬間,它就開始冷了。

  他也是。

  握著她還他的墨玉,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剎那間,他只覺得痛。

  這是對的,正確的,讓她走。

  之後,他多得是方法抹去她的記憶。

  可是,好痛……

  好痛。

  不自覺的,他踏出了一步,卻因警覺而停住。

  前方的她,已走出了他因除魔所立下的結界,離他更遠了。

  他深吸口氣、再吸口氣,卻無法遏止胸中欲裂的冷痛,一股細微的迸裂聲響起,不用低頭,他就知道手中的墨玉裂了。

  他可以感覺到那細微,卻逐漸變大的裂縫。

  好痛。

  他無法呼吸,整個人痛得跪倒在地,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玉魂,卻捨不得低頭,只能看著前方開始模糊的她。

  好痛。

  又一聲迸裂,玉裂得更大,那巨痛教他往前一傾,幾要倒地,他伸出左手撐在地上,卻仍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拉回。

  豈料,就在這時,一條黑影忽地飛射而出,朝她襲去。

  「不──」

  他咆哮出聲,脫手將玉魂丟出,卻已是不及。

  那紅面魔怪雖被玉魂削去一半,可它手中的長槍,已脫手而出,綺麗聽聞他的叫喊回首,甚至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那尖利的長槍已霍地穿過了她的身體。

  綺麗被那槍的力道,帶得往後退了一步。

  腰腹的疼痛,教她低下頭來。

  她看著插在腰腹上的那把纓紅長槍,似有些不敢相信,她喘了口氣,抬起了頭,看著飛奔而來的他,淚水如珠玉般滾落。

  時間,變得如此緩慢而殘忍。

  兩人之間的距離,咫尺卻天涯。

  他看著那把槍穿過她的身體,看著血花在夜空中飛灑,看著她試著支撐自己,卻還是跪倒在地。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永遠趕不到她身邊。

  那一槍,比直接插在他身上,還要疼、還要痛!

  雖已在第一時間衝上前去,他卻只能來得及接住她,不讓她倒下。

  她捂著受傷的腹部,在他懷裡顫抖著,痛得冷汗直流。

  「可惡……我還以為我能來得及回去……」

  她在抖,他也在抖。

  她抖,是因為疼痛;他抖,卻是因為她痛。

  「妳來得及的……來得及的……」他抖著和她保證。

  鮮血,迅速在她的睡衣和外套上擴散開來,而且,有一大部分是黑的。

  那把長槍有毒。

  他抱著她,伸手替她止痛,然後拔出那把污穢的長槍,把手放到她不斷湧出黑色血水的傷口上,替她療傷。

  她喘著氣,不停的抖顫著,看著他。

  「你……你別忙了……」她抬手,撫著他的臉,嘴角溢出了血,「反正……如果沒有你……我活著……也不會再有意義……」

  「妳不會有事的!」他傾全力將她身體裡的毒素吸出,治癒她的傷口,但她的血卻還是黑的。

  她的手上有血,沾得他臉上也是血。

  「啊……對不起……把你弄髒了……」她喃喃道歉。

  她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他心急如焚的對著她,也對自己保證,開口重申著:「別說了,妳不會有事的。我查過生死簿了,妳這輩子會活到八十七歲,生死皆有命,要生要死都不是我們可以決定。」

  雖然這麼說,他卻還是覺得她魂要散了。

  凡事皆有例外,他比誰都還要清楚。

  她若死了,下一次,他不知該再到哪裡尋她。

  他以為還有時間的,以為還有機會安排一切,她不該在這時候死去!

  「對不起……其實……我……好想活著……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一同開店……一起種花……」她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卻仍要開口,「好想……好想……」

  「別再說了──」他恐慌的喊著。

  「我……不會……再喝那碗湯了……」

  黑瞳,緩緩閤上,流下了最後一滴淚。

  蒼白的小手,依依不捨的,從他的臉龐,輕輕,墜落……
字型大小
背景顏色
章節目錄
章節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