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22章:詭異的燈光
熊伍郎
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暗,聽着遠近接替不斷傳來的水聲,我再一次陷入了莫名的驚惶,隔了片刻,我雙眼適應了暗處,終於察覺了究竟是何處不妥。
在那片觸手可及的漆黑之中,我們竟看到了燈光。我一眼就認出,那是一種從壁燈或路燈上打下來的光,橘色光芒微微搖曳着,遠遠透過來,就仿佛彈雨一樣,穿過叢叢墨色,不容抗拒地打入了我的瞳孔。
蚊子率先靠了一聲:“娘的,這破地方居然能有路燈?”
這話沒錯,在這種被黑暗吞噬一切的鬼地方,能夠瞧見燈光,絕對是一件值得放鞭炮慶祝的好事。有燈光就意味着有人煙,再不濟也曾經有人居住過,這就說明,前方至少不會是鳥不生蛋的絕境。然而,我腦中一滑,一想起西裝男方才說的話,所有的慶幸頓時就變味了。西裝男又不是周幽王,不可能平白無故放狼煙,更何況,在這種鬼地方竟然會有人跡出現,這本身就是一件相當吊詭的事。
難道,西裝男口中的“東西”,就是那些燈光?可燈光不會吃人,瞧他那反應,想必是有什么更了不得的東西藏在光暈後面。
想到這里,我抹抹冷汗,悄聲問西裝男到底看到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我講的太小聲他沒聽見,俄頃,只聽他換了副從容的語氣道“開燈,繼續前進”,再沒說別的什么。
蚊子是抱慣了西裝男大腿的,聞言立即行動,我不清楚西裝男到底打的什么算盤,但又不可能只身留下來,暗罵一聲,也只得跟上。蚊子親親熱熱湊過來,說聽超男的准沒錯,我只管袖手看好戲就是。我沒好氣道:“好戲?就算是好戲,就算門票免費,那也要我有意思看才成。你們這強按牛頭喝水的,做人不道地。”
蚊子嘿嘿直笑,我白眼直翻,鬧騰間一行人已往前走了約莫一根煙的功夫,這時候,我看着前面的燈光,隱隱覺得不太對勁,直到我們又前行了半條街的路程,我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然後就很想打自己的臉。
蚊子相當豪爽地開始自打嘴巴:“我特么真是日了整個動物園了!我說他娘的怎么會有電燈,這鳥不拉屎的破地兒,哪可能有電?要真有電,老早就該接路燈了,哪用咱黑燈瞎火摸過來?”
我拍拍他,心說你半斤我八兩,腦子瞎成這樣,活該我們被人折騰的命。一行五人很快就到了十幾堆篝火前,跟所謂的路燈對上了眼。這些火都燒的很旺,黑煙沖天騰起,直愣愣撲向上空看不到底的黑暗,在我這個距離,可以聞到很清晰的炭火焦香味。
出於人類早期鑽木取火的淵源,這種來自木炭的焦香味,其實具有非常顯著的安神作用,但我緊緊盯着跳躍的火光,絲毫安逸不下來。這里怎么會橫空出現這么多人工火?難道,覬覦支家水宮寶藏的人,不止張氏兄弟兩個?支家水宮里究竟藏了什么,會惹上這么多紅眼?
我用問詢的目光看了眼西裝男,見他一臉淡然,又想起他之前的反應,不由有些詫異。但我知道,若直接問他,估計就是竹籃子扔水里,連個泡都不會冒一下,於是我打算曲線救國,來點有技術含量的。
“這些篝火看樣子剛生沒多久,究竟會是誰留下來的?”我道。我是這么打算的,只要西裝男回答這個問題,就必然會牽扯出這些人來此的原因,順便就解決好幾個問題。豈料,西裝男側首看了看我,視線又轉向前方,說了句讓我吐血的話。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他說。
我心里已經給他跪了下來:乩神乩神,請接受我的膝蓋!
