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正式拜師
欧阳皓白
春節過後又是新的一年,老騙子已經下不了地了。可是老騙子就是躺在床上也不忘了騙錢。讓人奇怪的是,每天都有那么幾個傻帽巴巴的來老騙子的床前讓他騙。
“坎為水、為險,兩坎相重,險上加險,險阻重重。一陽陷二陰。所幸陰虛陽實,誠信可豁然貫通。雖險難重重,卻方能顯人性光彩。”老騙子虛弱的忽悠着面前頭上同樣沒幾根毛的中年胖子。
“程師傅,吃葯了。”老騙子似乎因為我打斷了他有些不快的看了我一眼。
“程師傅,您先吃葯,我這不着急,你身體要緊…嘿嘿嘿。”禿頭中年人諂媚的笑着對老騙子說。老騙子也跟個神仙似的“嗯”了一聲喝完碗里的葯把空碗遞給我。
我在老騙子那並不寬敞的廚房里洗着老騙子的空葯碗。
“小白,你過來一下。”老騙子有些虛弱的呼喚着我。
“程師傅!咋了?”我疑惑的看着歪在床上數着錢兩眼放光的病老頭。
“咱爺兒倆相交也有一段時候了,吃那碗飯你也看見了。我現在恐怕是熬不過去了。”老騙子有些失落的說道,眼角還裝模作樣的擠出來兩滴眼淚。
“程師傅,你……..。”我剛想開口,老騙子就揮揮手打斷我的話。
“你不要打斷我,讓我說完。”“咱們這一行分白道和藍道。我師傅是白道高手,而到我這一代縱使有心,但礙於資質也差點成了藍道騙子。但好在不敢忘了師傅教誨,做了幾件對得起祖師爺的事兒。我膝下無子,真怕我撒手去了連個摔盆的都沒有。”老騙子失落的對我說。
給老騙子打工好幾個月了。說實話老騙子對我真不錯。像對親兒子一樣。
“程師傅您安心養病,您這病眼瞅着都見輕了不是?”我安慰着老騙子。
“小子,我就問你一句,你原意不原意給我當徒弟。”老騙子用鄭重的眼神看着我,眼睛里帶着幾絲期許。也許是不原意讓老騙子傷心吧。我就稀里糊塗的答應他了。
拜師禮很簡單,我買了只燒雞還有兩瓶酒,領着老婆孩子給老騙子磕了幾個頭,又給祖師爺上了一炷香,就算完了。具老騙子說我們一門就剩我們倆人了。要是放在以前拜師,要焚香沐浴,齋戒七日。要焚表告之歷代祖師。可現在老騙子身體不行了,就不搞那么多虛的了。拜師結束,妻子領着孩子回家了。她不太喜歡這個有着洋氣名字的紙扎店。
老騙子那天強打着精神跟我說了很多話。那天我終於知道老騙子看着我眼睛里為什么總有那么多復雜的情緒。
老騙子叫程千山,齊源人,自小父母雙亡。我們的門派也沒有個正經的名字。只知道是當年兩位高人坐而論道白日飛升,羽化之地的後輩們漸漸的得了一些先輩的傳承。
老騙子說我們一脈得了正一道和茅山的道統。道法竅門倒是半年前就傳給了我。我這才知道當年老騙子給我那一堆解悶兒的“小黃本”竟然都是真的。
我不由得又想起來那本不曾看過用來墊桌腳的《太平要術》。老騙子說我八字除了吃這碗飯啥也干不成。關於這一點我是相信的。用這半年我看的書上的話來說:我的八字是陰年陰月陽日陰時。乃是九死一生的命格。就是命格里的那么一點陽氣,才沒讓我被小時候烈士陵園門口的那一幫哥們拉着去跳廣場舞。我的命格按相書上來說是五弊三缺的命格。是天生該吃陰間飯的。可是就是小時候出水痘,我不小心撓瞎了天眼改了面相,才讓我安安穩穩的活到現在還有兒有女的。本來我就該這么渾渾噩噩沒災沒難過完下半輩子的。偏偏我又遇上了那場倒霉的葬禮。老太太走的時候本來就不知道為啥憋着一口氣,屍體又讓黑貓竄了氣。棺材蓋上都結霜了,那得是多大怨氣啊。老騙子那會兒攔我有沒攔住。結果一連串的倒霉夾在一塊陰氣差點把我眉心那只眼沖開。好死不死的,陰氣把人身上的三把火沖滅了兩把。我這才能看見牆角的小鬼。被小鬼這么一鬧,命格算是又改回來了。所以我這半年才總是能碰見亂七八糟的事兒!
