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02部分
走夜路的羊
第二天起,身為上班族的王過便多了重心思,他先將家里翻了個底朝天,只發現了一個懷表狀的相框,里面有一張發黃的寫意素描,是個男子,依稀間與自己有幾分相似,莫非這就是自己父親的東西?但它與真正的照片相差太大,並不足以作為記憶的開篇。
就這樣,王過充斥着別樣心思,多少有些渾渾噩噩,有一次,他忽然被派去當接待的副手,接待對象是集團一名外派的大員,同時也是集團高層董事之一,王過只掠了這位稍胖的高董事一眼,就以副手的心態准備應付過去,哪知,高董事對王過那位接待上司都只是居高臨下的“嗯”字了事,看到王過,卻很驚愕地換了一種姿態語氣叫道:“吳少爺?!你……你怎么做起這種工作來了,下來鍛煉的?”
王過一迷糊,道:“您說什么?”
高董事更仔細一看,才連說抱歉認錯人了。
但等高董事走開,剎那間,王過卻像被扯直了筋骨,硬挺當地,他好像抓住了些什么線索,他記得,當初迎新會上,董事長劉梅也這么在自己面前失態過,莫非,自己與他們認知的某人有什么關聯?
王過留了心,他知道,這個高董事,是個不可放過的切入口。
總部大樓外,高董事要上車的時候,王過上前搭訕,借口是仰慕已久,想請對方喝杯茶,王過當然知道這樣的接觸方式很唐突幼稚,但他沒有更快速且肯定有效的方法了。
高董事似乎透徹了王過的用意般,和藹笑道:“是你呀小伙子,你是想問我先前怎么會把你認錯的吧?正好,我車里有一些資料,你看後就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說了。”
王過一點也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
車上,高董事掏出一本相冊,一邊翻一邊道:“這是咱們吳氏集團上一代人的老照片,我本以為今天可以派上用場,就帶了過來……原先我認錯你,是因為你與集團的現任准繼承人吳少爺很像,但後來想到,你與我記憶中另一個人更像!”
說着,高董事翻到一張合影照,指着中間的一個人道:“照片中這位叫吳天佑,是當年吳氏集團的正牌繼承人,小伙子,你看看是不是很‘眼熟’,呵呵……”
王過側頭一看,那是個一身黑色正裝的年輕人,再看臉,王過突然震住了,因為,那實在像是自己所尋到的懷表中的素描像的原版人物!
高董事很滿意這種效果,笑道:“怎么樣,小伙子,是不是很吃驚和自己長得像?”
王過強壓激動,道:“……這位先生現在?”
高董事嘆道:“可惜呀,大約是十二年前,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天佑先生消失不見,所以到吳氏現在一直是由劉梅董事長接任的,再過若干年,大概就會由她唯一的兒子來繼承了吧,可惜,她這兒子傳聞一向不務正業,唉,吳氏未來堪憂啊!”
王過心下一沉,道:“難道,那天佑先生沒有別的繼承者么?”
