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十二章
黑潔明
世界,從來不曾如此美好。
陽光在閃耀,小鳥在啁啾,連貓兒都躺在陽光下,打著呵欠,伸著懶腰。
這兩個星期,她的生活如夢一般。
她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還有關心她的朋友,和一個她喜歡且擅長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她愛的男人愛她。
看著盤腿坐在沙發上敲筆記型電腦的他,秋水在椅把邊墊了一個大抱枕,然後靠在上頭,再把冰冷的腳,塞在他熱燙的大腿和沙發之間溫暖的空隙中。
工作到一半的他,半點也不介意她的入侵,還拿了圍巾將她露在外頭的腳踝蓋住,他兩眼仍看著電腦螢幕,卻不自覺的以大手,握著、摩挲著、暖著她冰冷的小腳。
她一邊啃著瓜子,一邊翻著放在膝頭上的新書,心不在焉的想著。
這男人,快要把她寵壞了。
受傷後到現在,快一個月了。
因為她的手燙傷得有些嚴重,阿姨讓她放了一整個月的年假,薪水照領。
這兩天,她已經拆了繃帶,不再需要天天去醫院換藥了,只是手背上新生的皮膚,還是有點脆弱,他替她買了一雙手套,讓她可以戴著,不用擔心日曬及不小心碰撞的傷害。
這些日子,他幫她打掃、倒垃圾,還替她煮飯、買書、暖床。
除了最後一項讓她多少消耗一些體力之外,其他工作他全數包辦。
一直坐在這裡看電視、小說,吃年菜、零食的結果,是她日漸豐腴了起來,害她最近幾天,完全不敢去量體重。
但他不讓她做太多事,了不起准她可以陪他一起出門去購物,可以在他煮飯時,在他旁邊叨唸,可以在他曬衣服時,替他遞衣架。
剩下的,她就只需要負責吃、睡,和……愛他。
那並不是很困難的事。
他長得真的不是很帥,但卻很對她的味。
她喜歡他的大鼻子,他有些粗濃的眉毛,高挺的鼻,堅毅的嘴,還有結實的肌肉,連他運動過後的汗臭味,她都喜歡。
這種,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吧?或者該說出帥哥?
她咬著唇,瞅著他,無聲偷笑。
他是個很溫柔的男人,體貼、細心,雖然有時很古板,不善於言詞,也不幽默,但他對她呵護備至。
要愛他,很容易,很簡單。
她不懂他為什麼偶爾會表現出些許不安,好像她隨時會離開他。
也許他曾有過不愉快的戀情吧?
他曾經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念頭,讓人莫名不快。
不過沒關係,他現在是她的,她一個人的。
不自禁的,再次揚起嘴角。
她喜歡就這樣和他在一起,他工作、她看書,泡壺綺麗送的花茶,靜靜的在這裡待一整天,就算沒有交談,心也很暖。
幸福,應該就是這樣子的吧?
這念頭,悄悄從心頭滑過。
她突然領悟,她願意和他就這樣待上一輩子。
他就像她從不知道,曾經有過的另一半。
他和她的身體很契合,每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都讓她覺得自己變得完整而圓滿,好像她就是應該要待在他懷裡。
這個男人了解她,就算兩人意見相左時,他也知道她何時會堅守,知道她何時會讓步,也懂得偶爾要適時的退讓。
「克剛。」
「嗯?」
「我們結婚好嗎?」
他一愣,猛地抬起頭來,眼裡有著壓抑的強烈情感。
「妳……說什麼?」
「結婚啊。」她紅著臉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只現在,還有以後。」
他說不出話來,無法動彈。
這一定是個夢,一個奢侈的夢,他萬分害怕會在下一瞬間,清醒過來。
她願意愛他,已經是個奇蹟,她願意和他結婚,和他在一起一輩子?
