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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文庫/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花飛雪

一百一十四、新局面的開始

  軍統上海站新任行動組A組的特務們等在蘇州站前,專列是等到了,卻也等來了後頭追趕的一批追兵,所幸軍統特務早料到會有一波對戰,火力充足,然而當他們殲滅了追兵上了專列後,才發現運載軍械的車廂早已沒掛接在專列上,搜遍了整列專列,只找到包含藤田的一具具的屍體,還有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毒蠍。

  而後,毒蠍回重慶述職,供稱他詐死是因為毒蛇在桔梗替死後仍有身分暴露的危機,所以詐死讓明鏡有了可以合理離開上海的藉口,毒蛇繼而受命襲擊專列,就派了毒蠍帶人潛入專列,一邊下迷藥制伏專列上人員,一邊潛入駕駛室停下火車。

  然而,共黨的人在專列裡也有潛伏人員,早一步卸除車廂進行對接,毒蠍以瓜分為條件協助共黨,怎知藤田早有埋伏,半路遇上追兵,毒蠍所帶的人員全數犧牲,連他自己也身受重傷,共黨人員以為毒蠍傷重不治,運走了軍械,並讓原專列繼續行駛,轉移追兵目標。

  毒蠍的證詞被採信,但也因為任務失敗被降職。

  而在上海,賣報小哥一如以往的在大街上吆喝著頭條新聞吸引買氣:「看報看報,共黨武裝襲擊日本武官專列,導致平民傷亡!看報看報,共黨武裝襲擊日本武官專列,導致平民傷亡!」

  剛下了電車的黎叔喊住了人,買了一份,他攤開報紙,上頭兩行醒目大字。

  「明氏企業董事長明鏡於專列上罹難 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明樓下令徹查」

  黎叔輕嘆了一口氣,摺起報紙,轉身走了開去。

  * * *

  明樓已經不住上海飯店了,他在上海還有任務,總不能一直住飯店裡。

  買下明公館的日本人,在經歷了櫻花號專列爆炸、武官藤田專列遇襲的兩個大事件後,深覺上海治安並不好,急著拋售明公館,於是,明公館又低價被明樓買了回去。

  明家小祠堂又回到了明公館裡,明樓父母的牌位既然回了蘇州,明樓沒再搬回來,而現在的小祠堂裡,放的是明鏡、明臺及明誠的牌位,供桌旁的方桌之上放著一部留聲機,明樓每天出門上班前都會來小祠堂,在留聲機上放下一張唱盤,播放明鏡最愛聽的戲曲。

  新來的僕人阿雲正要進來打掃,卻看見了明樓站在牌位前沉思,面容哀淒。

  「明先生,我待會兒再來?」

  「不用了,我要走了,妳好好打掃,一陣子沒住人了,妳辛苦些。」

  「不會,這都是我該做的。」

  明樓轉身要走,臨到祠堂門口又回頭看了供桌上的牌位一眼,終究還是邁步離開了。

  走下樓後,言默在客廳裡等著,言默已經離開了七十六號,到了明樓的手底下工作,看見明樓走下來,上前壓低聲音問了:「試得怎樣?是眼線?」言默指的是新來的僕人阿雲。

  「是不是又如何,已經沒有能讓我放下偽裝的人了。」

  言默無奈的白眼一翻,他不是人嗎?

  「你看看我,我還在呢!你把我當什麼了?」

  「你?我跟你一輩子都培養不出跟阿誠的默契。」

  「你就想氣死我是吧!」

  自從明誠走後,明樓的確沒有能讓他放下偽裝的人了,言默現在說來是他的戰友,但也就只是戰友,不是那種能讓他放下一切尋求慰藉的人。

  「剛剛收到朱徽茵的消息,明臺因為這回意外協助了共黨,所以軍統假藉這個理由將他貶職,讓明臺有藉口投向共黨,以毒蠍的身分成功打入共黨內部,成為軍統設下的一顆定時炸彈。」言默把最新收到的消息報告給明樓,現在朱徽茵接替了明誠,成了明樓的副官。

  「很好,明臺已經與軍統理念不合了,再留下來怕會出事,組織那邊怎麼說?」

  「夜鶯收到消息,明臺將以雙面間諜的身分加入共黨,你為他的直接上線,他的所有行動只對你負責,將來視戰事發展給予任務。」

  「雖然明臺原先是想徹底離開,但如今加入了組織也好,終究是在我手底下做事,我還能看著他。」

  言默很想提醒他,之前在軍統也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結果明臺這條命差點被算掉了。

