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12 推理2.0
走夜路的羊
這確實是年輕人一開始所描述的“犯案”過程。
“好吧,或許有些事情,你的記憶已經模糊,我慢慢誘導着問你……你當夜,也就是四天前,是什么時候跟父母吵的架?”
“半夜11點多。”
“你再好好想想……從吃飯以後回憶,到底什么時候起的爭執?”
“吃飯?我們家都是晚上8點才吃飯,因為父親凌晨後要上工……啊!”
年輕人一驚,終於找尋到了時間線的由頭。
“我記起來了,8點吃飯,到8點半,我和父親吵了起來。”
“為什么吵?”
“我覺得父親太霸道了,雖然他想讓我復習,我也想着學習,但那些書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絕對受不了一直悶在家里,我想出去玩,我想去放松,我也想找昔日的朋友。”
“你的父親說什么?”
“他說我交的都是狐朋狗友,將我帶壞的就是那些人,不允許我出去,不允許我見任何舊人……我說我們一家三口出去玩也行啊,我不找他們玩。”
“你的父親還是不同意?”
“是的,父親竟說一起出去我會中途逃走,說我在這么個家里都跑出去好些次了,到了外面更看不住,還說我無論如何也要將這2個月在家里熬完,我要再沉不下心,他就暫時辭職,和母親一樣呆在家里看着我……我覺得父親簡直不可理喻,將我當犯人了,我們就大吵,吵得比以前更厲害,然後、然後父親就用棍子打了我……”
“是那把鐵棍嗎?”
“是、是的……打了沒多少下,母親阻止了父親,我逃回了自己房間,將房門緊關,父親錘了幾下門,又罵了幾聲就放棄了。”
“你父親在外面有沒有訓斥你的母親呢,乃至是……打罵?”
“沒有,我的父親一向敬重我的母親——這還是他在我小時候有次說的,說母親很偉大,一心只為這個家……我貼着房門只聽到父親抱怨母親對我下不去狠手狠言管教。”
“之後你在房里做什么了?”
“我想蒙頭睡覺,可一直在生悶氣,就沒睡着,後來實在憋得慌,就出了自己卧室。”
“那時候幾點?”
“我看到了鍾表,好像11點多點兒。”
“然後呢?你就拿起家里的鐵棍外出瀉火了?”
“嗯……”
“當時你的父母都在家里嗎?”
“是的。”
“你再考慮考慮,你的母親肯定在,父親會在嗎?”
“我父親凌晨1點正式交班,所以他一般在12點整離家……以前就是這樣。”
“這兩個月多一些,你父親也是這樣嗎?”
“這兩個月?”年輕人很迷茫,“我大多數時候,吃晚飯後,看會兒電視,就會回房,被關起來讀書了,父親的行蹤,不太能確定。”
“那我這樣問你,那一夜,11點多,你從房間出來,你的父親在客廳嗎?”
“似乎不在……又似乎在?母親在……可他說不定在他自己的卧室啊?”
“那么說下那根鐵棍……你的父親好幾次用來打過你,那是震懾你的武器,他打完你,會隨手丟在客廳顯眼處嗎?你或許偷窺到了鐵棍藏在那里,可以自己取出來,但你的母親在客廳,會監視到你,你即便再快,拿鐵棍也要幾秒,這幾秒,足夠你的父親出門來阻止你了,你覺得,你還有機會持着鐵棍下樓嗎?”
年輕人紊亂:“但……即便當時父親不在家,也不會變成樓外的可疑人吧?”
“好吧,我下面想問你的,或許是你潛意識拒絕去記憶、想逃避的,但你一定要努力去想……那一夜可有月光?”
“有,但很淡。”
“你說你擊打可疑人,看他倒地後,曾想着檢看傷勢,所以掀開他的風帽,他或許里面也戴着帽子,或許沒戴,但是,總會有鬢角露出來,會有耳根、脖頸露出來,以及他的雙目,乃至他的呻吟……你都沒有半分熟悉嗎?”
“我……”
“你說他向你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是不是在顫抖?那只手的形狀,創傷,老繭,色質,你是不是不陌生?或許正是那只手,在你幼年的時候,將你抱起來過,背起來過……”
“你、你在說些什么……”
“我就告訴你,他的表象若讓你熟悉,正因為是你的父親……那只手在顫抖只是受傷了?不!你的父親患有積年的病,還有槍傷,一發作就會顫抖……”
“你、你胡說八道!”
