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偏執狂看世界
叔芳齋
若是問陸小世子,這世上有誰最能入他青眼,答曰:盧小妹。
為何不叫小胖子了呢?哦,那是因為在半個月以前盧娉菀從喜姑姑那兒得了教誨,女兒家被人“小胖子,小胖子”的叫是很損顏面的。至於“顏面”為何物,當時喜姑姑和知禮知雅知文是輪番上陣為她科普了整整一日。
小胖子者,丑也。她怎么可以被人說丑呢,天生愛臭美的盧娉菀當時就不答應了,主動跑去了陸小世子的房間聲明道:“不准叫我小胖子,聽到沒?我可俊了,再說我胖就不和你玩了。”
留念片刻“小胖子”的叫法,陸小世子心甘情願的屈服了。招招手讓盧娉菀進來離他近一點,在她白嫩的小臉上偷香一口,哄道:“是的你可俊了,那我怎么叫你啊?”
生來就招人喜歡的盧娉菀被人偷香了也不驚奇,她可是可招人疼愛的姑娘,早已被盧侯府的長輩們揩過油了。
葡萄似的黑眼珠上的睫毛眨啊眨,如實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不能再叫小胖子,可把我喚的不俊了。”
聞聲趕來的知禮知雅知文三人默默趴在房門外汗顏,今兒早上問被稱贊“好俊”是甚么個意思的人是誰啊。
但不管如何,最後的結果還是很滿意的,也因此陸墨甄也有了一項逗盧娉菀高興又得她歡喜的技能——可勁兒贊美。
哪怕是她平日了吃多了小肚子鼓鼓的,臉皮也越軟越紅潤,沒一點消瘦的跡象也叫陸墨甄睜眼說瞎話的誇她弱柳扶風……
他二人還小,雖也讀了些書認了點兒字,卻是不怎么理解其中真意的,任他們二人互相誇贊亂用詞兒也沒人敢拘束他們。
喜姑姑等人也敏銳的發現,這陸小世子自從同她們家姑娘玩在一起以後,十分喜愛與她粘在一起,通常也是他在做主出主意帶姑娘去哪兒里玩,甚至有時候吃飯都愛動手為她,就是這一兩次叫喜姑姑嚇了一跳,連說這於理不合於理不合,耐不住他身份尊貴只能往侯府里傳了信,問夫人怎個應對法兒。
回信倒是三日後就收到了,信上說:“先養着,忠犬。”後面還伏筆執筆人——大兄:盧泯然。
為何寄給夫人的信是嫡大爺回的,忠犬是個甚么意思啊,喜姑姑皺眉憂郁的想着,總不能把這陸小世子形容成狗吧?!!
自小對這大爺很會發明一些有趣兒的新詞兒的喜姑姑已經對此絕望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畢竟姑娘年紀小,議親什么的也太早了,就像大爺說的還是先養着吧,這寺里也就他們兩個小玩伴也不孤單。
午時到了,盧娉菀與陸墨甄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用着吃食。基本上是陸墨甄搶了喜姑姑等人的活計,端着盛着蛋羹的瓷碗,手握瓷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盧娉菀。只要喜姑姑或者知禮她們上前添個菜什么的,他都陰沉沉的瞪過去像個小狼狗似的,極不願意有人來打擾他們。
把各個菜式都嘗了一邊,盧娉菀也有點吃撐了,對陸墨甄搖搖頭軟軟道:“飽了,飽了,吃不下了。”
聽她這樣一說,陸墨甄也就自己吃了,本來是想就這盧娉菀用過的小碗和瓷勺吃的,一眼瞥見喜姑姑等人陸墨甄只能抿唇,不大開心的拿起給他備好的碗筷默默用食。倒是盧娉菀很懂得禮尚往來,在他吃飯時也會給他夾菜,叫陸墨甄吃了不少。
最終用過吃食的二人躺在軟榻上,兩手放在肚子的位置,姿態相同的長長舒了口氣。這是吃的極好極飽的架勢,至於飯後娛樂便是陸墨甄開始就這佛門經書給盧娉菀編小故事聽,怎么高興怎么編。
陸墨甄:“後來那臭老和尚就被淹死了。”
盧娉菀:“洗澡的時候淹死,和尚太蠢了。”
偷聽的喜姑姑等人:“……”這叫青空主持聽見不知有多難過啊,養的小徒弟小女徒弟一個討厭的不行,一個沒心眼的厲害。
陸墨甄:“嗯,就是那么蠢的。”呵呵,盧小妹如此配合自己叫他好歡喜,小臉上的陰沉散去笑容滿面,若是叫王爺府里的人瞧見了定會震驚的眼珠子都掉下來。
等他二人說着說着睡意來了以後,便你我相偎依的睡着了。期間喜姑姑蓋過一張小軟被給他們,對外界比較敏感的陸墨甄開始並未睜開眼,只是等喜姑姑走了以後立馬緊緊貼着盧娉菀,被子下的小手緊抓着另一只軟軟肉乎乎的小手仿佛這樣就覺得心安了,慢慢的陸墨甄嘴臉微微帶笑的睡了過去。
這空下來給盧娉菀住的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自家姑娘同陸王府的小世子關系極好了,不過那小世子也是個可憐的。自從到了寒山寺,同自家姑娘一對比便知曉了,一個家仆環繞一個孤身一人,對比分明啊。
唏噓了很久的下人們也在午時過後突然知曉,遲來已久的小世子的貼身仆人今日才入寒山寺,這會兒在偏殿里拜見主持大師呢。
這已經多少時日了王府里的下人現在才來,可見陸小世子在也是個可憐人。下人心思多這些想法只能藏心里,若是隨意說道出來哪怕這里不是都城被發現了定會叫喜姑姑重罰。
只是娉婉年紀小,不懂這些。今日出去玩時,在一棵樹下聽見了一男一女的下人在那處小聲交談,話語中惡意不小,頓時對陸小世子如今現狀的討論,神情未免小人過頭。
恰巧喜姑姑當時也在,不過片刻就明了,捂住小主人的耳朵,嚴肅厭惡的瞪着已經嚇傻了的下人。“為何如此沒規矩,簡直無禮竟也配留在姑娘身邊伺候着?!滾回都城去,我且會派人跟着你二人,自行向夫人認罪領罰!”
