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逝心3(完)
神寐
蘭買的泡澡藥粉似乎很有效,乳白色的水讓他的肌肉舒服許多。只是他無法完全的放鬆,尤其左胸緊的彷彿什麼被扭絞一樣的痛。
辰沒有出現,那個說要去樓下晃一下的鬼沒有再來找他。
張翊想,或許他被鬼差帶走了。這樣不就是他想要的嗎?為什麼他一點輕鬆的感覺都沒有?
『翊,離邱蘭遠一點,她會害死你!』那是辰第一次對他提出警告。
『我妹是張蘭,不是邱蘭!』
張翊回想,總覺得辰是把什麼給重疊在他身上了,就好像是……
搖搖腦袋,意識自己熱水泡太久的他連忙在隱隱的暈眩中從水裡站起。
擦乾身子後張翊走出浴室,幸好外面沒有想像中的冷,他到沙發那坐下,因為蘭出門找同事所以不在,他想等蘭回來再一起吃火鍋,所以想先小睡一下。
但沒多久,張翊想到他忘了關熱水器,連忙撐起沉重的身軀走向廚房。只是他發現有點不對勁,從客廳到廚房不過幾步的距離,但他每一步卻都移動的萬分艱辛,腦子也渾渾噩噩的。
好不容易進了廚房,張翊愣愣的看著熱水器良久,才回過神,抬起手吃力的關上開關。
這個平時簡單的動作耗盡他最後一絲力氣,張翊軟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淺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卻吸不進氧氣。
對了……他後知後覺的想到一件事。
明明,他提醒蘭要開窗戶,因為他不想一氧化碳中毒,而蘭出門前也說她開了。
可是窗戶沒開,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覺得冷,室內還煮著火鍋啊……
辰的臉突然出現在逐漸被黑暗侵蝕的腦海中。
『她會害死你!』
然後,殘存的意識被那片黑暗給吞噬。
殆盡。
蘭在用公共電話跟同事說話。
「妳還在外面?妳哥不是在家裡等妳?」
「沒關係。」蘭笑說:「他不會在意的。」
他不會在意的。
手中拿著幾張受益人是自己的保單,投保人的名字是張翊。
杵在失去氣息的張翊身邊,辰知道晚了。
晚了,人死,魂魄也被勾走了,他連再跟他講一句話都做不到。
等待百年,換來的還是相同結局。
『為什麼不信我?』喃喃的,辰對地板上的人問道,而屍體自然不會回答,『百年前,你不信我;百年後,你還是聽不進我的話,為什麼?』
『邱蘭不會做這種事的!』
『憑什麼要我相信你?』
一道光閃過他的腦海,辰突然懂了。
望向張翊的屍體,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原來……原來是這樣……
當鬼差找到辰時,只見他站在張翊的身邊,淡笑。
審完案,閰羅讓鬼差帶晨去早日投胎,黑著臉的鬼差領著辰去孟婆亭。
孟婆微笑著,手捧一個碗在等著他。
接過清澄無色的湯水,辰想一飲而盡,卻被孟婆攔下。
『孩子,這百年,你學到什麼?』
辰微笑,『有時候,不是自己固執的等待,就能得到自己要的結局。』他說,眼裡的悲傷沉在眸底深處,再不起一絲瀾漪。
『人生本不是完美,所以才有悲歡離合......我不明白,才一直執著在他的轉世。』
不管如何的相像,不管靈魂是不是一樣,都不是同一人。
逝者已逝,亡者已矣。
孟婆點頭,等辰飲盡湯水,她遙指黑暗中的一個方向,目送辰舉步離去。
走在黑暗中,辰的記憶一片一片的落在他腳下。
百年孤寂、抗戰火花、憤怒爭執……在他走的同時散落在黑色世界。
『人生若只如初見……』他認識的那個張翊,只存在在遇見邱蘭之前。
只是,他不想承認而已。
辰邊走邊笑,笑自己的癡,亦笑自己的盲。
其實他追的,不過是一個遺憾而已。
『沒關係。』辰輕喃,聲音轉瞬消失在空氣中,『下一次,我不會再錯了。』
不會了。
最後一片記憶落下,那是他與張翊躺在山坡的碧茵上,在春風吹拂中相伴入睡。
同一刻,辰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幽冥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