剎那間,一切都已消失,只剩下她。
他的無言,讓她有些不安的再開口,遲疑的、忐忑的吐出一句問話。
「你覺得……不好嗎?」
「好。」他起身,他的筆電,在他起身時,從他的膝上掉到地板,他卻毫不理會,只是來到了她身前,將她擁在懷中,吻著她,啞聲道:「好,我們結婚。」
她綻出開心的笑,撫著他的臉龐,真心的道:「耿克剛,我愛你。」
「我愛妳。」他擁抱著心愛的女人,為此深深感動。
那,是一個幸福的午後。
陽光,暖暖。
後院中,含苞的杜鵑,悄悄的開了一朵。
淡麗而嬌嫩,迎著風,輕輕搖曳著。
* * *
越幸福,越害怕。
越害怕,越擔憂。
失而復得,是一種喜極而泣的快樂。
得而再失,是他心中最深沉、最不敢說出口的恐懼。
連想,都不敢想。
那天晚上,他作了一個惡夢。
夢裡有那遙遠的國度,他和她,幸福的生活。
但他為了自尊、榮譽,毀了一切,失去了她。
他害她,成了殺人的兇手。
「不……不要……」
暗夜中,秋水被他狂亂的囈語,驚醒了過來。
「阿絲藍……求求妳……」
他全身緊繃,滿身大汗的在睡夢中掙扎。
「克剛?」她嚇壞了,輕拍著他的臉,想要叫醒他。
他卻痛苦的喊著:「回來!回我身邊來--」
「克剛!你醒一醒!」她慌急不已,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搖晃著他。
「不……不要……不要這麼做……不要這樣對我……」他哭著哀求。
淚水,流下了他的臉龐。
「耿克剛!」她喊著他的全名,他依然沒有醒。
「不--」
那一聲,淒厲不已,教人斷腸。
「阿絲藍--」
他哀痛的哭喊著同一個名字。
不得已之下,她用力的甩了他一巴掌。
他醒了,痛醒的。
淚,仍在他眼裡,在他臉上。
他看著她,喘著氣,眼中還有著殘餘傷痛和驚懼。
「你在作夢。」她臉色蒼白的說。
「抱歉……」淚水滑了下來,他握住她的小手,閉上眼,喘息著說:「我不是故意要吵醒妳。」
她抬起戴著手套的左手,拭去他臉上的汗,輕聲道:「沒關係,我去倒杯水給你。」
她欲下床,他卻將她拉回懷裡。
「不,不用了。」他急切的,嗄啞的說:「不用了,妳陪我一下就好。」
「但是……」在他懷中,她可以清楚感覺得到,他胸中劇烈躍動的心跳,她撫著他濕透的胸膛,擔憂的道:「你流了好多汗。」
「我沒事。」他開口,說服自己,也說服她,「只是夢,一場夢而已。」
他的心,在她掌心下跳動。
「至少讓我去拿條毛巾。」
不自覺的,他收緊了他的擁抱,心驚而膽戰。
「克剛?」
她的聲音透著擔憂,他知道自己必須放手,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放手。
秋水下了床,到浴室裡拿來毛巾,替他擦去滿身滿臉的汗。
他臉上猶有淚痕,眼裡依然有著難掩的痛。
但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她將臉擱在他肩上,在黑夜中任他輕擁,卻難以撫平心中隱約的不安。
他激動的心跳,漸漸、漸漸的平息下來。
「克剛?」
「嗯?」
她有些忐忑,困惑的問。
「誰……是……阿絲藍?」
他僵住了。
所以,真的曾經有一個女人。
那瞬間,她知道這是一個事實。
她不應該問,但剛剛那一切太過嚇人。
她必須知道,是誰在他心底,竟然佔據了如此深、那麼大的位置,讓他連在夢中,都要這般苦苦哀求。
「你……愛她?」
他倏然睜開眼,啞聲道:「我愛妳。」
「但你更愛她。」
他瞳眸一縮,沒有辦法說不,只能緊握著她的手,重複道:「我愛妳。」
心,好痛。
為他,也為自己。
秋水看著他,只覺得想哭。
那是多深的情,多痛的愛?