如今的娉婉,不過是需要干淨的生長環境,便是在候府里侯爺夫人大爺都不敢叫姑娘聽見這些腌臢事,而今派過來的下人就出了這么兩個東西,簡直是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將喜姑姑氣的不行。
哪只盧娉婉也是乖巧,安靜不動的聽喜姑姑教訓下人,待人離去後才拉下喜姑姑的手問道:“喜姑,這二人壞!”叫小甄哥聽見可傷心難受了,眨眨眼轉過身突然跑開了。
喜姑姑一驚,提步跟上:“姑娘,慢些,這是要去哪兒啊?”
盧娉婉頭也不回道:“我去找小甄哥,給他做主咧!”
今日因那些下人都被安排好了,正圍着陸小世子轉悠,因大多不是自己心服陸墨臻小小年紀還是要整頓他們的。喜姑姑因盧娉婉與他接觸久了,也有着看出來這小世子年紀雖小,可心腸就是比一般人要狠要冷,但凡他下了心里想了的便一分都不會改了。
有種偏執成狂的感覺。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本性的陸小世子此刻正在刁難他遲遲趕來的下人。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是跪了四五排的下人,多是男仆,女仆兩三個不過都是年紀偏大的廚娘和灑掃的婦人。
跪在最前頭的比較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相是頗為端正的,就連跪着的時候都挺直了腰板。
可惜他不是什么人中龍鳳的胚子,在主子面前哪怕是小主子的面前都是這幅死不認錯的樣子,倒像是在無聲指責小主人是在無理取鬧,他忍忍就好。
只是陸墨甄從小性格乖戾,只要是服侍過他的下人就會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難伺候,院中姨娘庶子庶女那些爛芝麻事兒都是小的。是以,跪在後頭的下人都知道這次這新任的年輕管事要遭殃了。
陸墨甄看着年輕管事後面的下人大氣不敢出一聲,眼中卻一點也不滿意。不過什么都算不上的東西,也敢在他面前這樣裝模做樣,看着惡心!
“本世子在這山寺中呆有一個月了,怎么劉管事現在才帶人來?”
劉宇忍下這等屈辱的感覺,聽他口氣平淡的詢問,心中突然有股氣來竟然直視陸墨甄:“世子千金之軀怎敢怠慢,是府中事情太多耽誤了時日,並不關其他人的事。”
狗東西。陸墨甄黑如墨點的眼驟然眯起,在他面前根本不已下人相稱,這濃厚的“世子不聽話不會體諒下人”的氣息撲面而來,劉管事卻毫不自知。
他瞪着眼珠子,活似陸墨甄拿他沒辦法一樣。
來山寺之前,劉宇還是個讀書人,只是心比天高實力不與他的理想匹配,若是真給他個前途到真像癩蛤蟆吃天鵝肉一樣,礙於家中清貧只得聽從遠方親戚的介紹,來侯府當一個小小管事。
入了侯府,簽了活契,比底下多少下人不知好多少,又仗着他是讀書人的身份,府中多有關照他的人。只是劉宇不樂意,在簽下活契的那一刻,他讀書人的自尊清高有多重,那時的屈辱就有多重。
本以為能在府中再進一步,再做管事一年就離開,繼續他的科考之路,哪知這時候卻被派到寒山寺去照顧小世子。服侍過世子的人願意,劉宇確是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他自稱是讀書人,下人沒他懂的多,心中一直很睥睨陸墨甄在侯府尷尬的身份,甚至覺得來服侍世子,就是被打壓下去了,永遠沒個出頭的日子。
抱着這樣的心態過來,在小世子還出聲怪責自己時,劉宇想天高皇帝遠,就算是世子又如何,離得遠了任王爺王妃也不會知曉,而且只要他行的端坐的正,別人都會以為是世子無理取鬧的一個小兒罷了!
於是,膽子也大了。
陸墨甄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用挑釁的目光看他,在王府有側妃,有庶兄庶姐愛算計,現在又有個把自己當回事的下人也是如此。他手心一癢,慢慢放在扶手上磨蹭,他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時挖掉劉宇的眼睛!
這靜默的片刻,劉宇以為小世子實在找不出話來教訓自己,心中不由得舒坦了幾分。
一聲極淡的嗤笑,帶着濃厚的諷刺之意,陸墨甄冷聲道:“你不過是個小管事,怎么,王府里沒了你就不行了?其他大管事是干什么吃的?”
這話不止炮轟了劉宇,還炮轟了王府里的管事,傳了出去絕對怪責不到世子身上,被世子這樣評論若是管事們聽見了弄死劉宇的心都有了!
連最末等的丫鬟都知道,只要世子是世子,是王爺正正經經的唯一一個嫡子,其他王府里的爺、小姐都不算事。可憐劉宇自命清高,眼看人低,以為自己比下人聰明,其實最最愚笨的是他自個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