高董事苦笑道:“吳氏是家族產業,主要人物都居住在外人不得入內的吳氏山庄內,這種大門大戶的,院牆內到底如何誰又完全知道呢?只不過,當年劉梅董事長好像並非第一號繼承者。”
從高董事車內出來,王過心潮良久難平。
難道,自己竟可能和吳氏集團有關?若真如此,自己看到“吳天佑”照片時的熟悉性,以及那劉梅在迎新會上的異常就可以解釋了,而要想知曉進一步的東西,是應該調查一下這個劉梅了。
(五)
夜晚,當看到總部大樓特別通道外的那個女人上了她自己的車並開動後,王過囑咐司機尾隨,司機雖覺得王過可疑,但看在鈔票的面子上,就成了一個閉口做事的聰明人。
當前面劉梅的車開進一個宏闊的山庄時,王過命令司機停下,下車之後將其打發,剩下一個人的時候,才開始打量山庄。
不知為何,雖然山庄內沒有多余燈光,看不見其內具體,王過卻萌生出一種熟悉感,此外,還有種不願去碰觸的恐慌,像是內心深處遺留着什么傷痛。
而正門“吳氏山庄”的四個時刻大字仿佛串來許多電流,一一擊打在王過久已封存的記憶大門上,撞出無數破碎的閃念,有呼喚、笑聲、人面,個個模糊而又合契,其中,一個被他稱作“爸爸”的帶給他的感覺尤其溫暖,“爸爸”親切稱呼他“小過”,“爸爸”將他抱起高舉過頭頂,陽光下,是兩人燦爛地笑,忽然,那個時常做的噩夢又跳了出來,夢中,那個垂死男人變成了“爸爸”……
王過只覺得腦子轟的一疼,眼一黑,跪倒在地,感覺怪病又到發作邊緣,王過一時什么也不敢想,閉目養神片刻,好了很多時才睜開,突地,王過看見庄園內一座雙層樓的二樓燈光大亮,一個人從玻璃門走到了護欄前,緊接着,又是一個人跟出來。王過早有准備,隱於暗處舉起了窺望鏡,焦距調整後,那兩人清晰地出現在了鏡頭中,一男一女,女的是換上了居家裝的董事長劉梅,她似乎正數落先行出來的那名男子,從態度上,似乎是男子的母親,再看這男子面容,吳缺又驚又怒。
那竟然是那有奪愛之仇的花花少爺吳缺!
這莫非是命運的巧合?還是說,戀人被奪走的恥辱需要自己用另一場爭奪戰去贏回來?
如果說王過先前對所要做的事還存有遲疑的話,那么現在的他就是無可阻擋的一團火,那火中,有極強烈的報復欲,以及對那懵懂的遺忘記憶的追尋。
他十分想知道,當自己變身成富貴的擁有者,而吳缺一無所有時,會是何等情狀!
王過很肯定地按下了短信發送鍵。
老時間,老地點,公園深處,風衣面具人問道:“你知道了什么,又想了解什么?”
王過道:“十二歲以前的我,是不是在吳氏庄園度過的?”
面具人遲疑一下,點頭。
王過道:“那好,你幫我找回十二歲之前的全部記憶,我想,所有疑問也會自解。”
沉默良久,面具人道:“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阻攔你,這些是關於吳氏庄園的一些內部照片,以及一部分視頻資料,想必,你看完以後就會全部明白……另外,明晚一定來此找我,因為有些事沒有人幫助你根本辦不到!”
王過接過那個手提箱就走,他無心深想面具人接觸自己的意圖,他最迫切的,是恢復自己前面十二年的記憶。
在自己的家里,王過顫抖着手打開了那箱子。
內部為雙層,頂層為面具人所說的那些資料,底層打開,赫然是一把匕首,那匕首是如此的眼熟,以至於讓王過立刻想到了那噩夢,想到了一些自己刻意淡忘的場景。
……
十二年前。
花園里,兩個孩子在斗脾氣。
“到將來,這里所有的花都是我的,別人一支也不能動!”一個說。
“哼,那算什么,到將來,這整個庄園都是我的,不過,我可以留下這花園賞給你。”另一個這么說。
先前的不服了,道:“你憑什么認為整個庄園都會是你的?”
另一個不屑道:“就憑我爸爸是這個家的下一任當家人!”
先前的道:“我爸爸才是呢!”
……
整整一天,從夜到晝又到入夜,王過一個人悶在自己家里,誰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何事,但等他打開門出來,雙目赤紅,凌殺之氣外溢,仿佛變作了另一個人,一個等不及要去做什么的人!
門外有一個人似乎一直在守候着,是鄰家的劉媽,劉媽一見他,就扯住急問道:“小過,你怎么了,為什么一整天都不開門……你要去做什么?”
王過前所未有的冷淡,暫停身形,道:“劉媽,我有急事,多余的日後再說!”
劉媽遞上來一本厚冊子,道:“我今天才想起來,你養父母離開前曾有東西寄存在我這里,說是你十二歲之前記載的所有日記,你先拿回房里看看吧。”
王過接過,卻沒回房,而是湊着門頭的光,將日記直接翻到了某一頁,那一頁開頭寫道:我們商定,明天這一天,將用說好的辦法確定勝出者,輸者中止行動,永遠出局,勝者則擁有一切……
“不用再看了。”王過只看了半頁,就將日記丟開,再往前行。
劉媽急道:“小過,你干什么去?!”