她不知道。
但她曉得,他深愛著那個女人,他想要她回來。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在睡夢中,發自肺腑的聲聲哀求與哭喊。
在她和他求婚之前,他從來沒有作過這個惡夢,直到今天,直到他答應和她結婚,他心底的壓抑才爆發開來。
她想,她在問那個問題之前,就已經知道。
他真正想要的是那個……
阿絲藍。
* * *
「告訴我,她是誰?」
他無法回答,只能嗄聲反問:「妳要為了我的過去,責怪我?」
「你愛她,我只是想知道。」秋水咬著唇,沙啞的說:「我不想等到結了婚,她出現了,你才告訴我,她才是你的真愛。」
「我現在愛的是妳,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他就是不肯告訴她,關於那個女人的事。
「我不想要一張床上,躺著三個靈魂。」秋水憂傷的看著他。
他沉默不語。
她握著他的手,開口請求,「告訴我,關於她的事。」
他痛苦的說:「我……不能……」
另一個可能性,驀然閃過腦海。
「她死了嗎?」
他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那個女人死了。
他傷痛的表情,不自覺的反應,和直接回答差不多了。
秋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她是知道他隱瞞了些什麼,是有想過他曾有過去,曾經愛過另一個女人,但她不知道是這樣的。
「克剛?」
他閉上了眼,下顎緊繃。
她撫著他的心口,輕聲要求,「我不是要你忘了她,只是想要更了解你。」
「我們不能……」他幾近懇求的睜開眼,看著她問:「就這樣在一起嗎?」
心,緊縮著,隱隱作痛。
淚光在她眼中閃爍,秋水哽咽開口,「如果我們不能坦承以對,如果你不放下過去,我們怎麼可能會有未來?」
他再度陷入沉默。
她正在挖掘他的傷口,他心中那恐怕已經潰爛腐蝕了他靈魂的可怕傷口。
為了某種原因,他不肯讓它癒合,甚至不願提及。
或許,她不應該要求太多。
他說他愛她,也許那應該就夠了。
但她害怕,他不願讓它癒合的舊傷,終會毀滅所有。
看著那痛苦的保持沉默的男人。
熱淚,悄悄滾落。
她慢慢的退了開來,小小聲的道:「你不用勉強……愛我。」
「我沒有。」他急切的抓住她,爭辯著,「妳不懂--」
她哀傷的看著他,心痛的說:「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懂?」
「我……我不能說……」他的眼裡盡是傷痛。
他傷害了她,他知道。
他可以看見她的退縮,與心痛。
「我愛你,但我沒有辦法,和一個不信任我的人,在一起。」
恐懼像隻冷硬的大手,狠狠的抓著他的心臟。
「妳……要分手?」他乾啞的問出那個可怕的問題。
「我不想……」她含淚看著他,粉唇輕顫,「我不想……但我會一直想……想那個女人……想你有多愛她……想你有多痛……想你有多想要她回來……想我是不是永遠無法擁有全部的你……想我是不是愛得不夠……所以你才無法對我開口……才無法讓我分擔你的傷痛……無法全心全意的信任我……」
「請你……」她哽咽著,望著開始變得模糊的他,最後一次要求,「告訴我。」
她想要知道,但他不能說。
他要怎麼告訴她,他曾犯下的過錯?
他要如何告訴她,他害她所遭遇到的可怕悲痛?
