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密室脫困
MR清茶
善之冷冷地看着花臉男人,像塊千年凝結成的尖冰。這是他氣憤時的態度,鮮明而冷酷——從前、現在、以後都不會變的態度!
“還跟以前一樣狠,剛一見面就這么不客氣。”
花臉男人語氣平淡鎮定,他像是早已定好軌跡的鍾擺,做事說話從不會快一分或是慢一秒。
“對人我會很客氣!”
善之的眼神像是把寒冷彎鉤。
“你就不怕傷了你的老相好?”
花臉男人轉身拔出了沒入石壁縫隙的匕首。他的面具映在雪白的在刀刃上,猙獰而扭曲。
“只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殺了她。”
花臉男人拿着匕首指着藍嫣然,藍嫣然意識有些模糊,有股清香鑽進了她的鼻孔。這股味道她並不陌生。
“善之,快走……啊……”
鐵籠突然開始收縮,藍嫣然被四面緊箍而來的鐵珊夾着,疼地幾近昏迷,想說的話也已說不出口。
善之手腕舞動,手上寒芒閃動,三把匕首從指尖朝花臉男人疾射而出。花臉男人優雅地躲開匕首,即便是在生死一瞬的危險時刻,也從容自信。可當他的動作剛一結束,瞳孔猛然張大,大腿上襲來一股劇烈的疼痛。花臉男人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大腿上赫然扎着一把匕首。
“居然能瞞過我的眼睛發出第四把匕首,無論什么時候,什么狀態下都不能對你大意。”
即使處於下風,但花臉男人依然忍着劇痛保持身姿不變。這種痛苦對他而言不算什么,因為他對自己夠狠!
“你還能躲得過第二輪么?”
善之又夾起了三把雪亮的匕首,亮的攝人心魄的匕首!
“躲不過。”
花臉男人扶着石壁,呼吸已經有點急促。善之手上的寒芒閃的越快,他的心跳的越快。但他必須要等,等早已計劃好的事情發生。
到這一刻,善之就像看見了頭喘息孱弱的老虎。他看到了花臉男人表現出來的慌亂與着急!
木台上阿三及十七的屍體依然安靜地躺着。善之緩慢地靠近木台,油燈的火苗越來越旺,花臉男人的眼睛也越來越冷。
“放了她,我就饒了你。一命換一命,這交易對現在的你很劃算。”
善之離花臉男人只有五步距離,這是能掌控別人的距離,同樣也是會被別人掌控的距離。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這不是一層不變的,比的是誰比誰看的更清楚。
“如果不答應,我立刻殺了你……”
說到後面,善之的視線開始模糊搖晃,然後力氣飛快地流失,指縫夾着的匕首紛紛像無力地秋葉一樣掉落在地。
善之是個敏銳的人,這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覺百分之百是中毒了。
事情總在最高點就有個過山車式的轉折,一次便是生與死的倒置。
“你早該清楚一個事實:勇武永遠都敵不過智慧。”
花臉男人輕笑着悠然地站了起來。
善之的手指抓住木台,指甲在木台上劃出了幾道刻痕。
“狼是不可能大意到被羊發現蹤跡,除非是想把羊引到圈套。石板上的刻痕是我故意留下的。鐵籠里的女人只是意外的收獲,而你才是我真正的目標。”
花臉男人走到了善之身邊,大腿傷勢對他的影響微不足道。
“燈油里混着鈴蘭迷香。幸虧你沒了對我的記憶,否則你就該知道這點傷勢對我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我假裝傷勢嚴重是為了麻痹你,讓你放松警惕。真正用來對付你的是那盞油燈。”
善之徹底癱在地上,深吸了口氣。
“聰明分三級,低級是事後諸葛,中級二是未雨綢繆,高等是請君入瓮!你覺得我這算幾等?”
花臉男人饒有興趣地問了句,轉身倒了杯茶,毫無顧忌地將後背完全暴露。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他對自己從鈴蘭花中提取的迷葯有信心,不,確切地說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絕對的信心。
花臉男人將杯子湊到鼻尖,茶水因為他心中的興奮而微微顫動。貓玩老鼠的征服感中品嘗茶香,這是種令人迫不及待的享受。
當第一縷茶香鑽進鼻孔時,花臉男人的瞳孔在收縮,因為他的脖子感覺到一股冰冷,然後是善之近在耳畔的聲音,“那我這種又算幾等?”
善之的氣息像南極的寒風打在花臉男人的項脖之上,更冷的是頂在花臉男人咽喉上的匕首!花臉男人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茶杯瞬間摔落的木台之上。
“不可能,不可能。”
花臉男人不可思議地低語。這世界絕不可能在短短幾秒內從他的迷香中解脫並鬼使神差地反制自己。可善之卻是絕無僅有!
“把鐵籠的控制器交給我。”
善之收緊匕首,花臉男人只要再動,
匕首就會割破他的喉嚨。
“你是怎么做到的?””