我舉目望去,篝火旁邊稀稀落落散布着十幾個空罐頭,以及幾把不銹鋼湯匙,火堆中還架着一條已燒的焦黑的魚。我根本看不出哪里有人的痕跡,便隨口道:“看上去像是有一大群人剛剛一餐果腹後,沒來得及滅火就離開了,但他們又沒給我留名片,我眼拙,認不出來。”
蚊子這回倒認真了,聞言即搖頭:“如果是匆匆忙忙走的,不可能半點線索都不留下。你想想看,換做是你,你要是被催促着離開,難保不會手忙腳亂踢翻一兩個火堆吧?除非,他們是像你蚊子少爺這樣的,訓練有素的,英俊瀟灑的,陀槍師兄。”
蚊子說的有理,但還是有漏洞。我道:“這些人若非倉促間離去,那他們為什么不把火滅了,反而留下痕跡?這不是明目張膽告訴後來人,‘你爺爺我已到此一游,想要寶貝,呵,踏過我屍體先’?一個兩個也就算了,這么多人組團,不該如此腦殘。”
蚊子聳聳肩:“凡事皆有例外,說不定這就是一支腦門上烙了‘傻缺’二字的隊伍,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腦溝成了飛機場。”
我不打算把心神浪費在這種問題上,就干脆問西裝男道:“西裝男,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可不可以,坦白告訴我們?”
我話音剛落地,還沒等西裝男反應,眼前就忽然打過來一道強光,刺得我眼皮都張不開,頭一扭就伸手遮眼。我轉向蚊子脫口就罵:“你他娘的要玩也揀個適當時候來玩好伐?我特么這邊還在說正事呢!”
蚊子的哭腔立時飄來:“我特么要玩手電筒,也得有手才行啊。”
我剛說你又在扯什么鬼,就發覺眼前的強光忽然不見了,一下子,我視野中只剩下了一大團白花花的影子。過了好一會兒,那白斑才宛如慢慢稀釋的墨水一樣,漸漸淡了下去,然後,我就看到了一把鋥亮的,抵在蚊子脖子上的槍。
我晃晃腦袋,確認自己沒看錯,剛要罵蚊子那蛇精病又在搞什么飛機,一個蒼莽的聲音就漫了過來:“好久不見啦,大侄子。”
天底下會稱呼我大侄子的人,我只能想到一個鴨五叔,所以我當時一聽就炸了毛,還以為鴨老五那老小子詐屍了,一連倒退了好幾步。一沒留神,我撞上了旁邊的西裝男,回身想要道歉,一轉頭,就看到了兩把手槍,我眨眨眼,發現那兩把手槍正頂在西裝男左右太陽穴上。
我愣了好久才搞明白狀況,不過這並沒有什么卵用,蚊子和西裝男在一大群黑壓壓的槍口下,很快就被手指粗的鐵鏈五花大綁起來。我眼睜睜看着他倆成了粽子,心一下子變得拔涼,轉瞬,那蒼莽聲音再度響起,我才稍微抖擻起精神。
我轉過身,看着眼前這一頭華發的男人,亦即那蒼莽聲音的主人,完全沒認出他究竟是哪位大爺,因為我實在想不起,我幾時多了個當黑道頭頭的叔伯。其實是不是黑道,我也不確定,就是看他那些手下個個穿黑衣,頗有點斧頭幫的氣場,我自作主張先給他貼了張標簽。
老頭子見我不識泰山,倒也不跟我這個睜眼瞎一般見識,他交代兩個手下好好保護我安全,就招呼另一幫人去了水邊。我抬眼望過去,發現那些人手里都拿着一個方方正正的金屬塊,大約半個筆記本電腦大小,兩個手掌厚度。說是金屬塊,毋寧說是金屬片壘起來的夾層,看着蠻像多層夾心餅干,但不知是不是光線差的緣故,我看到那些金屬片邊緣黑黢黢的,似是長滿了金屬銹,看上去似乎手一擰就會碎掉。
正覺訝異,忽然聽蚊子呻吟了一聲,我扭過頭,就見他破口大罵,說看守虐待戰俘,竟連癢癢都不給撓,結果被看守分量十足地招待了一番。我暗自翻白眼,再左右看看牛皮糖一樣貼在我身邊的倆男人,心底直罵娘,面上卻拖長了音,笑嘻嘻大喊“謝謝大伯”。
老頭應聲回頭,沖我說了句話,我愣了半天,這才想起他到底是哪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