不能說。
就算她哭了,他也不能說。
就算她要分手,他也不能說。
就算會就此失去她,無法再和她攜手,他都不能說。
那是他的罪過,她不該再承受。
「我沒有辦法。」看著那個心愛的女人,他紅了眼眶,苦澀的道:「我做不到。」
她收回了手,眼裡的光彩盡失,淚水泉湧滑落。
他沒有要求她給他時間,沒有試圖考慮一下,他只是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她。
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
那一字一句,都是如此斷然,像根針,戳著她的心頭。
秋水望著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心痛欲裂,粉唇輕顫著,啞聲開口。
「那……你……你走吧……」
簡短的一句話,在他的心中挖出了洞,刮出了血。
她要他走,就是這麼簡單。
他不怪她,他知道,換做是他,也無法忍受。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她說出口,依然教他心頭痛得鮮血直流。
他握緊了拳,啞聲開口。
「我愛妳,是真的。」
沙啞的嗓音,淡淡的迴盪在空氣中。
她沒有回答,她已無話可說。
他走了,下了床,離開她的房間,走出她的生命之中。
淚水不斷滑落,她瞪著床上那個還有些凹陷的枕頭,不自覺的緊抱著它,蜷縮在殘留著他體溫的那一頭,痛哭失聲。
那一夜,她的淚,沒有停過。
她無法自已的痛哭著,為她不夠寬大的心胸,為他的不夠信任,為她轉瞬即逝的幸福,為他不想面對、難以痊癒的傷痛……
熱淚,漫肆橫流。
在黑夜中。
* * *
又一次的,他傷了她的心。
他早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卻依然要飛蛾撲火。
似乎不管他怎麼做,都無法避免這樣的結果。
她哭紅了眼,一夜未眠。
他知道,他在自己房裡,也一夜未眠。
昨天,是她最後一天的休假。
今天早上,她去上班了。
看著她走進教室後,他回到屋裡,坐在床上,自責著,憎恨著自己。
都是他的錯。
她的淚,燙如銅液。
都是他的錯。
如果他不去接近,她就不會痛。
但,那是多麼美好甜蜜的日子。
我愛你……
她說。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她說。
不只現在……還有以後……
她說。
他緊緊擁抱著她曾說過的字句,將它們珍藏在心底,淚水卻湧出眼眶。
冥。頑。不。靈。
他是個自私的、該死的混帳東西。
都是……他的錯……
* * *
月兒,爬上了樹梢。
黑色的身影,輕輕在窗邊飄落。
他感覺到了她的存在,卻沒有回頭。
「為什麼?」她輕問,不解的開口,「我和綺麗為你求來第二次的機會,你為什麼要搞砸它?」
那個始終躲著他的巫女,終於來了。
他瞪著那面牆,痛苦的說:「她想……知道阿絲藍是誰……」
「她想知道,就和她說啊。」
他猛地回過身,怒瞪著她,低咆著:「說什麼?說她曾經被妖怪附身?說她因此殺了無數的人?說她為了救我,在脖子上劃下了一刀?妳不知道在那場戰爭中,她究竟遭遇了什麼--」
「我知道。」她的臉色因他的責備而刷白,看著憤怒自責的那個男人,她坦承道:「相信我,我比誰都還要清楚自己曾經做過什麼。」
澪深吸口氣,真摯的開口道歉,「我很抱歉,我已經知道錯了。」
他和她,都是罪人,有著罪惡的靈魂。
他沒有資格責怪她,他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看著那個曾經受盡折磨的巫女,他閉上眼,搖了搖頭,痛苦的說。
「我不要……她記得……」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永遠都想不起來,但我必須面對自己犯下的過錯,你也是。」
「不。」他咬著牙關,頑固的不肯點頭。
澪咬著唇,懊惱的問:「她愛你,你也愛她,不是嗎?你在人世間,徘徊遊蕩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再和她相遇?再一次的和她在一起?」
他握緊了拳,看著她說:「就算我再怎麼想,我也不會再讓她受一次苦。」
可惡,這些腦袋硬如石頭的傢伙。
見他不聽勸,澪一咬牙,只得把心一橫,把事情挑明了道:「這樣一來,你就甘願了嗎?這一次,你會願意放手,不再重新投胎嗎?」