像在孟家的母親一樣,年輕人咆哮了。
“有些事情,是無法去逃避的,你為何那么堅決地逃走?你為什么不回家商談?你為什么不想辦法聯系你父親來處理?因為,你的母親緊隨你下樓,你聽到了你的母親叫了父親的名字,你的父親裝扮那個可疑人,只有你的母親最為清楚……”
終於,年輕人被戳穿了最後一層自我保護,渾身發起了抖,眼里淚如泉涌。
“我、我竟擊傷了自己的父親?可、可為什么,他要扮演那個可疑人呢?”
“你還不明白嗎?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然而年輕人沒法聽進一步解釋,上前一步,急切地問:“父親現在怎么樣了?”
“逝世了。”
“什么?!”
“雖然你的一鐵棍,沒有直接殺死他,但他殺死了自身,用隨身帶着的治療葯……那種葯常人吃是毒,服用多了是毒,所以,有你母親的證詞和懇求,你不會被起訴殺人。”
年輕人踉蹌後撤,完全失神……
“我、我還是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年輕人哈哈大笑,是要發狂。
方良趕緊上前,控制住他,照隨後打進去一管安定,年輕人昏坐下來,室內終於大致平靜。
方良長吐口氣,問出年輕人未聽完的話。
“那位父親,為什么扮演可疑人呢?”
路上,照只對他說了結局,並未詳細解釋,所以前面在審問年輕人過程中,也是在給他講解。
照坐回椅子上,理了理思路。
“一個父親想引導兒子走上正途,會采取一切辦法……當常規的不管用時,就只能尋找特殊方法。”
“父親知道兒子的交際對象、交際圈,知道馬三,了解殺馬特,了解了馬三的吸毒歷史,以及馬三的背景——紅花幫。”
“馬大對毒品深惡痛絕,自然也對販毒者不留情面,對曾經間接誘使了弟弟吸毒的殺馬特族沒有好感,而毒品、暴走年輕一族,恰恰也是孟家兒子曾經叛逆、墮落、吸毒、安不下心來學習的罪魁,當過軍人及警察的孟父,對事件的‘連鎖反應’很敏感,於是就動了腦筋。”
“他查到和自己兒子偷見了幾次面的馬三又吸毒了,甚至讓馬三吸毒,就是他刻意的布局——這個有些無禮的推測暫時拋開,反正發現馬三吸毒了,馬三吸毒,馬大就會有反應,紅花會采取行動,但這不夠。”
“只吸過一次毒,頂多被馬大關得嚴格一點,甚至不會被察覺,因為馬三不太可能在那一地區得到穩定貨源,也不可能一次買夠分量……必須造成毒品會泛濫、馬三將進一步吸毒的假象。”
“大約從某種渠道調查出,和馬三後來接頭、並賣給馬三部分毒品的人,是那種渾身包裹嚴實的可疑人打扮,所以孟父自己就去裝扮可疑人,並長期於夜色時刻,在地區內大量現身……他無比了解本地區狀況,了解攝像頭位置,了解警方——畢竟他在那里也有關系,所以想避開監控和調查太容易了,警方無目的調查,也草草收場。”
“謠言興起,計劃第一步達成。”
“時間一長,謠言被馬三聽到,馬三也就偷潛出來,尋找‘神秘人’接頭求貨,也即民眾見到的殺馬特主動搭訕的情節。”
“孟父自然沒有毒品賣給他,以某種不信任的暗示先拒絕掉,馬三覺得事情要一步步來,甚至覺得找別的‘神秘人’也成,但他哪里知道這些‘販毒組織’的情報呢?只能刻意裝扮成對方的打扮,在近似的時間段出來……不論那人是不是販毒的,若是有組織性、目的性,被他這么一攪和,都會主動以某種方式聯絡,那時,馬三的貨源興許就有了。”
“馬三的吸毒之心一旦被誘引,即便在神秘人那里得不到貨,也會想辦法由其他的舊日毒友那里找貨,肯定能找到一些,但不會足,誘使毒癮發作,以及行動暴露,引發馬大及紅花出動,這就是第二步了。”
“馬大會調查殺馬特、調查神秘人,清空販毒渠道、清除可疑人,使得地區內治安變相被清理,孟父這一步意圖達成。”
“然後只要將可疑人的行動堅持一段時間,保證兒子學習的3個月時間過完,去考試,第三步,也即最終意圖也會達成。”
“所以,這只是一個愛子心切的父親,所羅織起來的一個完整計劃,只為了保證家的附近沒有讓兒子不安分的因子,你也就理解為什么那張電子地圖上、‘孟父’的主要行動區域在自己家的圓面內……”
這、這真是……
用心良苦的親情……
但被精心愛護的兒子,卻正用那根教育他的鐵棍,殺死父親於可疑人狀態下……
這是命運最無禮的玩笑……
“那么,助手,你有想問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