老騙子說修道之人都是五弊三缺。他我是看出來了,弊的是“鰥和寡”缺的是“權”可是我也沒發現我五弊三缺,弊的是啥缺的又是啥。直到後來妻子帶着兒女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我才知道原來我也逃不出個“命”字。這是後話。
話說老騙子白道降妖除魔的本事實在稀松平常,那天出去救那個司機,一只攔路鬼就把他干趴下了。老騙子甚至都看不見那臟東西。老騙子每每說到這兒都一臉苦澀。
他天資所限,雖然勤奮,可是努力了幾十年也就是能聞見陰氣。大約莫感覺到臟東西的位置。卻根本看不見那些玩意。攔路鬼從古至今都有。其實說白了就橫死在道路上的人找個替身就可以投胎了。一般攔路鬼由於大路上無遮無掩風吹日曬的,如果沒盡快找到替身沒幾天就自己消散了。
好死不死的那個司機道聽途說的,就把自己衣服扔下去了,就是代表自己自願做了攔路鬼的替身。有了替身攔路鬼還會客氣?就跟着司機回家等着收命了。司機正好有個小兒子,攔路鬼就想着一並霍霍死,給自己兒子當替身。
多虧老騙子去的及時,一番折騰之後,老騙子就感覺陰氣小了點了?老騙子看不見,以為攔路鬼知道厲害走了。其實他不知道,他一番折騰瞎貓碰見死耗子似的把人家攔路鬼兒子的魂魄折騰散了。攔路鬼替身也不要了,就攝了老騙子的人魂自爆了。人有三魂七魄,這人魂就是三魂之一。老騙子人魂受損顫顫巍巍的回到紙扎鋪就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老騙子好像有永遠說不完的話。幾個月了,他天天拉着我給我講道術,講他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兒。
老騙子終於快支撐不住了,他渙散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一個女人的名字“桂芳,桂芳,我對不起你。”也許那個女人是老騙子此時心中唯一的羈絆吧。老騙子走了,走的有點迫不及待。其實老騙子早就該走了,可能是他不放心我吧。他咬着牙又堅持了幾個月。我淚水斷了線一樣滴在了老騙子顯得有些如釋重負的臉龐上。
我張大了嘴,卻哭不出聲,漏氣一樣的“嘶嘶”聲在我喉嚨里發出來。眼淚不爭氣的流着。一只冰涼的小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頭看見了許久不見不知道跑去那了的女鬼韓娟。韓娟指了指我身後,我不自覺的扭過頭。我突然覺得不是那么悲痛了。
只見老騙子跟兩個穿黑色壽衣拿着哭喪棒的人有說有笑的,時不常還諂媚的給兩個黑衣人上根煙。黑衣人則拍着老騙子的頭好像在摸一條哈士奇。我無語的看着老騙子對我擠眉弄眼,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另外一個老騙子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兩個黑衣人看都沒看我一眼。他們像兩個真正的大人物一樣背着雙手,昂首闊步的走出了大富翁紙扎店。而老騙子則被兩個黑衣人像牽一條真正哈士奇一樣鎖着脖子牽走了老騙子的後事很簡單,紙扎店里的各種殯葬用品我撿好的給他選了一套。各種紙扎紙錢我不要錢一樣給老騙子燒了一卡車。老騙子無兒無女也沒有什么朋友。我就讓我老婆孩子給他披麻戴孝。老婆有點不情願,但是還是依了我的意思。
我把老騙子的骨灰送回了齊源。把他葬在了王屋山上的破敗道觀後面,和師祖的一起。我在他墳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暗暗決定以後再也不叫他老騙子了。
我回到家沒有看見妻子孩子,只看見一封冷冰冰的信。同樣很俗套的故事:妻子工作中認識了某個南方的老板。帶着我的孩子和南方老板走了。用她的話說就是我不能給他想要的生活。
我默默的撕了信,默默的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留着眼淚。這一切是多么的諷刺啊。
就在剛剛,一個律師找到了我。他告訴我老騙子立的遺囑:他死後所有財產都是我的。我的銀行卡上平白無故多出了七位數。我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家店鋪。而當我准備把這個喜訊同我的妻子孩子分享的時候他們卻不在了。