「妳什麼意思?」他一凜,為她的言外之意。
看著那個男人,她不自覺想開溜;那麼多年以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面對他。
怕面對這一個,曾經和阿絲藍一起疼她、寵她,把她當成妹妹照顧的男人。
但秦提醒過她,她必須把一切都修正,那表示她得告訴他真相。
「你的執念,才是她為什麼得一而再、再而三不斷重入輪迴受苦的原因,你忘不掉,她走不了,只能重複在世間互相尋找。」
他瞪著她,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
可惡。
「好不容易你們才找到彼此的,不是嗎?」澪嘆了口氣,真心的看著他道:「機會不是天天都有的,錯過這一次,我不曉得下一世她會在哪裡,也不知道下一回,還要再等多久。」
他頹然坐倒在床,兩手巴在頭上。
「你得告訴她真相,她必須了解,才能原諒,才能和你一起,繼續走下去。」
他沉默不語,眼泛淚光。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罪惡要背負,要面對。」
澪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我很抱歉,真的。你和她,是對我最重要的人,我從來不曾真心想要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在你們身上。」
他顫抖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如果……蝶舞都能選擇原諒龔齊,你以為阿絲藍做不到嗎?」
「不……」她當然能夠原諒,但他怎麼敢讓她再記得那場如惡夢般的過往?
澪伸出手,撫著他的膝頭,仰望著那熱淚盈眶的男人。
「巴狼,給她和你一次機會。」她沙啞的說:「你和她,已經分不開了,你還不知道嗎?你們交換了血,也交換了部分的靈魂。她愛你,就像你愛她一樣深。你看看她頸上的疤,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記著,記著她的誓言,她的遺憾。」
她把帶來的銅鈴,掏了出來。
看到那串銅鈴,他氣一窒,錯愕的抬頭看她。
那是他親手做的銅鈴。
是阿絲藍最珍愛的東西。
「這是考古隊挖出來的。」她眼中有著隱隱的淚光,將銅鈴放到他手上,「我想你應該把它還給它的主人。」
澪站起身,看著他,輕輕開口。
「她終究會記得的,當她想起來時,你不會想讓她一個人的。去找她吧,告訴她,我們所曾犯的錯,陪著她一起撫平傷口。」
她垂下眼睫,低喃著:「相愛的兩個人一起,再怎麼樣,都會比孤單一個人要好……」
明月,高懸在窗上。
她走了,只留餘音,在室內悄悄迴盪。
他看著手上鏽蝕成青銅的那串鈴鐺。
上頭還能清楚看見,當初他親手刻下、澆鑄出來的紋樣。
代表他的狼首獸面。
代表她的杜鵑小花。
他緊緊握著它,它們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即使經過了那麼多年,銅鈴依然會響。
滾燙的淚,滴在那依偎在一起的紋樣上。
巴狼……我愛你……
她雙瞳似水,映著他的模樣。
克剛……我愛你……
她笑靨如花,唇瓣微揚。
我愛你……
她羞澀的話語,一次一次迴盪著,教他心暖也痛。
他張開手,看著銅鈴叮咚。
我很抱歉……不能……陪你……到老了……
心,如刀割。
很痛。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只現在,還有以後……
真的很痛。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記著,記著她的誓言,她的遺憾。
澪的話,輕輕響起,勸說。
相愛的兩個人一起,再怎麼樣,都會比孤單一個人要好……
秋水握著他的手,含淚,哽咽,懇求。
請你……告訴我……
他哽咽的閉上眼,顫抖著。
她終究會記得的,當她想起來時,你不會想讓她一個人的。
那瞬間,他知道,他必須去找她。
去面對他的錯誤,告訴她真相,求得她的原諒。
深吸了口氣,他握緊她心愛的銅鈴,拿了鑰匙,開門下樓,穿過那些和他一樣冥頑不靈的靈魂,走過寂靜的巷道,熱鬧的大街。
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