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蒼龍虛影
默风
三個人站的並不是同一個方向，但無論從何種角度，每個人心底總覺的這只眼睛，在盯着自己在看。
身後的樹枝開始劇烈顫抖，仿佛是因為陸明從它手里奪走了東西而震怒。
幾只樹枝從下方蔓延過來，承重的枝干狠狠拍擊在山壁上，竟然拍下一片碎石，可見力氣之大。
然而陸明所處的地方，距離懸崖邊上還有一段距離，這些樹枝雖然力度足夠，但還是鞭長莫及，對陸明構不成威脅。
蘇鵬愣了一下，旋即朝着黑色木盒就狂奔而去。
“蘇鵬！”陸明怒吼一聲，立刻追上去，飛身將蘇鵬撲倒在地。
兩人的體力都已經到達極限，但生死關頭，雙方都爆發出驚人的潛力。蘇鵬被撞翻在地，猛地出拳砸在陸明軟肋上。陸明悶哼一聲，顯然被這一拳傷的不輕。
蘇鵬還准備抽出拳頭，繼續砸下去，可他的手掌忽然被陸明抓住。
咔嘣！
陸明用手鉗住蘇鵬的手腕，朝着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掰，蘇鵬的手骨頓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變形。
五指連心，蘇鵬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陸明緊接着抬起腳，對着蘇鵬的後腦勺狠狠一踢，蘇鵬頓時昏厥過去。
陸明擊倒蘇鵬，向前走了兩步，步伐已經有些不穩，但他的雙目還是死死盯着那木盒里的眼睛。
十二個人，就是為了這么一個東西，出生入死，到頭來反目成仇。
它到底是什么？
陸明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到木盒前，用沾滿鮮血的手抓在那顆“眼睛”上。
入手一片冰涼，這並非是什么眼睛，而是一顆鮮紅色的寶珠。
寶珠表面不知道刻的什么，有很多字，又像是很多圖案。陸明忽然又注意到，他無論將這顆寶珠轉到什么方位，都像是一顆眼睛，在盯着他。
這應該算的上是一件精良的藝術品，當初創造它的工匠花費了很深的心思，據說當時貢獻寶珠的人，能夠讓寶珠幻化出九天蒼穹上的仙宮，讓蒙古大汗痴迷其中。
陸明不知道如何讓它幻化成形，他的心里忽然掠過一抹凄涼。
之前他曾經無數次猜測過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是一份情報？一份地圖？甚至是可汗的調兵令符，他每一種情況都猜測過，但獨獨沒有想過是這么一個，無用之物。
貴人想要這件寶物，於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十二個人就為了這么一個東西，接連赴死。
一陣鑽心的疼痛，忽然從手掌心里傳出。
他發現手里的寶珠竟然發生改變，它不再是眼睛的外形，反而變成一顆小型的蛟龍頭顱，張口死死咬住陸明手腕上的傷口。
陸明的手腕瞬間有些發白，傷口里涌出的鮮血，此時正源源不斷朝寶珠里鑽去。
用力一甩，然而寶珠卻仿佛水蛭一樣擺脫不了。陸明感覺有什么東西，好似進入到了他的身體里面。大腦一片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天旋地轉。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這寶珠很可能有毒，而這陷阱未必就是留給他們的，很可能是韃靼可汗專門為貴人准備的。
是啊。
堂堂的韃靼可汗，怎么可能會被他們這十二個小人物耍的團團轉。
下棋人之間的博弈，最後的贏家，永遠不可能是棋子。
陸明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他感覺右手已經失去了知覺。
可就在這時，他手里的寶珠，忽然掉落在地上。
沒有人知道，寶珠內部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它竟然再次變形，化為了一只通體血紅的蝴蝶。
蝴蝶撲騰着翅膀，慢慢飛到懸崖邊的樹枝。那些原本瘋狂揮舞的樹枝，此時靜靜的等待蝴蝶的降臨。
當蝴蝶消失在山崖邊的時候，一縷白霧忽然從懸崖底部升起。
通天的霧氣，頓時充斥整個山谷。
陸明艱難的抬起頭，他看見那片籠罩的霧氣下，一張張面孔隱隱浮現，他認清楚了，那是長在大樹上的人臉果實，它們在齊聲尖叫。
樹枝又重新開始揮舞起來，甚至比之前的還要劇烈！
就好似無數雙手，想要抓住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白霧之中，過往的記憶一閃而過。
陸明看見了一個古老的騙局。
鐵冠道人用蠱惑的話誘導他人，拋棄祖地，來到這里。