  「不過明臺詐死終究是不能再留在上海了,共黨要他前往北京暫時潛伏,成為「沉睡者」,等待你有任務再喚醒他。」

  「我明白了。」

  此時,樓上傳來腳步聲,明樓及言默知道那是阿雲打掃完小祠堂出來了,明樓正了正衣裳,對言默說了

  「走吧!上班了。」

  * * *

  法國‧希農--

  維埃納河畔一座新的宅邸,住進了一對華人兄妹,鄰居們對戰事即將發生還有人移民來覺得好奇,但想想,現在全世界哪裡不在戰爭,或許他們的故鄉真的更為嚴峻也不一定,便釋疑了。

  明誠剛搬進來這宅子裡,覺得這宅子裡什麼都缺,想著是不是要再添購一些傢俱,由於於曼麗也與他同住,所以明誠也打算問她需要什麼,怎知一來到客廳,就看見於曼麗不知低頭認真做著什麼,他走近一看,看見她正拿著一個繡花箍在刺繡。

  明誠在一旁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了:「手藝不錯,當年妳說要學湘繡,讓我給妳找一個師傅,沒想到妳還真學得有模有樣的。」

  「我像大哥,學什麼都快。」

  「妳人在法國,法語也不會說幾句,怎麼有辦法弄到這些材料?」

  「我在中國就打算繡的,只是後來發生了變故,沒能來得及繡。」

  「那怎麼現在又想繡了?」明誠似乎猜到了於曼麗的目的。

  「我們都安定下來了,想必明臺那邊也是,我不能寫信、不能發電報給他,給他繡個荷包,寄給他。」

  「明臺那個小少爺,怎麼可能用荷包。」

  「不用也沒關係,帶在身上就好。」於曼麗的手沒有停,繼續繡著一朵牡丹,她曾經告訴過明臺,她最喜歡的花是牡丹,如果他能把荷包帶在身上,總是一種念想。

  「拈情絲成絲,繡作無言思。」明誠坐到了於曼麗身旁,接過了她手上的繡花箍,是一朵十分艷麗的牡丹,就跟於曼麗一樣,一朵牡丹,牽繫兩地相思:「既然如此,妳想繡就繡吧!我可以寄給朱徽茵,她的身分比較不引人注目,而且她可以信任,保證會把東西轉到明臺手裡。」

  於曼麗聽明誠信手拈來吟的詩似是頗有感觸,她想,畢竟兩地相思的可不是只有她及明臺。

  「大哥,你想不想也給明大哥送一個?」

  明誠把繡花箍給推了回去,像自己這個妹妹是傻子一般的看著她:「妳想想我拿著一個繡花箍繡花像話嗎?」

  於曼麗想了想那個畫面,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的確不太像話,可是,明大哥看見明臺有禮物他自己沒有,一定會埋怨你。」

  被於曼麗這麼一說,明誠失笑,他還真無法拍胸脯保證明樓不會這麼幼稚。

  「要不……我替大哥繡吧!但繡樣由大哥畫,把剛剛大哥唸的詩也題上去,明大哥一看到大哥的筆跡,就知道是大哥的心意了。」

  明誠還在猶豫,於曼麗已經提起繡花籃挽著明誠的手臂進書房了,她推著明誠坐在窗邊書桌前,幫他備好了畫紙,就是不讓他再猶豫,然後自己坐到書旁房的沙發上,繼續繡了起來。

  明誠看著熱心的於曼麗,終於拿起鉛筆,在紙上描繪起來,他知道畫什麼最能代表自己,一株桔梗,明樓看了就會明白。

  於曼麗繡著,看明誠真的認真畫了起來,她其實一直害怕著一件事,才想要在明臺的身邊留一件物品,時時提醒著他:「大哥,我聽說做地下工作的時間長了,一直未婚容易讓人懷疑,通常組織會安排另一名地下工作者假結婚做為掩護身分,明大哥年紀不小了,明臺也到了適婚之齡,你想,他們有沒有可能被共黨做這樣的安排?」