“復仇……另外,劉媽,請叫我的本名:吳過!”
這時的王過,或該稱作吳過,絲毫沒回頭地沖進了黑暗里。
一個戴着面具的人忽然自劉媽身後出現,嘆道:“看來,他是真的全部記起來了,不過,那日記應該再往後看看的,那里有某些人想要告訴他的東西,那件事的真正結局……”
(六)
老時間,老地點,吳過徑直道:“我要復仇!”
面具人停了一刻,嘆道:“你要怎樣的復仇?”
吳過舉起了那把匕首,聲音如錐,道:“血債有別的償還方式么?”
面具人道:“好吧,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你現在不想知道我是誰了么?”
吳過道:“那無關緊要,我只想報了自己的仇,至於你想要什么,隨便。”
面具人無奈道:“你與前時真的有了很大不同。”
吳過冷冷道:“就如你說的,我只是做回了原本的自己,我只是激活了家族的血脈!”
這時,手機來電,吳過接起,那邊是一個女人急懼的聲音:“過哥,我是小月,快來救救我,吳缺他不是人!他說今晚要給我下葯,然後讓我去陪別人,我是偷聽到才給你打電話的,快來吳氏山庄,我——”
吳過截斷道:“即便你不來電話,我也會去吳氏山庄,但是,不是為了去救你!”
吳過掛斷了電話,這時候,女人所帶來的理由已經不算什么了。
在面具人的布置下,懷揣匕首的吳過順利進入了吳氏山庄,夜色下的山庄里,沒有多少燈光,吳過卻在里面很是熟悉的樣子,只不過,隱在暗處看不見的那些警報器沒有一個發作,看來還是面具人的功勞。
到了一間大屋子前,領路的面具人停下,道:“門是虛掩的,吳缺就在里面,辦完了事你出來,我會偽裝好一切現場的。”
“隨意。”吳過拋出這兩個字,探手推開了門。
這是一間很大很大的健身房,足有數個籃球場的空間,只是,好像有很多年沒有用過了,而里面原有的很多東西也被搬走了,像是個空場。
吳過一陣無限的熟悉,怎么能不熟悉呢?十二歲之前的記憶里,有無數次他都來到這里,和那個人意氣相爭,盡情散發着家族血脈里的殘暴,而那最後的一幕里,自己最親近的人就倒在血泊里,他看到的當時,那個人就那樣持着血匕呆在屍體旁,而後自己急血上涌,就昏了過去,醒後已忘了所有前事,變成王過……
這都是那個人造成的,而現在,空場最里面一個供休息的躺椅上,正好躺着一個吳過現在覺來無比熟悉的人,吳過握緊了匕首,一步步靠近,眼中混雜着緊張、興奮、獸性的嗜血欲,他要殺了這個人,他一定要殺了這個人!
幾乎匕尖就要靠近那人發梢了,忽有變起,那躺椅驀然旋轉,變成了正對着持匕首的吳過,椅中人竟然就是吳缺!
吳缺看到突然現身的奪命者,慌得一側身掉下了躺椅,緊接着坐姿向後爬去,邊退便恐懼尖叫道:“是你?你要做什么?!我只不過搶了你一個女人而已,還沒碰呢,你要就拿去好了!”
吳過忽有種貓戲老鼠的勝利感,獰笑道:“是么,可惜我今天不是為那個女人來的,我是來……復仇的!”
吳缺又急又迷惑,道:“仇?什么仇?”
吳過暫止,冷笑道:“我的真正名字叫吳過,你莫非不記得了?”
吳缺默念這兩個字,突地蛇咬尾巴一樣叫起來,道:“別殺我!我沒有殺你爸爸,沒有!”
吳過大笑,舉着匕首,步步進逼,道:“親見的那一幕已經刻在了我的腦海深處,難以淡忘,除非,殺了你——”
吳過的匕首疾刺過去,剎那,他卻看到原本被逼入絕境的吳缺嘴角詭異的笑。
一張繩網在同時從天而降,還有吳缺那鋪天蓋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