花臉男人交出了鐵籠的控制器。他的語氣變了,帶着與老友交談的平和與尊重。
“你自負聰明,不妨猜猜看。”
“你沒有中毒。”
“沒錯。”
善之挾持着花臉男人來到鐵籠前,救人是他任何時候都會優先考慮的事。藍嫣然臉色蒼白,已經昏迷不醒,
“想必你已經找到了克制玲蘭迷香的方法。”
“很對。”
“你沒有必勝的把握對我,於是就設法誘我近身。”
“很對。”
“你中毒了,我就會麻痹大意,就會輕易地接近你。”
“也很對。”
“步步算計,你做到了。”
花臉男人清淡地說到。
“自負容易自食其果。進入老宅外的第一晚時所有人像死人一樣沉睡以及我跟關念洲追趕無頭女屍時暈倒估計也是因為你的迷香。”
善之從口袋里摸出幾片花瓣撒在花臉男人面前。
“我猜就是這種不知名小花散發的濃郁香味克制住了迷香。那天我跟關念洲的口袋里無意中留了一些這種花瓣,那晚只有我跟她沒有中迷香。而且這種花就生長在玲蘭花的附近。自然萬物相生相克,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就定時采集一些新鮮花瓣隨身攜帶。這算是碰巧,也可以說是人在做,天在看!”
花臉男人冷笑一聲。
“原是我設計騙你,卻沒想到被你將計就計。獵人卻被狼吃了,這是我第一次,只怕也是最後一次。”
花臉男人又恢復了鎮靜。一個人能在生死存亡時刻還能保持鎮靜是因為他想到了能脫身的一個點。
善之打開了鐵籠,藍嫣然虛弱地如遇風就倒的枯花。花臉男人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只要善之伸手去攙扶藍嫣然,那就是他脫身的最好時機,只要善之有一秒的分神就足夠!
善之自然懂的此時去攙扶藍嫣然會有怎樣的結果,但看着藍嫣然倒下的一瞬間,善之心里竟突然冒出無限的憐惜,它就像股巨浪帶着善之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
花臉男人的身體如強弓滿弦,一觸即發。善之剛一扶住藍嫣然,花臉手里突然多了把短刀,反手刺向善之的胸膛。這是不得不救的要害,善之被迫撤了匕首擋開花臉男人的短刀,飛快地抱住藍嫣然向後跳開。花臉男人一脫身便躥出了石室。
“希望我們下次見面還如這次般精彩。”
花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石室外的黑暗秘道中。善之看了眼懷中虛弱的藍嫣然,打消了追趕的念頭。
善之背起藍嫣然,在木台前停留了一陣子。這兩具屍體的確是阿三與十七本人,而且屍斑已經遍布全身,死亡日期應該是在兩天前。那外頭的阿三到底是人是鬼?善之暫時沒有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曾經溫暖的臉龐已經冰冷。
善之是個戀舊的人,希望有些人和事能永恆。這是現實與理智的摧殘下,他內心僅存的一點祈望。可它是不現實的,所以善之注定會悲傷,然後在理智與現實的驅趕下把悲傷掩蓋,繼續前行。
油燈撲騰幾下熄滅了,石室一團黑暗。阿三及十七的屍體不用再收拾了,在石室總比濕冷骯臟的墳墓好上千萬倍。善之這樣想着,背起藍嫣然離開了石室。
出了秘道已經是天黑。該怎么安置藍嫣然?如果帶她回駐地該怎么解釋?花臉男人的身份及目的不明,善之不想再給眾人的消極心情再撒把雪。可善之不忍心棄之不顧,於是找了間稍微干淨的房子讓藍嫣然躺下。隨後,善之去找了幾味草葯,煎熬好後善之扶起藍嫣然喂葯。葯味苦澀,迷糊中的藍嫣然“嗯嚀”一聲就躲開了。善之也不客氣,掰開她的嘴就往下灌。藍嫣然被嗆醒了,不停地咳嗽。
“你死人么?”
藍嫣然又咳了幾下,但眼神里卻是滿滿的歡喜。
“你自己把葯喝了。”
善之將葯碗放在床沿後想抽身離開,但藍嫣然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頭靠在他的肩上。善之聳聳肩,藍嫣然閉上眼睛裝睡。她了解善之,即使這種幾乎零距離的接觸令這種心如刺蝟的他很不舒服,但如果對方睡着了,他會僵直身體一動不動。這種小把戲藍嫣然以前用過無數次。
天已黑,夜已冷。
房里的火堆很亮,很暖。更亮,更暖的是藍嫣然的心。她靠着善之的肩膀睡着了。她的身體很舒坦,心很安寧。
善之輕輕地扶下藍嫣然,雖然肩膀被她靠了很久,但卻無半分酸痛。被一個女人依靠而肩膀不覺的酸痛,被一個女人枕着胳膊時不覺酸痛,這都是時間鑄就的愛。只是善之不明白。此時他覺得自己該做的事就是不要動。能有個安穩的夢是件愉悅的事,即使善之品嘗不到,但他現在可以讓藍嫣然享受這份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