  明誠停下手上的鉛筆,之前明樓沒有以已婚的身分回上海,是因為他的任務必須藉助汪曼春,如今汪曼春已死,身為一個新政府的官員卻一直沒有成家,的確容易讓日本人不信任他。

  「這是很有可能的。」

  「那大哥不怕嗎?怕明大哥與那個女人日久生情?」

  明誠抬起頭望向於曼麗,淡淡的笑意裡是自信,也是對明樓的信任:「我相信明樓,妳也該相信明臺。」

  「我走的時候,並沒有跟明臺互相許下承諾,只解開了心結。」

  「但妳覺得他真的喜歡妳嗎?」

  「至少……不再只是純粹的戰友吧!」

  「有時……這樣就夠說明有情了不是嗎?」

  於曼麗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繡花箍,是啊!既然想愛了,就別管結果,到時真的傷心了,也總算轟轟烈烈愛過一回。

  「還怨我那時阻止妳,沒讓妳跟明臺一起回軍統?」

  在中國的最後一次任務,她與言默在會合處只等到明誠跟受了重傷的明鏡,並沒有等到明臺,明誠說明臺受了傷來不及趕上火車,他回到專列上,一方面想著與軍統會合或許還有生機,一方面也是以專列吸引第二批追兵的注意力調虎離山,讓明誠這邊的貨運車廂可以順利離開,她幾乎立刻想趕去蘇州與明臺會合,是明誠攔住了她,她好不容易脫離了軍統,又曾是軍統的棄子,軍統怎麼可能在乎她,她回去只可能被犧牲在其他任務裡。

  於曼麗有報國之心,但被王天風用在死間計劃並不是不怨,她想過有一天會為國捐軀,也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但卻無法接受是被隱瞞著,像個傻子、像個棄子一般。

  「那時是我一時昏了頭,當時我回去若沒死在那個任務裡,或許現在也不一定有命。」

  明誠放了心,拍了拍於曼麗的肩:「那就跟大哥一起等,終會守得雲開。」

  於曼麗用力的點了頭,然後露出了一個與她艷麗外表不襯的稚氣的笑容,明誠也繼續低頭作畫了。

  「大哥,我們總不能一直等下去,日子也得過,你想好要做什麼了嗎?去大學教書,還是做生意?」於曼麗邊繡邊問著明誠,是在話家常。

  「都不做。」

  「那你要做什麼?」

  「農夫。」

  「農夫?」於曼麗再度抬起頭來,不明白明誠一副學者的樣子,怎麼想起要做農夫了?

  * * *

  約莫一個月後,朱徽茵收到了兩只荷包,還有一行密文,一開始朱徽茵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看見其中一個荷包繡著桔梗才突然心領神會,把密文用當初明誠詐死後,明樓給明誠的那本密碼本破譯,才得出了簡單幾個字。

  「兩份心意,盼能轉交。」

  兩份?哪兩份?但總歸其中一份繡著桔梗,一定是給明樓的,她想著交給明樓就是了。

  她將荷包交給明樓時還想著,一對在她眼前秀恩愛還不夠,現在又來了另一對。

  明家對這湘繡的技法並不陌生,畢竟桂姨當年有一手好繡工,用的就是湘繡技法,所以明樓由兩只湘繡荷包中推測出這是出自於曼麗之手,那麼,另一只荷包送給誰,也就清楚了。

  明樓當然不敢想明誠會為了送他荷包去學湘繡,但他是看著明誠長大的,他的畫法、他的筆跡,他不可能不認得,他知道,這荷包的繡樣是他所畫的,這是他以另一種方法表達他的心意。

  言默敲門進來時就只看見明樓拿了兩只和他十分不搭調的荷包,若明樓還是建國前的富家公子,穿著質料高檔的長袍在腰帶上掛只荷包倒也相襯,但都建國三十幾年了,明樓又是個留洋的,怎麼想都不是會帶著荷包的人。

  總不是又有哪個上海姑娘看上了明長官,送了荷包來獻殷勤了吧!

  然後,更令言默意外的是,明樓把其中一個荷包收了起來,貼身的放在了西服外套的內袋裡。

  「『拈情絲成絲,繡作無言思』,哪來的姑娘寫的?」言默剛才及時看到了上頭繡著的情詩。

  「不是姑娘。」

  「那是誰?」

  「我的童養媳。」

  「童養媳?」

  明樓把另一只荷包好好收好,裝進了一只信封裡,然後把信封交給了還傻愣愣站著的言默:「把這個用安全管道,送去給明臺。」接著明樓便開始收拾辦公桌,準備去參加一場飯局。

  「等等,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童養媳啊!你不忠心,小心我告訴誠。」

  「去備車!」明樓故意不告訴言默,他們可是情敵,明誠送他的禮物,他只想自己默默的收著,自己一個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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