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老人都很不可思議
李大悟
當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被壓醒的。
大條嘴巴咧着,不停的吧唧嘴,兩條腿完全壓在我的背上,一只手還嘲諷似的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打一晚上呼嚕就算了,睡姿還這么驚天動地。
我趴在地上,不可思議的看着他閉起來像腳縫似的雙眼。
昨晚那么勵志的對話,現在想起來竟然有些浪費感情。
我心里不停的抱怨着,用力推了大條一把,結果他竟然順勢滾了一圈,臉朝地趴在了一邊的地上。
“醒來了?”突然有人在我身後說了句話,嚇得我渾身顫了一下。
我有些慌張的扭過頭去,就看到紙鴦姐坐在我身後的位置,一件並不是很厚的薄毯披在她身上。
她可能被我驚慌的樣子逗到了,有些忍俊不禁的看着我。
延伸至肩頭的長發有些凌亂,她似乎有些不精神,睡眠不足的樣子。
“紙鴦姐?”我很奇怪她什么時候坐在那里的,看着她,“你昨晚在這里睡的嗎?”
“對啊,上面的椅子桌子都好小,睡起來好擠。”紙鴦姐微笑着回答着我,站起身跺了跺腳,我才發現她光着腳沒有穿鞋,“你起得好早哎,要吃什么?”
紙鴦姐一邊說着一邊向樓梯那邊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總感覺她在這里過夜的理由不會那么簡單。
因為她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我再熟悉不過了,那是標准的通宵臉。
“你一晚上沒睡嗎?”我突然開了口,然後看了看她手腕上的那個黑色的腕帶,似乎確定了什么,“是因為擔心第三場游戲突然開始嗎?所以一直在我們旁邊?”
我相當肯定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為我知道紙鴦姐就是這么善良的一個人,但現在想一下,那個時候自己也真是不會察言觀色,竟然就這樣直接問了出來。
我想我當時一定是太感動了,而且內心里還有些不是很清晰的難過。
我不知道為什么。
“...”紙鴦姐沉默了很久,她就那樣突然的停在了那里,然後緩緩扭過頭,表情很平靜的看着我。
“想什么呢,多大點孩子。”她眯着眼睛輕輕笑了一下,相當的從容,相當的淡定。
然後轉過身,沒有再等待我的回答,走上了樓梯。
我呆呆的站了好久,有些尷尬的傻站着。
然後看了看腳邊睡死過去的大條。
都怪你,昨天說什么紙鴦姐對我有意思,害得我現在上頭了。
我碎碎念了他幾句,也懶得叫醒他,離開了地下室。
邊紅旗和紙鴦姐還有面癱丘三個人分散的坐在了吧台前,一排打包好的盒飯擺在台面上。
“小道,過來坐。”邊紅旗粗着嗓門招呼着我,“腿感覺怎么樣了?”
紙鴦姐並沒有看我,她一只手拿着筷子,小口的吃着菜。
我心里怪怪的,聽了邊紅旗問起,才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大腿內側依舊脹脹的,走起路的話會有些刺痛,但不是很強烈,在忍受范圍內。
“感覺很好。”我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身上好難受,有洗澡的地方嗎?”
“有啊,不過沒必要洗,反正又要臟的。”邊紅旗哼了一下,然後突然看向我,“你不會今天還想去學校吧?”
去學校?怎么了?我不能去學校嗎?
我沒有說話,但很奇怪邊紅旗的反應。
“小道,我們商量了一下。”紙鴦姐突然開口了,她輕咳了一下,放下了筷子,認真的看着我,“本來以為你已經有覺悟了所以沒必要說,但現在看來還是要提醒你一下才行。”
“游戲何時開始沒人知道,為了提高你生存下去的能力,所以我們才開始了這次特訓,但沒人可以在三四天的時間里就讓你從一個普通孩子成長為一個體術高手,更重要的是這游戲連三四天的時間都可能不會給我們,所以...”紙鴦姐沉默了一下,然後很平靜的訴說着,“現在每分每秒都是要爭取的,你或許沒有時間再用在安逸的學生生活上,這也不正是你自己的意志嗎?傾向於曾今的自己的生活,還是專心的將全身心放在輪回上,告訴我們吧,現在。”
她的語氣很堅定,也很不容置疑。
我有些不適應她這樣和我說話,但心里竟然提不起任何念頭反駁她。
因為我知道,她說的很正確。
“我..我考慮一下。”我低聲的喃喃着,然後扭過頭,看了看紅旗,“我想刷牙。”
紙鴦姐的眉頭輕輕皺着,不是很明顯,她沒有說什么,也沒有逼我給她答案。
邊紅旗看着我,笑了笑,然後指了指一個方向。
“沒關系,時間很充足的,我可是國家級的教官。”邊紅旗語氣很輕松,但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我沒有理他,也沒有再看一眼紙鴦姐或者杜丘,埋着頭向那邊走了過去。
那里是洗手間,我看到在入口處的巨大的洗手池上,擺着五個水杯和相應的牙刷。
我感到腦袋亂哄哄的有些不振作,匆忙的拿起一支牙刷,逃跑似的轉身向酒吧門口走了過去。
沒人攔我,我想他們知道我需要一個人靜靜。
推開門的瞬間,撲面的熱風讓我精神了一下,我起的確實有些早,天才蒙蒙亮,早餐攤位陸續的開張,我還可以看到一些清潔工人依舊在清掃着大街。
這么重要而且完全不用思考的問題在紙鴦姐提出來以前我竟然一次都沒有考慮過,我只是心安理得的想去學校,又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可以幫助輪回。
天下怎么可能會有兩全其美的事?