那些近乎瘋狂的人們，在這座荒無人煙的山林中，鑄造了一座輝煌的城池。
應該說，是一座牢籠。
他們近乎執拗的相信那個騙局，為此他們寧願付出自己的性命。
吼！
忽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自山谷之中響起。
陸明抬起頭，他看見從雲霧中緩緩探出一只巨大的頭顱。
厚重的鱗甲之下，一雙巨大的青眼俯瞰着芸芸眾生。
身如蛇，麒麟首，嘴露長須，頭頂犄角。
那是傳說中的蒼龍，從迷霧中一點點走出來。
陸明愣在原地，在這一顆他感覺自己整個人的僵硬住，以至於無法動彈。
抬頭望去，那條蒼龍也同樣在盯着他，龐大的身軀給人一種難以言明的壓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陸明忽然看見，那條蒼龍張開嘴巴，一口將他吞沒下去。
但他卻沒有被撕碎的疼痛，整個人忍不住退後幾步，眼前那蒼龍又再次在眼前消失。
陸明忍不住大吼一聲，想要將自己從這幻覺中掙扎出來。
嘭！
可就在這時，隨着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後腦勺響起，陸明直接跌坐在地上。
蘇鵬在方才已經蘇醒過來，他悄悄走到陸明身後。撿起一塊石頭，朝着陸明的後腦勺砸下，陸明毫無防備之下，應聲倒地。
鮮血，從石頭縫里滴落。
蘇鵬看着倒在地上的陸明，他忽然放肆大笑，可干笑了幾聲，他便收斂笑容。
周圍，只有寂靜的夜空陪着他。
往日的一幕幕浮現在蘇鵬眼前，蘇鵬努力將這段回憶埋藏。背叛和謊言充斥着他的一生，如果讓這些記憶肆意回盪，人的意志很容易崩潰。
“活着，活着就好。”蘇鵬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從腰間摘下水壺，准備浸潤一下干燥的喉嚨。
冰涼的泉水灌進口中，蘇鵬貪婪的想要汲取水分，可這絲涼意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被一陣血腥氣所覆蓋。
有人從背後，用刀捅進了他的喉嚨里。
蘇鵬捂住喉嚨，他的臉色漲紅，奮力的想要呼吸，但是每呼出一口空氣，都會有鮮血從喉嚨里冒出來。
身後的那個人踢了他一腳，蘇鵬重重倒地，他的眼前出現陸明的身影，兩人同樣都是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這場游戲，誰都不是贏家。
蘇鵬勉強想要笑，可他的性命已經所剩無幾。在知道快要死亡的瞬間，腦海里出現一個個身影。
谷元忠想要回去照顧他的爹娘。
翟寧想着他的一對兒女。
賈老三想要置一塊田。
刀疤攢着錢，打算回去把翠紅從青樓贖出去。
……
他們，都有着自己掛念的人。
而蘇鵬，只能用自己的謊言，不斷掩飾另外一個謊言。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在大同府酒肆旁救下的那個賣燒餅的女人。
那個女人應該還在等他吧。
傻女人，等什么等，老子可是朝廷敕封的四品武官，怎么會看上你這個鄉野村婦。
一只靴子重重踩在蘇鵬的腦袋上，將蘇鵬最後的生命了斷。
朱壽看向四周不知道何時蔓延的大霧，隨手將刀丟到一邊。
他緩步走到黑色木盒邊上，略微檢查了一下，發現只是一只普通的木盒，便失去了興趣。緊接着，朱壽忽然注意到陸明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有意思，居然還沒死。”朱壽抓住陸明的手，然而當他看清楚陸明的手腕之後，臉色突然猛地一變。
……
此刻，龍首山。
原本寂靜的山谷中，出現一群軍士，手持火把來回巡邏。
有大同府的營兵，還有附近陽和衛高山衛的士兵，以及附近碉堡的墩軍。
他們星夜集結，被各自的軍官催趕，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龍首山四處尋找。
很快，眾人便在一條下山的小路上，找到了朱壽和陸明。
陸明因為傷勢過重，被送去治療，而朱壽則被請進行軍大帳。
大帳內坐着兩個人，此刻在焦急等待着。
見到朱壽走進來，為首一個人立刻激動萬分，撲倒在地上：“是臣的失職，讓皇上身處險境，臣罪該萬死。”
另外一人也慌慌張張跪下，腦門早已經被冷汗浸透。
大明皇帝朱厚照，自八月便來到陽和，一直深居簡出。
但直到三天前，他才知道，皇帝陛下走失了。
沒有人知道，皇帝去了什么地方。
他們足足找了三天，終於順着皇帝留下的記號，找到這里。好在皇帝陛下無恙，他們總算松了一口氣。
朱壽默默坐到主座上，閉目休息，而座下的兩人便一直跪着。
“去叫方勉過來，朕要見他。”朱壽忽然睜開眼睛，淡淡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