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萬鬼一嬰
黑血迩赫然
邋遢但卻成熟穩重，這是他讓我在無數個夜晚安然入睡在荒山孤墳唯一的依托。
如今，也許，我就要孤身一人了---
我內心茫然失措，卻不敢將師父所說的每一句話遺漏。
他不會做無聊的事情，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必然有他的想法。
這一次也一樣，他講這個故事，必然是要我記住，即使我不知道其中的意義。
“面對一眼看不到底的無數孤墳野鬼，說實話，我當時慌了，以至於我忘了去制止彪子的任性。”
“大約得有三十秒的時間之後，我才冷靜下來，我看清了那些孤墳野鬼的意圖，他們只是在試圖驅趕我離開。”
“我從小熟讀道門群書，也從未聽聞哪一個地方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我當時心頭的震撼可想而知。”
“我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出大事了。”
“我一邊不動聲色，但也不做激怒他們的動作，心底里想法萬千，這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些野鬼到底在干什么？”
“我尋思了短暫的時間，便猜測他們是在守護什么東西！”
“當年的我，法力初現，本身又有一些自視清高，不論身世還是能力，放眼整個天下年輕一輩道門奇才，有誰能與我爭鋒？”
這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種從未在我師父身上感受到的奇特感覺，那是一種霸氣！
我師父是一個出名的老好人，方圓幾十里只要知道我們道觀的人都知道這個事情。連我也認為我師父就是那樣一個毫無脾氣的老好道士。
但是今天我卻知道，我的師父，當真不是一個一般的角色。
我師父隨手又拿出一支煙點了起來，那股霸氣一閃而沒，他又恢復了那個普普通通的中老年大叔。
“這么多鬼物出現的地方，必定是發生了足以影響整個天下道運的大事，否則天道絕不會允許一個地方出現如此多的孤墳野鬼。”
“我決定要留下來探個究竟。”
“我微微後退，以此打消對面無數惡鬼的敵視，並將彪子死死的拉住，就是我那耽擱的幾十秒時間，彪子的身上就滿是鮮血。”
“我知道彪子內臟受的傷肯定更重，但是我卻沒有時間去醫治它，或者當時的我，依舊沒有按捺住心中自以為是的豪情和大義。”
“我想了很多，但是我卻知道以我的能力，根本無法與這群數量巨大的孤魂野鬼爭斗，哪怕我多么的自負清高。”
“就在我想要暫避鋒芒的一剎那，那幾乎是形成一個巨大圓圈的鬼物圈子，慢慢的讓開了一條道路，其中走出了一個穿着白色輕紗古裝打扮的年輕女鬼。”
“但這一切都不是讓我震撼的根源。”
“因為就在那年輕女鬼的手中，分明有一個嬰兒！”
當我師父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知道，那個女鬼便是晴嵐，那個嬰兒便是我。
“一個嬰兒怎么會在一群鬼物之中？”
“這群野鬼又為什么守護一個嬰兒？”
“就在我腦子里飛快閃過這些念頭的時候，那個好像一個年輕鄰家女孩的古裝少女卻開口對我說話起來。”
“她問我是不是道士，我肯定的回應了她。她明顯很高興，但卻在剎那之後，露出了猶豫和謹慎。”
“我想，一個能維護嬰兒的女鬼，能壞到什么地方去？”
“我想到這里，嘴里就很自然的報出了自己的名號，我想，我正一教的名聲，足以讓整個天下的鬼物懼怕卻又會肯定。”
“果然，那女鬼謹慎卻又語速極快的確定我的身份，我知道她幾乎已經肯定了我的來歷。”
“只是，我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處於什么原因要保護那個嬰兒？即使我看出來她的不安和焦急。但我依舊不疾不徐。”
“我想，一個能讓成千上萬個孤魂野鬼都驚惶不定的存在，很可能就是那個我一直追尋的她！”
“也許當時的我是自私的，我在那一刻居然想要用他們來吸引那個暗藏在暗處的存在出來！”
“只是，接下來那個女鬼的話讓我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在短暫的時間之後，我就決定帶着那個女鬼和那個嬰兒躲避起來，而我當時的決定，便是最危險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於是我找了一個道觀，打算暫時住下來。”
“可就在三個月之後，我准備回山門之時，卻發生了一個我完全沒有意料的事，我心如死灰，便就此決定，在澇坡不再出去了。”
“沒想到這一呆就是十九年。”
我師父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之中盡顯落寞，我想無論是誰，對於一轉眼十九年的時間，都會沉默落寞。
這就是人生，不論你平凡，亦或是傲笑江湖，時間永遠都會是那個你把握不住的隱形殺豬刀。
“唉---”
老頭兒嘆了一聲，這也許我這一輩子第一次聽見他嘆氣，就仿佛是他一瞬間就走上了隨白發老去的道路。
“本以為我這一生，也就如此了，哈，卻沒想到----我居然又得到了她的消息！”
一股子狠戾忽然從老頭兒的身上散發出來，我坐在他的身邊，那氣勢讓我一下子感覺到一股子冰冷。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人到底是誰，但我知道，那人肯定完全惹怒了老頭兒。
那是殺意，混跡於刀口之上的我們，能輕易的感受到這種意圖，無論什么人有這種意圖，只需要一個眼神，我們都能瞬間感受到。
那些生活安逸的人們，很不屑我口中這種所謂的殺意之類的玩意兒，認為這壓根兒就是一種虛無縹緲且瞎扯的東西。
我只能說一句話，世界上最虛無縹緲的東西，其實是愛情。如果你能感受到愛情，那你應該承認殺意這種東西的存在。
老頭兒口中的人，從他口中說出來仇深似海，我想，這便是那個他一直追尋的她，我一直以為這個她會是他的愛人，他深愛的人。
但現在看來，我一直以來的猜測也許都是錯誤的。
“逸陵，你記住，三年之後我如果還沒有回來，你就到龍虎山去找一個持九節鞭的人，然後你要做完我沒能做完的事。”
我有些茫然，但是口中卻沒有任何遲疑的應道：“好的，師父。”
就在回答之後，我師父赫然站了起來，然後回頭看了我一下，就開門走了。
我依舊茫然。
但心中卻莫名的泛起一股子酸勁。
腦子一片空白，稍後我才有些慌亂的跑到天台邊，朝着樓下看去，恰好看見老頭兒抬頭看我。
我的淚水終究沒有忍住。
但我不想他還為我做任何事情，他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所以我認為我自己該笑，但是那該死的笑容卻始終出不來----
老頭兒終究消失在人海之中，我站在陽台之上，直到夜晚來臨。
我不知道我自己站了多久，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所有的感覺，就好像是我一直以來的世界崩坍了，我茫然失措，不知道我現在該做什么。
我煮飯給誰吃？我洗衣服給誰穿？我收拾房間給誰看？
我終究又成為了一個沒人要的孤兒。
這該死的淚水，怎么老是流不完。
我頹然的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將頭放在雙手抱着的膝蓋上，什么都不願意做。
我該怎么辦？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意來臨，我不顧一切的扎進了睡海之中，我想我是不喜歡這種多愁善感的自己。
陽光將我從睡夢中刺醒，我發現自己睡在地上，卻依舊有些不願意起身。
只是，門外卻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