一直受到自己認可的套路被否定的感覺可能就是如此,我拿起牙刷塞進了嘴里,出神的看着一個位置,拼了命的動起手。
我不知道自己這么大力的刷牙有什么用,但我明白自己必須要做出一些決定。
可是不行啊,我還答應了程雲龍今天要請他吃午飯啊,如果我不去學校的話,以後還能見到文雅嗎?還有李師蓉..還有馬龍..
為什么想見他們?
或許是只有看到他們才能讓我感覺到自己沒有和這個世界脫軌,才能讓我記住曾經的自己是怎樣的。
那紙鴦姐現在這樣一說,意思不就是特訓的時間根本不夠我有任何改變?
我能活過第三場游戲嗎?
這個疑問就這樣突然的產生,殘酷的是根本得不到答案。
我竟然有些畏懼,有些慌張的打了個冷顫。
“我說過了吧,肆意泛濫的感情會讓你隨時隨地的陷入困境。”自己的聲音響起在身後的感覺很奇妙,但我沒有回頭,余光卻看到一只手緩緩的伸到了我眼前。
“別把那些負面的記憶都拋給我啊,你可真自私,而且又極端的貪婪,你再這樣優柔寡斷下去,可活不過第三場游戲。”
“...”我沒有理這個聲音,突然手一滑牙刷頂到了舌根,然後止不住的干嘔了一下。
“嘖嘖,老夫活了大半個世紀,第一次見刷牙這么狠的人。”突然一個年邁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有些忍俊不禁的輕笑語氣,我抬起頭,就看到一個微駝的身影筆直的站在我身邊。
筆直和微駝,這兩個詞或許有些矛盾,但同時出現在這個老人身上竟然並沒有什么不和諧。
他年紀一定很大了,但滿頭的白發竟然並不稀疏,緊密的貼合着頭皮整齊的斜向一邊,灰白色的眉毛上揚着,其下一雙透亮的瞳孔竟然是淡銀色的。
他有白內障,我這樣猜測。
皺紋偏布着他整張臉,身着並不特殊的老人衫,兩只手背在身後,就那樣挺着個略肥的肚腩看着我,臉上掛着十分慈祥的老人笑。
“怎么了?對自己牙齒多大仇啊,年輕人。”老人抬頭看眼我身後的酒吧,然後眼角的笑紋更明顯了一點,“這里什么時候有了酒吧?”
“我不知道。”面對這種第一次見面就好像和你很熟的人我還是很沒經驗的,結巴的回答了一下,然後就轉身向回走。
“感到焦躁不安時,停一停就好了。”老人在我身後突然開了口,聲音不小,“答案一開始就已經確定了,你只是被路途中的瑣事迷惑了而已。”
老人的語調很平穩,慢悠悠的說着。
我看着他,有些沒聽明白,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眼睛眯在了一起,笑呵呵的轉身就向前走,沒有再和我多說一句話,沒有再停留。
然後我回到了酒吧里。
紙鴦姐幾個人在吧台前同時看向了我,我的嘴邊還掛着牙膏的泡沫,我甚至還沒漱口,滿嘴涼涼的感覺很刺激。
我還在沉思那個老人是誰,他說的那番話又是什么意思。
難道這個世界上的老人已經博學到隨便路過的一個都可以這樣給人指點迷津了嗎?
我很想和紙鴦姐他們分享一下自己和那個老人的經歷,但此時此刻,我知道他們更需要的是我的答案。
紙鴦姐那樣看着我,說不上是什么神情。
她對我的態度變化了很多,我可以感受到。
從那次手術以後就開始改變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是為我好。
這不正是她漸漸的不再單純的將我當成一個孩子的表現嗎?
沒錯啊,自己竟然還天真的想要變強的同時又可以繼續學校的正常生活,現在想起真是不可思議。
第一場游戲開始到現在,我活下去的意義自始至終都確定了只有一個啊。
那就是不顧一切的要弄清楚這一切。
“開始特訓吧,紙鴦姐。”我看着他們,笑了笑,“我已經決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